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三人歡樂的對話之時,李紅袖跟唐秋雨,領著沐沐和夏梧桐回到了青石院中。


    剛一推開門,沐沐就在門口喊道:“哥哥,可以烤肉吃啦!”


    李夜轉過頭,詫異地看著她:“哪來的肉?”


    夏梧桐比較害羞,拉了拉沐沐的衣角,小聲說了些什麽。


    沐沐跟她做了一個鬼臉,跑過來拉著李夜的手說:“好多野豬肉,在師娘那。”


    李紅袖沒好氣地盯了她一眼,屁顛顛地進了廚房。


    一會拖著平日裏洗菜用的大木盆,三二步進到院子裏,將木盆放在地上。


    看著先生和歐陽東籬說:“今天運氣好,正趕上觀裏的弟子在山裏打了少少野味,我搶了半塊回來。”


    “給錢了沒有?”


    先生關心的不是野豬肉,還是李紅袖說的那個搶字。


    “我又不是土匪,怎麽會不給錢,給了觀裏的老道不要,我丟下幾個金幣拉著沐沐就跑回來了,不信你問唐先生。”


    李紅袖挨著先生坐下,順手端起他的杯子猛喝了幾口涼茶。


    唐秋雨撿了一把椅子,坐在李紅袖的對麵,李夜給她倒了一杯涼茶。


    她淺淺地笑了笑,看著先生說:“看來我跟梧桐的運氣好,剛來玄天觀就有野味吃。”


    歐陽東籬最是興奮,搓了搓手說:“剛說晚上喝二杯,這會有有野味,看來今晚是不醉不歸了。”


    先生搖搖頭,看著他笑道:“等你醉倒了,歸去哪?這裏小院子可沒有你這大神睡的床。”


    那意思是少喝點,一會還是回你自己的窩裏。


    沒料到歐陽東籬揮揮手,指著李夜道:“有我這天才的徒弟在,怕什麽?”


    李夜看著兩人,搖搖頭。


    走到院子後麵撿了幾塊石頭,靠過廚房的外麵堆了個土灶,又從廚房裏找了幾根枝條,動手做起燒烤架。


    雖然離開天山後他便沒有再動的烤肉,好在天山上修行時飯都需要他做,手藝依舊熟門熟路。


    握著手裏的小刀,不一會就解決了燒烤的問題。


    嗅著漸起的香味,李紅袖跟沐沐各有自搬了一把凳子。


    她挑了個舒服的姿式斜坐,調侃李夜說:“我還以為你進了般若寺,就不會再吃肉了哩。”


    李夜將盆裏的野豬肉切成小塊,醃上鹽和香料。


    一邊指揮沐沐和夏梧桐兩人從廚房裏搬出柴塊生火,沒有理會李紅袖的調侃。


    自從從認識她的哪天起,就沒有在李紅手裏占過便宜,這會自然不再理會她。


    低著頭看著盆裏的肉,難道自己在殺生的路上越走越遠,會不會有一天管不住自己,然後入魔?


    看著盆裏血淋淋的野味,他心裏著實升起了一道慈悲心。


    可是在中域遇到襲擊時殺人之後心裏卻有一種莫名的快感。


    大佛寺的老和尚反複跟他說:佛與魔,隻在一念之間,一念可以成佛,也可以入魔。


    想到這個可怕的問題,他小小的內心不由得打了一個寒顫,心道我怎麽可以入魔?


    我的先生是正道之人,大佛寺的老和尚師傅,和方寸山上的歐陽師傅都是正道之士。


    自己怎麽可能入魔,怎麽可以入魔?


    夏日山間的的涼風從後山的山澗中吹了過來,吹顫了小院中的一樹青梨,吹顫了他微皺眉頭上的睫毛。


    他將手裏的小刀放捏在手裏,漸入冥想,有一道冷冽的寒氣自他身後升起,再如湖水輕泄一般覆蓋到手裏的刀鋒之上。


    一片被風刮落的梨樹枯葉,隨風飄落,還沒等它飄到李夜的身上。


    隻見他突然間反手一刀......隻在電閃火光之間,這片枯葉瞬間化成了碎末,軟軟地掉在他腳下的青石板上......


