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的領域,是希聲的殿堂,是距離的界限,是一條條感知世界脈絡的無形之弦……”


    “隻要你融入風,你會聽到風帶給你的低聲絮語……”


    “哼,不過你一介卑微人類,怎會明白風的恩典。”


    當安格爾處於無數氣環中央,躲閃著萬千氣象的衝擊,感受著暴風的呼嘯時,他的腦海裏忽然響起了法夫納的聲音。


    塵封的記憶,被抹開了時間的封條——


    回到了他在拉蘇德蘭開店的日子。


    法夫納作為風係深淵龍,總是保持著身周風之域場,安格爾在法夫納身邊,也一直能感受著風的流動。


    起初的不在意,到後來的欣喜探索,再到法夫納的無情打擊。這是安格爾對高階風之力最初的接觸,也是最深刻的體悟。


    法夫納總是極盡冷漠的言語,將安格爾對風之真諦的領悟貶的一文不值。


    安格爾自己也的確對風之力,沒有太高的天賦,所以,也就草草的了解了一下,最終對風的研究也無疾而終。


    雖然,後來在拉蘇德蘭墜落前,法夫納曾經說過:作為人類,你勉強夠資格對風進行研究了。


    但安格爾畢竟不是風係巫師,自身幻術學的也不算精,沒時間也沒精力去跨界研究。於是,便一直擱淺著,直到現在。


    安格爾以為法夫納當時說的那句話,隻是臨別時的好意。但當他這一刻,真的被無數狂風包圍時,他突然對風有了更進一步的感悟了。


    當然,就算有所領悟,對安格爾當下而言,並無任何幫助。因為他不可能一口氣就吃成胖子,將感悟轉化為能應用的知識,至少還需要一段遙遠的長征。


    不過,雖然感悟無法對現下有幫助,但……回憶,卻能在短時間內,帶給安格爾極大的提升。


    所謂回憶,便是安格爾對當初開店時的情景再現。


    當時不覺得怎麽樣,但現在回味起來,才發現那是一筆巨大無比的財富。法夫納作為最頂尖的深淵龍,無時無刻不激發著風之域場,而風之域場就是法夫納對風的領悟。


    而這份領悟,包含了法夫納對風之序列的所有理解。


    安格爾十分幸運,他不是在戰場中看到的風之域場,風之域場對他沒有惡意,所以他能悠然的身處於所有風係巫師羨慕嫉妒的風之序列中,不自覺的聆聽著風之絮語。


    當他回憶著當時的情景時,就仿佛是在與那時的法夫納對話。


    每當他被克拉肯的氣環給擊中,回憶裏的法夫納便冷嘲熱諷,用一句句冷漠的言辭,紮在他的心上。


    每當他躲開氣環,法夫納則淡淡道:這是基礎,躲不過才沒臉見我。


    就這樣,安格爾在法夫納的一句句如利刃的言辭中,不停的前進,不停的躲閃。


    隨著耳邊喧嘩聲逐漸減弱,安格爾發現,自己真的能躲開許多氣環了。


    這當然不是“幻聽”出來的法夫納幾句罵咧就給他的力量,而是安格爾一邊與法夫納對話,一邊回憶法夫納身周風之序列時,帶給他的某種體悟加成。


    在這種體悟下,他似乎把握準了一點風的脈絡。


    正因此,他才能在越靠近克拉肯的情況下,反而中氣環的幾率下降了。


    不過,這種奇特的體驗,並不能維持太長時間,甚至以後如果沒有環境與壓力的契機,可能再也無法體悟了。畢竟,回憶也隻是回憶,不是真實的存在。


    但就算隻維持了這兩三秒,也讓安格爾避開了許多氣環,最終以極小的代價,來到了克拉肯的附近。


    他此時,距離克拉肯那銅鈴般的雙眼,不到十米的距離。


    但他已經無法再靠近了。


    克拉肯一開始的恍惚,如今已經恢複了正常,它的身周不僅僅開始出現氣環,還浮現了大量無形卻淩厲的風刺。這些由風刃所排列出來的“刺”,就像是鎧甲一般,密布在克拉肯的身體每一寸。


    隻要安格爾再靠近一步,必然會受到所有風刺的激烈反響。


    沒有“回憶”的幫忙,沒有法夫納的“耳提麵命”,他若是觸碰風刺,最終的結果就絕不是簡單的輕傷代價了。


    但他想要控製克拉肯,必須要近距離的觸碰,十米的距離,還是遠了些。


    “機會不多,或許隻有這一次。”看著近在咫尺的巨大烏賊,安格爾心內做了一個決定:“如果不想錯過的話,看來隻能試試這一招了。”


