?黑色的棺材就這麽露天的放著,也沒有墓碑。棺蓋也不知道去了那裏,直接露出了棺內的骨骸。


    這具骨骸的身量很小,小小的顱骨,小小的骨架,就連四肢也很短小。安格爾目測,估計也就一米二、三的長度。


    ——顯然這是一具小孩子的遺骸。


    安格爾的目光從遺憾上移開,放到了頸骨附近的一個閃耀光點上。


    他之所以注意到這個棺材,正因為閃電從頭頂掠過時,棺材內出現了一道反光點。


    安格爾將那個反光的物什取了出來,這是一條項鏈。鉑金的鏈條,墜飾則是一個心形的紅色寶石。寶石晶瑩剔透,被首飾工匠切割出十六麵菱角,隨著電閃白光,光滑的菱麵反射出明亮的光輝。


    安格爾摩挲著寶石,在寶石邊緣觸碰到了一個機關,隻聽“哢”的一聲,一個小小的暗格被打開來。


    “果然如此。”安格爾剛才就發現了,寶石被打磨了十六麵,靠著菱形麵的反光,讓人很難察覺寶石真正的深度。看上去寶石鑲嵌的滿滿當當,但實則寶石隻是薄薄的一層,之所以產生這種錯覺,不過是眼睛被光影欺騙罷了。


    用貼身飾物藏東西,這是絕大多數貴族喜歡幹的事。當然,因為飾物太小,藏的東西都不是太珍貴,但無聊的貴族追求的又不是珍貴,隻是一個噱頭與驚喜,或者說,在貴族聚會上能多一個小小談資。


    安格爾也遺留了這個毛病,譬如他的全息平板就藏在懷表的暗格裏。


    正因為安格爾知道這些眉角,所以他才能很快的打開這個寶石的機關。


    當暗格被打開後,一張殘損的絲絹飄了出來。


    絲絹很薄,但針腳密密麻麻,十分規整。光是這破損的絲絹,就不是普通人家能接觸到的東西。


    或許,這個小孩子的屍骸,曾經應該是個貴族。


    安格爾打開絲絹,絲絹不大,一掌足矣。絹麵上是一幅畫,一個笑的很開心的卷發小姑娘,鼻子有點塌,臉上長滿雀斑,看起來不怎麽漂亮,但笑的很燦爛很可愛。她左手邊是一個少年,正摟著她的肩膀,不過少年的臉破損了,看不清長相。她的右手高高舉起,一隻花紋像是眼睛、又像是孔雀翎的小鳥正在她的手背上展翅撲騰。


    在絲絹最下方,還有一排蠅頭小字。


    不過字寫很潦草,很醜,像是小孩子的塗鴉。安格爾費了很大勁,等了好幾撥閃電,才勉強辨別出幾個字。


    「……妹妹九歲生日,……贈……」


    看來,是這個小姑娘的哥哥或者姐姐贈給她九歲的禮物。如果在絲絹上畫畫的人就是贈送者的話,估計就是那看不清長相的少年贈送的。


    安格爾將絲絹重新塞回了項鏈暗格,放回了棺內的屍骸邊。如無意外,這個小孩子的屍骸就是畫中的那小女孩了,看上去是個貴族小姐,卻不知為何會死在裏層世界的墓園。


    沒有從棺材內得到什麽信息,安格爾倒也不甚在意。原本他也沒抱持什麽期待。


    繞過棺材,安格爾放緩步伐,慢慢的朝著先前的大坑走去。他想要走捷徑去墓園大門,必然要繞過這個坑。


    這一次,他走到坑邊上時,沒有引起任何的動靜。


    繞著大坑走,安格爾越走越覺得不適,並非是什麽詭異的力量,而是借著閃電的光亮,他清晰的看到坑洞內的情形……


    陳舊的骨骸,腐爛的屍體,還有新鮮的屍體,全都糾纏在一起。


    骨骸暫且不提,那些還沒有腐爛,或者半腐爛的屍體,給人眼球極強的衝擊感。那蒼白的皮膚,怨毒而無神的表情,僵硬的死前動作,你糾纏著我,我糾纏著你,像是一幅黑暗血腥的屍體百態浮世畫。


    尤其是,這些屍體全是赤裸的女屍。更是在這浮世畫上增添了一種性暗示,更顯陰森與變態。


    從這些屍體的腐爛程度可以看出,她們死亡的時間不一,有的或許近日才死,有的則已經死去很久。


    她們的屍身很幹淨,除了胸口處有一個暗紅色傷口。安格爾估計這些女人的致命傷,應該就是這了。


    這裏離黑城堡很近,殺人的大概就是黑城堡的人。


    不過他們為何要殺這些女人?還殺了這麽多?


    而且能催生如此多的亡靈,可見她們死前或許遭受了極度的痛苦。否則,哪有可能怨氣衝天,亡靈結隊?


