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爬的難度,比安格爾想象的還要更高。


    上爬的時候起碼還能看到牆縫在那,確定落腳的地點,規劃前進路線。而下爬,因為牆麵的凹凸,無法看到更下麵的情況,能順利的找到落腳的牆縫,就已經算是運氣不錯了。


    唯一讓安格爾欣慰的是,黑茶伯爵的書房裏有淡淡的紅光逸出,借著紅光的指引,不至於讓他迷失方向。


    一開始,安格爾下爬還比較順利,但隨著時間流逝,體力的消耗開始遽增。


    但更讓安格爾擔心的是,他隱約聽到了中庭樹葉的沙沙聲。


    這似乎意味著,有風正在醞釀。


    在體力減弱,抓力越發輕微的時候,再來一陣風,對他而言,絕對是一場災難。


    安格爾一開始還抱有僥幸,但當沉寂已久的靈覺,突然醒了過來,瘋狂的向安格爾發起預警時,他明白……風的到來,無可避免。


    而且,這次形成的風,絕對不會是微風。


    安格爾的表情嚴峻,腦海中已經開始思索起了應對的策略。


    但還沒等他思考出什麽策略,新的變故又出現了——


    周圍的空氣突然變得濕潤起來,一滴雨,就在安格爾的附近,輕輕的落下。帶點塵埃的黑色磚塊,滑下了一條新痕。。


    下雨了?


    安格爾抬起頭,看向天空。


    黑夜遮掩了烏雲,看不出什麽來。安格爾唯一看到的,便是兔子茶茶探出頭,對著他焦急的低呼。


    安格爾聽不到茶茶在說什麽,但他能猜到,無外乎是讓他先放棄,另想辦法。


    但……他此時已經能感覺身下有紅光透露,意味著距離書房很近了,此時放棄,安格爾有些不舍。


    他沉默了片刻,收起緊張的表情,抬起頭對著茶茶露出輕鬆一笑。


    在茶茶的注視下,安格爾揮了揮身後的鞍袱,又指了指下方書房的位置,與中庭池塘。


    這是在告訴茶茶,他自有決斷。


    如果無法抵達書房,那他會想辦法借風而行,飛到下方中庭附近。


    安格爾那輕鬆的表情,稍微安撫了兔子茶茶的擔憂。它沒有再說話,而是攀著牆沿,繼續注視著安格爾。


    安格爾在低下頭後,表情重新變得凝重起來。


    感受著靈覺那越發強烈的預警,安格爾沉默了片刻,終於做了一個決斷。


    他沒有再往下爬,而是橫向的快速攀爬。


    下爬因為要時不時注意牆縫,很難做到快速移動,但橫向的攀爬,卻是簡單很多,牆縫基本都在一條線上,而且很容易就能看到。


    他如此快速的橫移,自然不是要放棄。


    而是準備賭一把。


    麵對欲來的風雨,安格爾現在隻有兩種抉擇,要麽放棄,要麽繼續。


    安格爾既不想放棄,但又明白繼續很難,所以,他做出了一個大膽的選擇:以放棄為最終目標的繼續。


    他要做兩手考慮。在確定自己能安全放棄的前提之下,去嚐試繼續。


    說的直白點,便是他要……借風而行。


    他打算嚐試著,用滑翔的方式,飛入書房。如果沒有成功,那起碼可以用滑翔的方式,安全著陸。


    如今之所以要橫爬,是因為風的方向是自左向右吹。而此前,他是在紅光的右側,如果在這裏揮舞鞍袱去滑翔,那肯定是往更右邊飛,無法滑翔進入書房。所以,他現在要爬到紅光的左側。


    安格爾用盡自己所有力氣,瘋狂的橫爬著。雖然此時已經來到了紅光的左側,但他依舊沒有停止,他很清楚,隻有爬的更遠,他在空中調整身形的時間就越充裕。


    一分鍾後,安格爾停了下來。


    他還想繼續爬,但雨點越落越多,風也越來越大,最重要的是,他也沒有力氣了。


    不過,安格爾還是強忍著疲憊,抬起頭看向了露台。


    果不其然,他看到了兔子茶茶還在露台上。


    他竭盡全力,壓製住喘息聲,對著兔子茶茶微微一笑,然後對著茶茶撇撇嘴,示意它趕緊躲到屋子裏去。


    風越來越大,兔子茶茶在露台上很容易被吹落。


    在安格爾堅定的眼神中,兔子茶茶終於還是點點頭,將探出的頭縮了回去。


    看到兔子茶茶已經沒有再探出頭,安格爾這才低下頭大口的喘著氣。


    沒等他喘息平穩,一陣舒而不急的風,便吹了過來。


    這是疾風驟雨的前兆,同時,也是安格爾要等的風!


