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號默默的看著距離她越來越近的滾滾蒸汽。


    她此時依舊在浪之械者的核心中,如今的核心分為了兩個區域,外層區域,是水與火交鋒的戰場,布滿了高溫的蒸汽;而內層區域,則和她的“水痕”空間很相似,內部是一片湛藍的水色,水之力相當的濃鬱,甚至隱隱有實體的水之脈絡生滅其間。


    如今,已經是與火焰法地相持了一個小時之後。


    這一個小時中,浪之械者的頭顱並沒有繼續融化的跡象,大量的水之力抵禦著火焰法地的侵蝕,這讓在外麵的費羅以為,03號的處境真和她說的那般,是比較平穩的。


    但隻有身處核心之內的03號自己知道,她現在並不算是安全。


    因為外層的蒸汽區域不斷的增大,內層的水之區域則變得越來越小。


    這也沒辦法,火焰法地是“步火者”費羅控製的,且費羅本尊還一直在外麵守著;而浪之械者的核心雖然有一些水之脈絡的力量,但這種法則脈絡來自煉製者。


    一個是本人就能操控的火之脈絡,一個是間接操控的水之脈絡,孰強孰弱一眼就能看出。


    哪怕03號的水係魔力儲備還很充足,但她的力量與械者核心的脈絡之力還是相差的有點遠,隻能勉強補充水之脈絡消耗,她更大的作用,是操控者。


    消耗她可以補上,但損耗不行。械者核心持續使用,哪怕再精密的機械,也依舊會過載損耗。


    按照眼下的這種情況,外層的蒸汽區域估計最多還能堅持兩到三個小時,到時候內外合一,械者核心也會宣告破滅。


    “他們能在此之前趕回來嗎?”03號歎息一聲,轉過身走到內層區域的中心。


    在這裏,懸浮著一個綻放著光芒的幽藍水晶,這就是浪之械者的核心。


    03號伸出手試著觸碰它。


    一股灼熱感從掌心處蔓延到03號體內。這是械者核心已經全力運轉的標誌,隨著時間推移,反饋的溫度會持續的增加,現在已經有明顯的灼熱感,等再過一個小時,估計溫度能在她手心燙出一個疤。


    她沒有理會傳來的高溫,而是將手靜滯片刻,一道水鏡從械者核心上冒了出來。


    在完全封閉的核心空間,想要探察外界的情況,隻能通過水鏡。水鏡可以投影外界的影像,是械者核心的眾多功能之一。


    如果是平時,水鏡能將外界的一切映照的纖毫畢露,哪怕是毛細孔都能放大看到。


    但現在,水鏡的視野被外界那熊熊燃燒的火焰法地遮掩,投影出來的一切,都加了一層霧麵濾鏡。而且,這種霧麵上還有火光彌漫,導致根本看不清外界的情況,隻能模模糊糊看到點人影。


    此時,水鏡裏就能看到一道模糊至極的身影。她知道,這道身影的主人是費羅。


    之所以如此篤定,是因為水鏡還能傳播外界的聲音,外界聲音不受火焰法地影響,所以她清晰的聽到,費羅那持續不斷的念叨。


    時而平心靜氣的說幾句,時而炸毛的威脅,時而擺出推心置腹的樣子。


    在這樣類似精神汙染一般的念叨下,03號不可能聽不出費羅的聲音。


    “我覺得你不用這麽固執,我們之間沒有太大的仇恨,尤其是我,我和你無冤無仇,不會害你。你現在隻要將夜蝶女巫的手交給我,然後告訴我2號實驗室在哪,有哪些人……”


    沒等費羅說完,03號冷冷開口:“你就算知道2號實驗室在哪,你能過去?南域是一片主動邊緣的巫師界,以你之能,有什麽辦法抵達西陸?”


    “西陸和南域有無邊無盡的空時距,你想去那裏,你做好飛幾十年上百年的準備了嗎?而且,瀨遺會的四個實驗室各職其能,我們實驗室已經快要結束研究,你覺得2號實驗室會繼續研究幾十年?甚至,他們可能已經結束了研究,回歸了源世界。”


    “或者說,你想追到源世界去?”


    緊接著,一陣冷笑傳來。既是一種嘲諷,也是一種姿態。


    費羅完全不在意03號的嘲笑,隻要她願意說話,就有可能透露一些消息。


    03號說了一句,也不再聽費羅的聲音,而是靜靜觀察著水鏡裏投影出來的霧麵。


    一分鍾,兩分鍾……十分鍾……


    當一刻鍾過去,03號眯了眯眼,輕聲開口道:“不知道幻魔閣下可在附近?”


