酉時未盡,天山上的夕陽還沒隱去,李夜就坐在了大佛寺苦禪老和尚的佛堂裏,老和尚也停下了念經開始燒水煮茶。


    李夜將手裏拎的杏花糕放在佛台上,笑著說:“藥閣胡老板送的,師尊一會嚐嚐,今年的杏花,新鮮著呢。”


    老和尚給李夜倒了一杯茶,自己端起一杯,輕輕地嚐了一口,說道:“今天是莫先生的大婚之日,你不在紫竹院裏幫忙,倒跑來陪老和尚喝茶。”


    李夜給老和尚磕了一個頭,說道:“先生的婚宴已經結束,我早晚都得過來修行。”


    “你之前練拳藏經閣邊上有一間小雜院,你明天去收拾一下,以後就住在哪。每日早晨起床後就去將齋堂五個大水缸的水挑滿,不要從寺裏的水井裏打水,要去後山的小溪裏挑。”


    李夜看著他笑道:“住的地方無所謂,隻要有張床就行。”


    老和尚看著他,滿意地笑了笑。


    “早上用過齋飯後,就去劈柴,將明天、後天要燒的柴劈完;下午休息起床後就將藏經閣外的兩個院子地上的樹葉掃幹淨。晚上可以過來陪我喝茶,也可以自己回房念經。”


    李夜一想,這比在山上修行要簡單多了。“除了這些還有嗎?”


    “這就是你目前要做的修行,如果遇上寺裏不知情的師兄為難你,你也不得去打他們,要學會跟他們講道理,當然你也可以不理會他們。”


    老和尚淡淡地一一說來。


    李點端起麵前的茶杯,點點頭說:“弟子會好好修行,盡量不給寺裏的師兄們添麻煩。”


    “如此就好,要不要我讓知客僧給你準備兩套僧衣?你穿著袍子如何修行?”老和尚輕輕地皺了一下眉頭。


    李夜一聽笑了笑,道:“修行的衣服弟子已經備好,麻煩師尊給我兩雙芒鞋即可。”


    老和尚兩眼一瞪,說道:“不是下雪天,空什麽芒鞋?苦難之道的修行有衣服穿就行了。”


    李夜一怔,當下苦笑道:“如此,弟子明日開始就光著腳修行。”


    老和尚滿意地點了點頭,指著佛堂外說道:“明天記得把外麵放一盆水,進來的時候先洗腳。今晚就睡這裏,明天收拾完房子再搬進去。”


    李夜又手合什,低頭稱謝。


    ......


    戌時已盡,紫竹院裏酒殘人盡,葉知秋拉著林月如的手送客至門外。


    林月如皺著眉頭說:“今天從酒樓回來後,怎麽沒見李夜那孩子,難道他怕自己的樣子會嚇著客人?”


    將軍扭過頭瞪了一眼林月如。


    葉知秋低頭想了想,回頭看著院子裏說:“他在酒樓外把妹妹給我後,我也沒再見過他。難道是早早就睡了?他又沒喝酒呀。”


    跟在葉知秋後麵的沐沐拉著葉知秋的衣袖,小聲地說道:“哥哥跟我們分開後就去了大佛寺,他讓我晚些時候再告訴母親。”


    林月如一楞,拉著葉知秋的手問道:“李夜這孩子不會受到打擊,想著出家為僧吧?”


    葉知來也是一怔,看了一眼沐沐,瞪了她一眼。


    拍著林月如的手說:“他是去大佛寺修行,這個從他下山回來的時候就告訴我了,隻是沒想到他不跟我說一聲就走了,沐沐你怎麽在酒樓不告訴母親?”


    沐沐歪著頭,笑著


    說:“哥哥不讓我說,他說家裏人多,不少他一人。”


    葉知秋心裏一緊,一把拉過沐沐,將她抱在自己的懷裏。


    林月如看了一眼將軍,有些恍惚。


    喃喃地說道:“這孩子竟然放棄城裏舒適的生活,跑去大佛寺裏跟著老和尚修行。”


    將軍抬起頭,看了一眼天上的月亮,說道:“有誌氣。”


    沐沐繼續嘟著嘴說:“哥哥說大佛寺離家裏近,坐馬車隻要半個時辰。讓沐沐想他的時候就去寺裏找他玩。”


    葉知秋點點頭,輕輕地說:“下山了就好,大佛寺確實很近,抬腳就能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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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月如看著葉知秋,輕輕地歎了一口氣。


    葉知秋跟她說道:“天早不早,辛苦了一天,早些回家歇息。”


    林月如跟將軍坐上了自家的馬車,跟葉知秋揮揮手:“有空帶著小雪過來喝茶。”


    鞭聲響起,車輪轔轔。


    葉知秋拉著沐沐進了府,走到堂前,看著坐在桌邊的先生和李紅袖說:“夜兒今天下午就去了大佛寺,沐沐這小東西剛剛才告訴我。”


    李紅袖長長地吐了一口氣,恍然大悟道:“難怪一晚都不見他人影,我還以為他躲在書房裏抄經。”


    先生給葉知秋倒了一杯茶,望著天空說:“千裏之行,始於足下。你們沒事別輕易去大佛寺打擾他,會影響到他的心境。”


    沐沐挨著葉知秋坐下,點點頭說:“哥哥說了,有事讓小青去找他。”


    李紅袖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笑道:“這家夥。”


    ......