    安格爾並不想放棄得之不易的機會,因為下一次,他想要靠“莽”,再衝到克拉肯的身邊,估計就沒有現在這麽容易了。


    想到這,安格爾深深的籲了一口氣,在克拉肯眼神裏的驚疑未消失前,他猛地睜開右眼。


    圍繞在右眼處的綠紋,在受到魘界氣息的滋養後,開始躍動起來,無數的符號與結構在他右眼中環繞著。


    在克拉肯的眼中,安格爾的右眼如今已經徹底的變成了綠色。


    並且,一股讓它心悸的氣息從右眼處蔓延出來。


    在這種氣息的壓迫下,克拉肯出現了一瞬的遲疑。


    也就是這短暫的凝滯,給了安格爾施法的機會。


    他將早已在思維空間裏構築好的心幻模型,通過施法管道,直接釋放了出來。


    之前,無論是麵對科邁拉亦或者洛伯耳,他釋放心幻模型的施法通道,走的都是最熟悉的指尖。


    但這一次,他的施法通道最終的泄洪口,是右眼。


    因為需要維護魔力的穩定,施法通道的選擇一般都是最熟悉的位置,安格爾以前是在右手手指,一來習慣了,二來右手的綠紋可以順道附加魘幻之力。這一次貿然的更改,有極大的可能,會導致穩定率與成功率下降,如果失敗甚至可能出現反噬。


    但安格爾還是決定這麽做了。


    因為他之前測試過,開啟右眼的綠紋,以右眼為施法通道的話,會略微提升心幻的威力。


    哪怕隻是“略微”提升,但隻要成功了的話,就會成為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安格爾在全力維持魔力穩定流入右眼時,整個迷霧戰場的幻境,突然被一道無比恐怖的颶風所籠罩。


    風卷殘雲去。


    大量的雲霧,在這颶風的狂想曲中,開始被吹散。


    哪怕厄爾迷沒有傳來心念,可安格爾光是感受到周圍的變化,就已然明白,哈瑞肯終於對迷霧戰場下手了。


    強行壓下心中的無關浮思,他將所有的心力都用在了對右眼這個“泄洪口”的維係上。


    他知道,勝敗就在這一擊。


    當他全力以赴的時候,耳邊不再有風聲,眼前也不再有泡影,整個世界隻剩下綠色的紋路,它在招搖的成長,宛若柔波裏碧綠的水草。


    當“水草”蔓延到瞳孔中每一處的時候,一道光團從水底浮了上來。它的光芒很微弱,但卻照亮了這一片漆黑的死水潭。


    光團在突破死水潭的水麵時,數條柔曼的綠紋像是受到了召喚,輕輕的包裹住了光團,讓本來微弱的光芒倏地綻放出了明媚的亮彩。


    而這,便是受到右眼加成的心幻之力。


    當心幻從安格爾的右眼躍出,並且以無與倫比的速度穿透克拉肯的風刺鎧甲,衝入它的眉心時,安格爾這才虛脫一般的鬆了一口氣。


    成功了。


    在最後一刻成功,或許有些戲劇化。但其實不然,安格爾鮮少用右眼施法,指的是戰鬥環境下。當初在遺跡裏沉澱時,為了研究右眼綠紋,他其實無數次的使用右眼施法,因為靜心且緩慢的施法,倒是一次也沒失誤過。


