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青年龍全最終還是因為自身臂力不足放棄了那把由深海精鐵打造的“普通錘子”,此刻走出藏鋒閣,腦袋耷拉著,神情略顯沮喪。


    隨同而行的張重聽聞這些坊間傳聞的江湖軼事後,臉色俞發凝重起來。經過兩年的苦修,他的劍法修為的確精進不少,可撐足了,也不過剛剛邁入淬體,與那些少年天才相差甚遠。


    九劍門的名字聽著霸氣,說到底也就是個偏隅一方的小門派,能提供給張重的資源實在有限。


    更令他驚訝的是,顧山竟然是此次少年試劍大會的頭號種子選手,實力深不可測。


    比起諸多成名少俠仗著家底豐厚以及門派顯赫的背景聞名江湖,顧山的名氣,都是經過一場場戰鬥積累下來的。出道兩年,九九八十一場論劍,未曾敗績,十八歲生日那天,他碰到了最近一場的對手,西北流浪劍客趙四郎。


    趙四郎的武器是一把墨黑重劍,無鋒無刃,看上去就像一把粗大的鐵棒子。其劍法厚重沉穩,時常以守轉攻,加之所修金剛訣使得自身固若硬鐵,尋常人根本難傷分毫。趙四郎的劍法有時也會大開大合,呈現一幅萬夫莫開的凶狂,招式多變,不拘於形,巨大的反差教人很難防範,其綜合實力約莫已經達到浮屠中段,已然江湖鮮有。


    二人相約在大漠決戰,無名鐵劍與墨黑重劍的碰撞引起漫天黃沙。孤煙自清明升起繚繞長河落日,一日交鋒,二人竟還未分出勝負,顧山的劍靈動飄逸,趙四郎的則大巧不工,二人的比試仿若風拂山嶽,誰都不能奈何誰,到了最後,似乎都成了體力與意誌的比拚。


    最終還是顧山笑到了最後,以半招險勝趙四郎,延續著自己的不敗神話。


    “那位名叫顧山的少年,當真是武林中百年難遇的奇才。”淩有衣走到張重旁邊,突然感慨道。


    “不用你說,我也知道。阿坤,我們走,回客棧。”張重握緊拳頭朝黃臉男子說了一聲,天色已晚,也該打算回去休息了。


    作為此次任務的首要目標,淩有衣自然不會讓他輕易離開,掏著耳朵打趣道:“這樣就想放棄了?你想為九劍門,為自己的父親討回尊嚴的決心都去哪了,還是說聽到這些故事後,覺得自己的父親敗給顧山也不丟臉。”


    張重沉默,胖青年龍全與黃臉男子阿坤的頭也一道低了下來。


    淩有衣的話如同一根針紮在他們心頭,牢牢刺中要害。


    曾經三人躊躇滿誌地出山,誓要揚九劍門威名,那一刻風起吹動秋衣,俠客意氣,揮斥方裘。


    卻不想遇上了那位黑衣劍客的風騷一劍,幾乎信念全失,被打回家,好不容易重拾信心來到洛陽,仍舊覺得自己什麽都做不到,甚至連一把武器都拿不動,那種感覺真的糟透了。


    茫茫人海中,誰不曾想墊起一腳出人頭地,誰不想站上台階高人一等,卻總發現自己被人流淹沒,漸漸淪為了路人甲,更為可怕的是,甘願成為路人甲。


    “還記得我說的話麽,觀劍千局,可抵三年苦練,這或許是我來這兒的目的之一,我想來以此了解當今天下才俊的實力,了解那位顧山的劍道,但這絕非是你的目的,你或許覺得現在的自己太弱,就算參加少年試劍大會,也會落得慘敗的下場,與其上台給九劍門丟人,不如就在台下好好學習,以待下一次的爆發,這本無可厚非,可是年輕人啊,你若現在不敢打敢拚,再過五年到了我這個年紀,就再不能參加如此盛典了。因為即便知道自己不敵,也不能輕言放棄。觀劍千局或許真能抵過三年苦練,有時候,親身經曆過一場,就可以了。千萬別讓可笑的自尊給你的青春留下任何遺憾。”淩有衣深深看了張重一眼,說罷轉身離開。


    張重再一次怔住,出門不久,他已經連續好幾回這樣了。


    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


    龍全與阿坤原本暗淡無光的臉上再次散發出活力與光彩。


    張重那副僵硬的臉,也將嘴角勉強抽動。


    是啊,事到如今,我還在乎那麽多幹嘛。


    .......


    淩有衣轉身離開後並沒有走遠,而是等到張重三人離開後悄悄跟在後麵,一路跟到了一間偏僻的客棧。


    洛陽城中心的客棧早已爆滿,如今也就剩下些環境設施相對較差的地方。


    淩有衣並沒有在意,在張重上樓後點了一個臨近的房間住下,這種時候有的住就不錯了。或許他本就是個容易知足的人,正如他的名字一樣,淩寒的冬天能有衣服穿,便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了。


    回到房間躺在床上,淩有衣眼神迷茫地望著天花板,思緒飛揚,他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麽要與張重說那些話,可能是從他的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那一年,他剛好也是十六,正值花季,春心隨風而蕩漾,萌動地撲通通跳著。恰巧有一位美麗的青春少女頭戴花環從他的身邊路過,他轉過頭,驚鴻地一瞥留下了太多值得留戀的歲月。


    他們都是養花學徒,一同來向當地花翁前輩學習的。


    記得當時他們都喜歡滿天星,那種淺綠色的葉子長滿花盆,素雅的小白花星星點綴在綠葉叢中的花。


    他說他是普通的綠葉,她像美麗的星星,她笑著搖頭說:我才不要當星星,星星太小了。


    他撓頭說:那我們反過來?


    她依舊搖頭。


    他不懂她的意思,可是悸動的心一直在跳動。


    二人僅僅相處了一個月,學期就結束了,離開的那一刻他很想表白,卻因為少女的神秘而猶豫。


    他怕失敗,怕傷了自己,最後那句話始終堵在嘴邊沒有開口。


    淩有衣,也就是故事中的“他”,直到現在也僅僅知道那位女孩姓薑。


    那一句“千萬別讓可笑的自尊給自己的青春留下任何遺憾。”或許也是說給自己聽的。


    很幼稚,卻也很真實。就像那株滿天星的花語:深埋在內心的暗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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