    霧麵看不到太遠的距離,但能隱約看到人影輪廓。03號觀察這麽久,就是想看看其他人會出現嗎?


    可過了一刻鍾,除了費羅,其他人都沒出現。


    這讓03號想起之前與“桑德斯”的對話,從桑德斯的口中,她聽出了對方想要探究實驗室的心思。莫非……他們進入了實驗室?


    費羅笑眯眯道:“不在。他們離開了,你信嗎?”


    隔了一層水鏡,03號難以分辨出費羅到底說的是真還是假。


    很有可能費羅其實是在誘她離開,但也有一定可能,費羅說的是真的,博一種心態。


    03號個人傾向費羅是在說反話,借此想要誘她離開。


    桑德斯等人,或許就藏在迷霧之外……畢竟,想要進入實驗室,可不是那麽容易。那個魔能陣是牽一發而動全身,除非有高級魔紋術士出手,否則很難短時間內破開。


    至於說“強闖”,03號倒是希望他們這麽做,甚至猜測他們可能已經在思考強闖的辦法了。但現在,肯定還沒有強闖,因為費羅還在這。


    強闖製造出來的聲勢,費羅看到了,絕對不可能還安然的在這裏和她叨叨。


    畢竟,強闖必然會激活那位存在……


    03號沒有去與費羅耍語言的博弈,準備直接關閉水鏡,懶得再聽費羅的聲音。


    不過,在關閉水鏡的前一秒,03號想了想,最終還是放下了手。


    如今械者核心已經開始損耗了,開關水鏡也會對核心造成一定的負擔,哪怕這種消耗很小,但既往的經驗告訴03號,機械過載時往往都是源自最不起眼的微薄能量。


    所以,在可能過載與忍受費羅叨叨中,她選擇了後者。


    忍受著費羅在外麵繼續放著厥詞,03號將視線放到內外區域交匯處,看著外層區域不停的往裏侵染,03號的心情在不停的墜落。


    一旦內外合一,就是她不得不離開械者核心的時刻了。


    如果桑德斯去闖實驗室了,那也就罷了。如果他們沒去,她離開後必然會遭遇到前所未有的危機。


    看著擴張速度越來越快的外層區域,03號沉默了許久,從空間裏小心翼翼的取出一個瓶子。


    這個透明的瓶子裏,裝的是一個綠色的核,看上去像是果核。


    如果真到了直麵桑德斯的地步……


    “隻能對用它了。”


    03號看著這個瓶子,眼裏帶著一絲迷醉。這個果核擁有一種奇異的魔力,不斷的吸引著她,似乎在攛掇著她,將它吞下去。


    就在她沉溺在果核的“美色”中時,一道轟鳴聲從水鏡中傳出。


    03號猛地驚醒。


    她回過頭,來到水鏡邊上,仔細的聽著那浩大的轟鳴聲。她能聽出,轟鳴聲裏還帶著點野獸哀鳴,這讓她的眼裏帶著一絲莫名的情緒,既有驚喜,又有著一絲擔憂。


    “這是第九次?還是第十次?雖然聽到了它的哀鳴,但不該這麽多次的啊?”


    “而且,這一次的聲音更響了,仿佛就在耳邊,他們是返回了嗎?可如果返回的話,怎麽還會使用它……”


    03號有些想不通,她沉吟了片刻,拿起裝有果核的瓶子緊緊捏住。


    “01號,你的選擇是對的嗎?希望,一切能順利,不負……瀨遺之誌。”


    ……


    另一邊,實驗室一層的陳列室內。


    “隻能拿三件,這規定真的太惡心了。”尼斯一邊走在各個金屬平台間,嘴裏還一邊憤怒的咒罵著。


    “我聽桑德斯說過,你的那個藏寶密室,用了克魯格獅首作為守秘者,除開你以外,每個人光是踏入密室,都有次數限製……稍有不慎,獅首會將過度空間直接拉到虛空中湮滅。”坎特的聲音傳來。


    尼斯轉過頭,看向坎特:“你說這話是什麽意思?”


    “隻是提醒你一下,相比起你,其實他們的做法已經很寬宏大度了。”


    尼斯本想繼續就雙標問題說些什麽,這時,安格爾的聲音突然從心靈係帶中傳來:“原來那個獅子頭雕像,是克魯格獅首啊。”


    坎特:“怎麽,安格爾你去過這老小子的密室?”