    如果麵對的是急風,安格爾就算能滑翔,也可能瞬間就被吹遠,根本來不及調整。所以,他要等的,就是急風將來之前的和緩之風。


    安格爾沒有遲疑,直接一個縱躍。


    就在安格爾縱躍的時候,他沒有注意到,露台上的兔子茶茶,又悄悄的探出了頭。


    茶茶一探頭,看到的就是安格爾的信仰之躍。它被這一幕,驚的捂住了嘴。


    要知道,以安格爾現在的體型如此的縱躍,基本和跳崖沒有區別。


    他就不怕,一不小心沒命嗎?


    在兔子茶茶擔憂的眼神中,安格爾卻是在半空不斷的調整著方向。


    滑翔容易,借風滑翔也容易,但不借助專業的工具,在借風滑翔的時候去調整飛行方向,這就很難了。


    如果是普通人,很難做到用如此簡陋的鞍袱,去掌控方向。


    但幸運的是,安格爾不是普通人。


    安格爾曾經還是學徒的時候,為了爬天空塔,認真的修習過大量的套術,而這些套路之法的核心,叫做:戲法伎倆。


    戲法伎倆不是一個戲法,而是大量0級、1級戲法的合集。諸如油膩術、尖刺術、羽落術、煙火術、疾馳術、驟亮術……等等,都屬於戲法伎倆,這些宛如魔術的小戲法,隻要組合得當,就能發揮很大的作用。譬如驟亮術晃瞎眼,油膩術讓人失去平衡,再來個煙火術點燃油火,套路雖簡單,效果卻很好。


    在戲法伎倆中,有一個小伎倆叫做:羽落術。它可以讓身體變得輕盈,從高處掉落的時候,更容易掌控身體。


    安格爾此時雖然沒有辦法使用戲法,但羽落術的經驗卻還在。


    使用鞍袱來滑翔,其實就和羽落術差不多,鞍袱充滿氣形成了一個氣囊,安格爾在氣囊之內,就像是施加了羽落術一般,身體變得輕盈。


    再然後,安格爾便開始借由羽落術的經驗,操控身體,盡量調整平衡與方向。


    或許是在靈覺的加持下,安格爾異常的冷靜,每一次的微調,都順利的將方向帶往紅光窗戶。


    數秒之後,安格爾的“滑翔翼”,在兔子茶茶的注視下,衝進了伯爵的書房。


    看著這一幕,兔子茶茶這才鬆了一口氣。


    “看上去好像的確很簡單,難怪他一直表現的很有把握。”兔子茶茶嘀咕了一句,回頭看了眼遠處。


    黑風呼嘯,大雨將至。


    兔子茶茶打了個顫,飛快的退回了主樓中,並迅速的往下跑。


    它和安格爾約定好,如果十分鍾內,安格爾從書房窗戶出現,意味著書房裏沒有半身鏡。他們就還要想辦法去謀劃進入藏寶庫。


    所以,它現在必須要迅速回到一層,去中庭那裏注意安格爾的動向。


    當然,如果十分鍾安格爾還不出現,那就意味著他已經回到了人間界。


    這……也是好事。


    ……


    在兔子茶茶飛快下樓的時候,安格爾此時已經衝進了黑茶伯爵的書房。


    他來到書房最先看到的,便是一顆散發著朦朧紅光,並且不斷跳動的心髒。它被放置在書桌之上,被一個金色的鳥籠給罩著。


    想來,這就是書房裏為何會散發紅光的緣故。


    這顆心髒是誰的心髒?它為何在發光?它為何還能跳動?安格爾在看到心髒的第一時間,腦海裏便浮現出了這些疑惑。


    而這些浮現在腦海中的疑惑,也在讓安格爾不停的靠攏心髒,試圖去更進一步的了解它。


    就在安格爾即將順著鞍袱滑翔翼飛向書桌的時候,他的餘光被另一道紅光給閃了一下。


    順著餘光看去。


    安格爾愣住了。


    就在書房的另一側,類似實驗桌的地方,安格爾看到了一麵反射著桌麵紅光的鏡子。


    這是一個半身鏡。


    形狀類似於肖像畫,鏡框由古絲鉑金打造,這個在巫師界很低調甚至有些廉價的材料,此時卻散發著一種朦朧卻神秘的光彩。


    配合那被流光環繞的昆布銀鏡麵,整個鏡子看上去就充滿著奧妙之美。


    安格爾看到這鏡子的第一眼,就無法轉移視線了。


    他可以很確定的說,這個鏡子就是他煉製的那麵鏡子。不過,為何會出現在這裏,他並不知道。


    但他知道的是,這麵鏡子一定就是這個異兆的核心。


    他甚至隱約有種感覺,一旦觸碰到這個鏡子時,這一次的煉金異兆應該就會結束了。這是一種冥冥中的感觸,也是靈覺給予的提示。


    也就是說,這種感覺絕對是正確的。


    在經曆了詭異的黑茶森林,又經曆了一場謹慎的潛伏,他終於迎來了這次異兆結束的曙光。


    很幸運,不用去考慮藏寶庫,就在書房尋找到了半身鏡。


    不過,安格爾現在卻是麵臨了一個選擇。


    繼續操控鞍袱飛向金色鳥籠罩住的心髒,還是操控鞍袱飛往半身鏡?