    而此時的李夜渾沒在意已經捂嘴驚呼的夏梧桐和沐沐,繼續凝神靜思。


    坐在歐陽東籬對麵的先生,目諸了李夜的種種反應,心裏有一種莫名的感應。


    雖然李夜從風雲城到方寸山已經累經劫殺,但是師傅兩人至今


    沒有就殺與不殺的問題認真討論過。


    更何況他現在般若寺中修行,天天受佛法的熏陶,自然而然會有一種悲天憫人的慈悲滋生。


    突然之間見到殺戮場麵......先生輕輕歎了一口氣。


    心道自己的弟子如何優秀,畢竟也才十歲,十歲的心境能做到他目前的表現,已經十分難得了。


    看來自己得想辦法開導開導他。


    輕輕咳了一聲,先生大聲對李夜說道:“你再看手裏的刀,眼見這太陽就要下山了。”


    那意思是我跟你的歐陽師傅,還有唐先生一大堆人,還等著吃你烤的肉、等著喝酒。


    李夜一楞,瞬間清醒了過來,抬頭看著先生等人,傻笑了兩聲。


    笑著說:“磨刀不誤砍柴功,這火勢正好,可以烤了。”


    一塊接著一塊,將醃好的肉放在削好的燒烤架上,不到片刻就有香氣升騰。


    急得蹲在一旁的沐沐嗷嗷直叫,看著夏梧桐捂著嘴偷笑。


    李夜嫌棄地白了她一眼,道:“沐沐你又不是頭一回吃,急什麽?”


    夏梧桐挨著沐沐蹲了下來,伸手去翻動烤架上的肉。


    沐沐沒理會他,跟著夏梧桐一起轉著烤肉,翻完了烤架上的肉。


    才抬起頭看著李夜,認真地說道:“沐沐在天山上吃過很多哥哥烤的肉,可是來了方寸山,這還是頭一回呀。”


    說完嘟著嘴,用委屈的眼神看著李夜。


    李夜心裏一軟,心道隻顧著自己的修練,倒是把這個寶貝家夥給忽視了,伸出手替她理了一下掉下額前的頭發。


    輕輕地說:“那一會你多吃一些,我們把這盆裏的肉全烤了,如果不夠,等下回來哥哥帶你去山裏打些野雞野兔回來......”


    沐沐一聽,這才滿意地點點頭。


    伸手拉著李夜挨著她蹲下,悄悄地在他耳邊說:“哥哥這個夏梧桐是不是來找你的?”


    李夜一楞,忍不住揉了揉她的腦袋。


    笑著說:“你小小的年紀,亂說些什麽?看好的肉,別烤焦了。”


    夏梧桐一雙妙目盯著沐沐和李夜,說道:“你們兩偷摸著說些什麽?”


    沐沐‘咯咯’笑道:“我跟哥哥說,一會烤焦的肉肉給梧桐姐姐吃,哈哈哈......”


    說完拍拍手,站了起來,往李紅袖的身邊跑去。


    一邊嚷道:“師娘給我也倒杯酒,沐沐好久都沒喝過了。”


    ......


    一頓酒喝到亥時,李紅袖安排唐秋雨和夏梧桐歇息後,抱著直打哈欠的沐沐站了起來。


    看著先生說:“我們也歇息了,歐陽先生喝了一甕酒,也別回去了,我在屋簷下給您支了個躺椅,這夏夜天氣正適合。”


    先生揮揮手道:“先去歇息吧,我跟夜兒聊會。”


    李夜扶著將欲醉倒的歐陽東籬走到屋簷下躺在躺椅上。


    扭頭看著先生說:“先生我去煮一壺茶,這夜裏涼爽,再聊會?”


    先生點點頭道:“我正有此意。”


    待李夜收拾完桌上的殘局,將煮茶的小火爐端上點著。


    院裏燒烤爐上的炭火已經漸滅,一陣山風吹來,將院裏的油腥味吹得幹幹淨淨,隻留下院中青梨樹在夜色中泛出的淡淡青香。


    正在李夜洗茶溫壺之時,院裏閃出一個小小身影,走到梨樹下讓李夜才看見她的麵容。


    喝了一半果酒的夏梧桐,到此刻還是一臉的紅暈。


    看著桌前的先生和李夜,她慌張地放下一盒糕點在桌上,跟先生福了一下,飄然離去。


    “一點小禮物,請品嚐。”即將進屋的她突然冒出了一句。


    看著她的背影,李夜突然想起將軍府的小姐姐,自從跟先生上了天山後,他已經有四年的時間沒有再見過小姐姐。


    他很少會想起鳳凰山上的小姐姐,然而見到夏梧桐後,不知道是相似的年齡還是別的原因,寂靜的夜幕下他突然起起了遠方的小姐姐。


    陌上人如玉,君子世無雙。


    陌上玉


    人已經離去,遠方的無雙可安好?