    正因為有了當時的積累,才有了如今戰鬥中施法的基礎,否則一切都是白談。在實力的積累上,空中樓閣聽上去很美好,但隻會出現在夢中。


    當心幻突破空間的滯礙,進入十米外的克拉肯眉心後,克拉肯頭頂不停膨脹的氣囊,以及妖嬈舞擺的觸手,都緩緩的停了下來。


    這意味著,克拉肯已經被心幻所掌控。


    安格爾這時終於動了動僵硬的身體,隨著“哢哢”的聲響,一陣陣撕裂的痛楚加上骨骼錯位的劇痛,像是潮水一般翻湧而來。


    哪怕忍耐如安格爾,也忍不住低聲痛呼。


    畢竟,在他看來的輕傷,其實對於其他學徒而言,是絕對的致死傷。


    給自己施放了一個愈合術,安格爾這才感覺舒服了些,然後緩步來到了克拉肯的身邊,準備將幻境的三角結構最後一角,徹底補完。


    四周的雲霧越來越稀疏,哈瑞肯的颶風威力已經初顯。但安格爾此時已經沒有多少畏懼了,迎著獵獵狂風,將克拉肯設定為最後一角。


    指尖落下的刹那,整個迷霧戰場開始出現天翻地覆的變化。


    之前已經被風吹淡的雲霧重新彌漫起來,哪怕哈瑞肯用盡全力,這一次也無法將再臨的雲霧給吹散。


    並且,雲霧越來越多,比起之前哈瑞肯沒有幹涉前,還更加的濃鬱。


    當哈瑞肯的颶風,已經連最基礎的雲霧也無法吹亂時,意味著迷霧戰場的幻境能級得到了質變。


    到了這時,哈瑞肯想要破除幻境,就不是那麽簡單了。隻有當它將三大節點的所有能量耗光,才有可能破開幻境。而三大節點代表了三大風將,在這片能隨時補充風係能量的狂風雲海,哈瑞肯想要耗光三大風將的能量,也不是那麽輕鬆。


    當然,哈瑞肯可以進入迷霧,找到三大節點對應的風將,將它們一一殺死,也能破開幻境。隻是,這對於哈瑞肯而言,肯定是得不償失的。


    做完這一切,安格爾拍了拍手掌上沒有的灰塵,對著克拉肯輕輕一推。


    巨大如山嶽一樣的大王烏賊,就這麽被推入了迷霧中,最後消失不見。


    之後,克拉肯、科邁拉以及洛伯耳,會在迷霧中飄蕩,時刻保持著三角穩定結構,讓這方幻境得以維持,直到這場戰役結束。


    看著克拉肯消失的方向,安格爾的耳邊仿佛聽到了桑德斯的責罵聲。


    如果桑德斯知道他行險招,才將心幻打入克拉肯體內,估計會氣的破口大罵。


    安格爾自己代入桑德斯的立場來看,都覺得他今天的戰鬥實在很丟臉。


    這是他根基不足的現世報。


    這也沒辦法,他的沉澱還是太短了,如果再給他五年十年的沉澱期,這些遺漏的缺憾必然會慢慢補足。


    安格爾搖了搖頭,心中暗忖,等潮汐界事了,就用傳送陣盤回去,繼續閉關沉澱。


    ……


    因為身上的衣衫在氣環的衝擊下已經破碎,安格爾不得不更換。


    這一次,他換上了當初在阿希莉埃學院教學時穿的星月巫師袍。


    他雖然更喜歡紳士服的扮相,但奈何手鐲裏的服飾都是凡服,隻能拿著這件自帶無損性質的巫師袍湊合一下。


    換好巫師袍後,安格爾的目光看向了這片迷霧戰場的南麵。


    哈瑞肯發現颶風並不能卷走迷霧後,沒有任何遲疑,立刻停下了無用手段,也沒有再去與厄爾迷糾纏,直接衝入了迷霧戰場之中。


    從這點來看,哈瑞肯想來十分的看重自己的夥伴,哪怕還不能確定迷霧戰場裏的情況,不知道是否存在危機,也依舊義無反顧的闖了進來。


    想來哈瑞肯應該不會選擇殺死三大風將這條路的。


    這樣的話,給他們留的時間卻是很充裕。


    安格爾遙遙看了眼哈瑞肯進入的方向,沒有立刻過去尋戰,而是身形一閃,迎著風的脈絡,出現在了戰場另一邊。


    迷霧中出現了幾縷青煙,一道頂著藍燈花的幽影,從煙霧中化開。


    來者正是厄爾迷。


    在魘幻之力的作用下,迷霧戰場對於厄爾迷而言,基本如履平地。隻是,它畢竟不是幻境的掌控者,哪怕能隨意進出迷霧戰場,對於裏麵的布局還是一無所知。


    安格爾既然已經決定對付哈瑞肯,自然要將幻境裏的情況翔實的告訴厄爾迷,避免出現一些意外。


    大致排布說明以後,安格爾又向厄爾迷詢問起哈瑞肯的能力。


    隻有深入的了解哈瑞肯,才能更針對性的對付它。


    厄爾迷將它與哈瑞肯戰鬥時的畫麵,直接通過心念,傳給了安格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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