    安格爾:“去過,當時是導師帶我去的,是為了尼斯巫師收藏的《因瑟柯特的手稿》。說來,後來能培育出變形軟態蟲也多虧了那些手稿。”


    坎特:“幸虧你當時是跟桑德斯一起,如果單獨過去,以這家夥的小氣度量,估計他直接讓克魯格獅首將你揚灰。”


    尼斯憤怒的在心靈係帶裏嘶吼:“我可不是那種小氣的人!當初安格爾第一次來靈魂山穀,他還是初級學徒,我就打算送他一瓶血脈,你說我小氣?”


    坎特“咦”了一聲:“還有這種事?”


    尼斯得意洋洋的道:“當然。”


    心靈係帶裏沉默了數秒,安格爾的聲音幽幽傳來:“事情是真的,隻是那瓶血脈是……魅妖血脈。”


    安格爾的回答,讓尼斯表情瞬間一變,坎特看他的眼神也有些微妙。


    尼斯:“……,魅妖血脈也是血脈啊,這可是不多見的深淵惡魔血脈。”


    坎特嘿嘿的笑了幾聲,安格爾則沉默不語,這讓尼斯表情越發尷尬。


    過了幾秒,尼斯打著哈哈道:“這些都是過往……對了,安格爾,我們現在在陳列室,按照雷諾茲的說法,我們可以在這裏拿三件東西,你有想要的嗎?”


    尼斯倒不是故作大方,他本來就準備和安格爾分享收獲,畢竟,石板的情,他可是記著的。而且,他本身雖然有點摳門,但對朋友絕對不算小氣,安格爾在他眼中,已然是他的友人。坎特說他摳門純粹隻是調侃罷了。


    “有什麽東西?”


    “全是靈魂武裝,什麽豬人的半邊頭顱、斑點鼴的利爪、蒼老幹癟但充滿死氣的不知名人腳、這邊還有花邊魔角蜥的嘴……嘖嘖,這嘴一張跟開花一樣,真有人會移植這東西?”


    尼斯一邊走,一邊介紹。他能介紹的隻有外形,和基本的屬性,至於說內中有什麽靈魂武裝,尼斯是完全不知道。


    至於說雷諾茲,他知道的也很少,基地實驗室裏了解所有器官中靈魂武裝具體屬性與外觀的,隻有前三序列的正式巫師。


    安格爾聽了兩分鍾,就沒再繼續聽了。


    他對靈魂武裝倒是挺好奇的,如果未來尼斯能夠研究出來,或者他有辦法研究,他可以試著自己去研究,但移植器官的話,暫時沒有考慮。


    畢竟,他連自己的投影血脈都還沒搞明白。


    “不用介紹了,如果遇到夜蝶女巫的手,或者類似的女性右手,可以告訴我。其他的,不用通知了。”


    尼斯也明白安格爾所圖的這些是為了娜烏西卡,也不再多說,隻是嘴裏嘀咕著:“你和娜烏西卡肯定有貓膩……”


    安格爾並沒有聽到尼斯的話,他此時已經屏蔽了心靈係帶,重新進入了魔能陣研究中。就算真的聽到了,也隻是一笑置之,隻能說尼斯太不了解娜烏西卡了。


    尼斯又在心靈係帶裏說了很多話,見安格爾沒有回應,已然明白他又神隱了。


    “研究的那麽起勁,也不知道能研究出什麽玩意。”尼斯搖搖頭,繼續在陳列室遊走。


    最終,經過了艱難的抉擇,尼斯精心挑選出了三樣陳列品。


    分別是一個如白麵包蓬鬆柔軟的女人魚左胸,一隻白皙柔嫩、看上去完美如凝脂的腳……因為一層陳列室的超凡器官都不算太名貴,本身價值相差無幾、且靈魂武裝未知的情況下,既然要選擇,肯定是選擇自己喜歡的。


    至於最後一個,尼斯選擇了一個看不出什麽品類的巨蟹的蟹鉗。


    蟹鉗也是手,娜烏西卡願意移植也說不定。


    尼斯在拿起第三樣蟹鉗之後,正腦補著安格爾看到蟹鉗時的表情,突然,一道緊急的急報聲從陳列室上方響起。


    同時,隱匿在名牌內的機械之眼也浮現了出來,並且閃爍起了紅光。


    尼斯一臉的驚詫:“這怎麽回事?不是說拿三個不會驚動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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