    大佛寺的鍾聲,每天都在寅時過半時敲響,李夜跟老和尚起床洗漱。


    老和尚去大殿上念經。


    李夜去齋堂挑水。


    天色忽暗,秋陣風起,雨點飄落。老和尚看著殿外秋雨眉頭微皺,輕輕地說道:“去後山挑水的時候小心一些,完了記得洗個熱水澡。”


    李夜點點頭,沒有說話,自顧往齋堂處走去。


    行到齋堂,李夜跟裏麵的師兄打了個招呼,說往後的水由他來負責,說完拎起門邊的大水桶,往後山走去。


    走了一會,抬頭看了看天空,又看了看自己的新換上的對襟麻衣,想想脫了下來收進空間戒裏,隻剩裏麵穿著的鐵甲,一步一步,不快不慢,往後山而去。


    天上的雨滴不大,不快不慢,沒有停下的意思。


    齋堂到後山的水溪並不遠,李夜很快就到走到了溪邊,拎起木桶打水,然後擔在肩上往回走。


    一路行走之間在他心裏計算著來回的路程和水桶加上水的重量,來回不到一裏地,兩桶水加起來一百斤左右,倒水進水缸的時候估計了一下要八桶水才能裝滿一缸。


    如果快速度行走的話一個時辰可以擔回十二桶水,不依歇也得三個多時辰才能將水缸裏的不裝滿。


    看著粘滿了泥水的鞋子,幹脆脫了下來放在齋堂屋簷下麵,拎著水桶繼續往後山而去。


    既然已經計算出需要的時間和重量,他就不能象當初在城裏修行一樣一步一步往返挑水,他要盡量在一刻鍾內往返三次,才能在三個半時辰裏裝滿齋堂的水缸。


    如果此時他的元嬰境界還在有話,這往返一裏多地對他來說就是瞬間就至,如今隻能使用出無相法


    身的肉身之力,速度慢上許多。


    一百多斤的水加上身上的鐵甲,對他來講還是有些吃力。


    冒著風雨奔跑了一個時辰,差一點將兩個水缸的裝滿,沒的歇息繼續拎著水桶往後山而去,這回他手裏也拎了一個木桶,他要挑戰自己的極限,一次擔回三桶水。


    當他頂著秋雨再次回到齋堂前麵倒水的時候,做完早課的師兄們已經排隊在齋堂外麵等著用齋。


    幾十個僧人看著光著上身,身著鐵甲的小師弟,拎著三個水桶往後山而去,都在指指點點笑話:“這新來的師弟腦子有病,齋堂後麵明明的水井不去打,偏偏要跑去後山擔水。”


    隻有站在前排的小沙彌知道李夜是他們的師叔,隻是他受了老和尚的指示,不能多嘴。


    等李夜離開齋堂,小沙彌才跟齋堂打板的僧人說:“一會給擔水的師兄留一缽飯,放在蒸籠裏熱著,等他擔完水再告訴他。”說話間不悲不喜。


    打板的僧人點頭說好,道:“往後都是如此嗎?”


    小沙彌點點頭,繼續說道:“擔完水他還得劈柴,估計也會錯過用齋飯的時辰,以後都不用管他,留一缽放在蒸籠上讓他自己吃,吃完他自會洗刷幹淨。”


    打板僧人繼續點頭,他也有些迷糊,這明明有水,為何要跑去後山擔水,費時又費力。


    隻有小沙彌知道,這位師叔是要通過苦難之道的修行,去領悟他自己的佛法。


    而自己卻不能給他行任何方便,隻能讓打板放飯的僧人給他留一缽飯而已。


    奔跑在雨裏的李夜不知道小沙彌讓打板僧人給他留飯,心想寺裏煮得多,總歸吃不完,等自己擔完水再去找吃的。


    他現在要注意的是腳下的路,下了一個多時辰的小雨,路上已經有泥濘泛起,稍不注意就會摔倒。


    盡管他已是無相法身的五重境界,但是在泥濘麵前還是要注意。


    三桶水果然比兩桶水吃力了很多,刀槍不入的肉身已經有些吃力,高強度地往返不停地磨練著他的肉體承受力。


    心道還好自己早有預見剃光了頭發,否則這會打濕的在頭粘在前額,真得把自己煩死。


    一時間,來齋堂用齋的老少僧人,都看見雨裏的一個身著黑甲的光頭小僧,擔著兩桶水,手裏再拎著一桶水,在雨裏奔跑,往返於齋堂和後山的小溪之間。


    老和尚看了一眼雨中李夜的背影,沒有言語,這道這才是第一日,看你能熬上幾日幾月。


    精疲力盡的李夜花了三個時辰一刻鍾,終於將齋堂五個大水缸裝滿。


    此刻的他不是想著去齋堂裏找飯吃,而是從屋裏拖出一個椅子放在屋簷下,坐在上麵大口地喘氣。


    打板的僧人靜靜地看著他,輕聲告訴說道:“師兄我給你打了一缽飯,放在鍋裏,你一會吃著去吃。”說完雙手合什,悄然離去。


    李夜雙手合什,跟打板僧人道了一聲:阿彌陀佛。


    看著靜靜離開的僧人,推開齋堂的門,揭鍋上的蒸籠,隻見裏麵放著一碗白粥,兩個饅頭,一碟鹹菜。嘿嘿一笑,道:“有吃的就行。”


    他願意讓自己承受眼下的這份壓力,他知道這會讓寺裏的有些僧人誤解,很嘲笑他。


    隻是一想到打板僧人對自己的這份關心,就很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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