    安格爾抬起頭,看向遠處蜿蜒長道盡頭的巍峨城堡。在這一刻,他的心中升起一絲對黑城堡的淡淡嫌惡。


    不久前,他遇到黑城堡的現任主人,沉暮皇後伊莎貝拉。她也是見到了他後,前一秒還笑嘻嘻的,下一秒就二話不說讓暗影殺死他。


    一個上梁都歪成這樣的人,下梁幹出虐殺女人的事,也在情理之中。更甚者,直接就是“上梁”虐殺的也說不定。


    伊莎貝拉那個瘋子,幹的出這樣的事。


    安格爾繞過大坑,一路順利的走到了墓園的大門。


    墓園的大門是開著的,安格爾意外的看到了門口的地麵有一排腳印。


    從印出來的紋路來看,和暗影穿的那雙皮靴很是相似。或許在不久前,暗影也是從這裏離開的?


    安格爾正在思忖著時,他突然感覺到,胸兜突然動了起來。


    胸兜裏裝的是托比,但為何托比在此時就動了起來?


    安格爾小心翼翼的將托比從口袋裏拿出來,托比依舊閉著眼,可見它還在昏迷當中。但它的翅膀開始撲騰,一副準備飛翔的樣子。


    看到托比的情狀,讓安格爾回想起它在聖山時的狀況,幾乎完全一樣。


    莫非,這附近有魂珠?


    但這裏明明離黑城堡還有很長一段的距離啊?安格爾滿腦袋的問號,眼看著托比就要飛起來,他趕緊將它抓住。


    外麵全是亡靈,它一離開他的身邊,必然會被亡靈所發現。如果托比是醒著的話也就罷了,以亡靈的速度絕對追不上托比,但現在托比處於“夢遊”狀態,對於外界的危險一無所知,安格爾可不敢放任托比自由去飛。


    他隻能靠著判斷托比飛行的方向,自己帶著托比走過去。


    當看清托比指引的方向時,安格爾皺起眉頭。


    托比指引的方向並不是黑城堡的方向,反是回過頭,朝著墓園的另一側。


    安格爾落下來的地方是墓園靠右側,但托比所指引的方向卻是靠著左側。安格爾回憶先前跳崖時看到的狀況,左側墓園似乎並沒有什麽異樣,也沒有像右側那個亂葬大坑的地方,而是看起來還挺正常的陵園墓碑。


    安格爾想了想,還是走了過去。


    如果真的有魂珠,或者對托比靈魂有好處的東西,他不可能不去看。


    左側墓園比起右側要稍微整潔一些,至少曝露在外的棺梈不太多。安格爾從旁走過,依舊可以聽到哭泣的女聲,不過並沒有看到亡靈。


    許多的墓碑是空的,但也有一部分墓碑有寫名字。但這些名字,全是用血寫出來的,並非刻上去,而且很多都已經被濕氣化開成一團血汙。


    看著墓碑上不同的字跡,安格爾腦海裏浮現了一個畫麵:赤裸的女人,一邊流著血淚,一邊怨毒的在墓碑前,用手指寫出自己的名字。


    ——這些墓碑上的名字,該不會真的是死者自己寫的吧?


    如果真是這樣,那也太驚悚了。


    安格爾打了個寒顫,繼續隨著托比的指引往前走。


    最後,他停在了一口井邊。


    這口井從外觀上看去平淡無奇,井內也沒有怪異的味道……但墓園中出現一口井,本身就已經很奇怪了。而且安格爾還注意到,井口處環繞著一股淡淡的魔力,這種魔力帶有極強的黑暗性質,亡靈踏入附近,會被這種黑暗性質的魔力所“淨化”。


    顯然是有人特意布置出來的。


    安格爾站在井邊,甚至聽不到亡靈的哭聲,可見它的“淨化”能力有多強。


    奇怪的井,驅逐亡靈的魔力……種種跡象表明,下方似乎有異。但托比指引的方向,卻正是這井下。


    安格爾最終還是跳進了井中。


    不到兩三秒,他便落了地。井是枯井,沒有絲毫的水汽。在這附近,安格爾沒有感受到亡靈的怨毒之意,索性用出了光亮術。


    隨著光亮術的照耀,四周的景象顯露了出來。


    這井底竟然是一個類似溶洞的地方,地上還長有如小尖塔的鍾乳石。在層疊的鍾乳石後,一條不知通往何處的黑暗洞口露了出來。


    “夢遊”中的托比,指引的方向正是洞口那端。


    對於未知的溶洞,安格爾小心戒備起來,緩慢的往前推進。


    還沒走多遠,安格爾再一次聽到了低低的啜泣聲。不過比起在外麵聽到的那如泣如訴的幽怨哭聲,這道哭聲卻是單純了許多。感覺就是真摯的在哭,沒有表達任何的情緒的哭泣。


    安格爾繼續往前走,這並非一個大溶洞,很快他便看到了溶洞盡頭。


    與此同時,他也看到了“哭聲”的主人。


    一個穿著黃色連衣裙的小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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