    一別經年,再見無期。


    李夜此刻有些明白當年在紫竹院裏,讀的那首少年不知愁滋味的個中含義了。


    再見麵,我還是當年的那個我,你還是當年的那個你嗎?


    李夜輕輕地歎息了一聲,低下頭,卻瞧見了夏梧桐擱在桌上紙盒上的精美徽記。


    忍不住輕輕打開,看著先生說:“這是花滿樓的桃花酥,沐沐和師娘喜歡。”


    先生靜靜地看著他,若有所思地回道:“你有心事,說來聽聽,正好她們都睡了。”


    給先生倒上新沏的熱茶,李夜從紙盒裏撿了一塊糕點,放在鼻子下麵嗅了嗅。


    說道:“還是哪個味道,隻不過我更喜歡風雲城的杏花糕。”


    “沒錯,這是你從兒時就養成的飲食記憶,它會跟隨你一生,無論你走到哪裏?”


    先生端起杯子,輕輕地吹了一口氣。


    李夜輕輕地咬了一口,仔細地品味其中的滋味,過了半晌,一塊糕吃完,才掏出手巾擦了擦手。


    看著先生問道:“先生,我們遠離家鄉,一路走來,苦苦的修行是為了什麽?”


    先生放下手裏茶杯,淡淡地回道:“你在看來,修行是為了什麽?”


    李夜低頭沉思了片刻,看著先生說:“我記得初見先生的時候,說自己身臨深淵,心在九天,現現想想當初何其狂妄,我連修行的意義是什麽都沒弄明白......”


    先生一怔,仔細回想起當年的片刻時光。


    隨後笑了笑道:“如果不是你當初的狂妄,我也不會收你做徒弟,有夢想才會有希望。”


    李夜聞言一呆,怔怔地看著先生,喃喃自語:“何來此說?”


    先生指著茶杯和茶壺,淡淡地說道:“有人修行,是為了強身健體,能混個好前程,就如同這桌上的茶杯,在他看來,隻要這杯水裝滿,他便滿足了。”


    “有人修行,是為了財富,有錢了可以買房買地,衣食無憂,娶妻生子,傳宗接代,就如同這桌上的茶壺,隻要壺裏裝滿水,也便是他的一生。”


    “還有人修行,是為了權力,通過修行到一定的境界,進入權貴們的圈子,如五域中的一嬌進入皇家學院一般,出來就能夠入仕拜官,光宗耀祖,這是更多修行者的夢想。”


    “當這個夢想大到一定的程度,就會不滿足於隻是封官拜相,欲望大到一定的程度,如果有機會,他們還會想做一域的府主,五域的君王,就如幾次三番想要你性命的二皇子。”


    “還有一些人修行,這裏不僅僅局限為人類,可以將有靈性的妖獸也包括進來,如天山上的白素素和老猿、老狼,他們修行的意義並不在意世間的財富和享樂,他們畢生的修行隻是為了突破自身的枷鎖,打破修行的樊籬,飛升離去,尋找長生之路。”


    “聖人說:“形而上者謂之道,形而下者謂之器。器有大小可尋,也有虧盈可見,是以自古以來都有‘大器晚成’一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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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鑄劍者有‘十年鑄一劍’之說,更有‘國之重器’的厚重。若修行者能夠成器,就能擔當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的重任。”


    先生說到這裏,將杯中的茶水倒在桌上,伸出手指畫了幾個圓圓。


    指著其中最小的一個說:“在有些人的眼裏,一座城便是一天下,例如風雲城;在有些人的眼中,一處域便是一天下,如東玄域、西玄域;在有些人眼裏,五域便是一天下,例如中域皇城中的權貴。”


    說到這裏,先生指著最後一個圈子,笑道:“還有一些人,認為隻有跳出了這幾個圈子,才能回歸到真正的天地,如同飛升而去的破虛僧和白素素等人。”


    看著先生一遍一遍地畫圓圓,李夜不由得皺起了眉頭。


    突然出聲問道:“先生,難道說,隻要跳出這些圈子,飛升後就能看見所有的天地了?”


    先生聞言,淡淡一笑,滿意地看著他。


    神秘地回了句:“你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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