    安格爾內心是偏向於飛向鳥籠,他對心髒充滿了好奇,這種好奇甚至壓過了尋找到半身鏡的興奮。


    但也正因此,安格爾毫不猶豫的轉向,飛往了半身鏡。


    桑德斯曾經告誡過安格爾,在有把握、有力量或者有退路的情況下,可以去探索未知,去好奇未知。


    可如果什麽都沒有,那就克製住對未知的好奇心。


    否則,好奇心害死的就不止是貓,還有人。


    安格爾此時便是如此,他沒有把握能研究心髒,也沒有力量去掌控這個心髒,至於退路……在身體無法自由掌控的異兆中,就算半身鏡在旁邊,都不能算是退路。


    而且,安格爾心中的靈覺告訴他,這顆跳動的心髒或許藏有隱秘。


    一旦沾染,說不定就會暴露自己。


    暴露自己倒是無所謂,安格爾怕連累茶茶。


    一路上如此謹慎不就是為了不連累茶茶麽,所以,安格爾果斷的選擇了放棄。


    他飛向了半身鏡。


    就在他靠近半身鏡一米左右,甚至還沒有觸碰它時,一陣光暈閃爍。


    安格爾和半身鏡在流光的包圍下,消失不見。


    ……


    而隨著半身鏡的消失,遠在某個地窟中的高瘦人影,似乎察覺到了什麽。


    與此同時,那顆跳動的心髒上,忽然睜開了一隻眼。


    漆黑的眼睛,靜靜的環顧了周圍一圈,最後定格在了消失的半身鏡所在處。


    “沒有能量氣息,沒有足跡,沒有外來信息素……半身鏡居然消失了?”


    “出現又消失,這是它的某種規則嗎?”


    淡淡的聲音回蕩在書房中,如果兔子茶茶在這的話,它一定會發現,這道聲音正是來自黑茶伯爵!


    ……


    安格爾睜開了眼。


    環顧四周,已經不在那滿是紅光的書房,回到了充滿熟悉氣息的巫師界。


    安格爾看了眼漂浮在空中的半身鏡,便轉開了視線。


    開始對身體、思維空間以及記憶,進行分析。


    兔子茶茶借給他的帽子已經消失不見,他的身體也從拇指人恢複了正常,黑茶森林的變小詛咒也沒有反饋在他身上,思維空間的魔漩正常運作,記憶也沒有受到遮蔽……


    直到這時,安格爾才確認自己已經脫離了異兆。


    “也不知道茶茶有沒有順利的逃出去?”安格爾低聲呢喃了一句,又猛地搖搖頭。


    這隻是煉金異兆,應該不會影響到真實的茶茶。


    而且,就像上一次煉製晴空詩室的鑰匙,碰上萬年前的奧古斯汀一樣,說不定這次的異兆,隻是時光中的某道縮影罷了。


    想到這,安格爾稍微鬆了一口氣。


    不過,這一次的異兆,的確讓安格爾對煉金異兆有了新的思考……或許,他該再煉製一些煉金作品,一部分是普通的煉金作品,一部分是瘋帽子加冕後的煉金作品,做一些異兆的對比。


    不過,就算真要做對比,也不是現在。


    安格爾暫時將這個想法按捺住,準備先去看看這次煉製的半身鏡。


    毫無疑問,在黑帽子的加冕下,這次的半身鏡肯定是有一些特殊效果的……安格爾希望的是,特殊效果最好不要影響到承擔鏡域通道的職責。否則的話,他大概又要重新煉製了。


    在安格爾嘀咕中,他抬起頭看向了半身鏡。


    隻是,當他認真去看半身鏡的時候,卻是愣住了。


    這個半身鏡此時正映照著一片紅光,並且,這不斷盈蕩神秘氣息的紅光映照了整個密會間……


    不對,在安格爾對幾何之鎖的感知中,紅光不僅遍布密會間,甚至整個晴空詩室都被你紅光給籠罩著。


    安格爾感知著這一幕時,心中咯噔一跳。


    晴空詩室內部有紅光也就罷了,如果連外部也有,那就麻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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