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最為平常的一劍,沒有真氣湧動,也沒使出肉身的蠻力。


    隻是斜斜的一劍,甚至他忘了平日裏起手勢要挽一道劍花。


    嘴裏輕輕念出一句:“斬雪!”


    輕呼了一口氣,睜開了雙眼,看著手中的秋水無痕,即使是修練到心若止水的他,也忍不住咧開嘴傻笑了起來......


    經年的苦修,終是沒有白費。


    一劍斬出,雪花七朵。


    望著蒼茫的群山,李夜忍不住長嘯了一聲。


    若背上生有雙翼,他便想飛回青石小院中,與先生暢談一番。


    若不是山高水遠,他便想飛回那萬裏之外的風雲城,在紫竹院裏,跟父母再煮一鍋火鍋,帶著妹妹李小雪去逛逛風雲城。


    若......


    “轟”的一聲,原來卻是他身後的那殘鬆之上的積雪,覆蓋的積雪太重,又在李夜劍氣斬出之下,不堪負重,連著鬆枝一起摔落下來。


    掉在石崖下麵,積雪順著鬆枝迅速散開,綻放出生命中最後的美麗。


    李夜低頭看著眼前的景象,心頭微動,心中的那份思念和歡喜以及糾結,被眼前這一抹景色清洗一空,衍化出如寒潭一般的平靜。


    在這一刻他想明白了一切事情,不是每個努力都有回報,不是所有的美好都會有一個完美的結局。


    努力地去做了,不管最最後得到什麽,能夠享受這份過程便是美好。


    一如這殘鬆上賴著鬆枝的積雪,終有不堪負重的一日,以至雙雙摔入崖底。


    看見便是擁有,又何必將你抱進懷裏?


    想到這裏,突然有些懷念大佛寺的老和尚跟般若寺裏的明惠師師兄。


    若有當下,能跟這兩人的其中一位,煮茶論經,當是人生一大美事。


    待到立春時節,是該回般若寺了。


    若論打禪機,明惠勝過大佛寺裏的老和尚。


    收起秋水無痕,抖落一身的雪花,李夜提腳往屋裏走去。


    “若師兄你在這裏,我肯定要說一聲:這青山便還是那青山。”


    李夜心裏嘀咕了一聲。


    ......


    “難道這青山不是青山麽?”方寸山的南坡,般若寺的佛堂裏。


    正拈花念經的明惠心裏忽然靈光一閃,忍不住嘀咕了一聲。


    抬頭望著滿天的飛雪,若有所思道:“也不知師弟在玄天觀修行得如何?難道是尋得了修行《無相法身》的機緣?若果真如此,便真的是神跡了。”


    ......


    青石小院中,唐秋雨正在張羅給沐沐和夏梧桐試穿從佛都買回來的紅棉襖。


    “師娘,為何要穿這紅色的棉襖?沐沐喜歡白色的。”沐沐正撇著嘴反抗。


    “沐沐妹妹,這馬上就要過年了,當然要穿紅色的,看著喜慶哩。”夏梧桐在一旁安慰她。


    “那先生為何不穿?”沐沐撇著嘴,指著一身青衫的先生,扭頭看著李紅袖。


    李紅袖一楞,不知如何回答,想了半晌才道:“先生他們是男人,沒那麽多講究。”


    說完抬頭看了一眼身後的唐秋雨,心道:也不是不可能哦?


    唐秋雨哪裏知道她的心思,一邊替夏梧桐整理棉襖的皺角,一邊笑著說:“這男人嘛,隻有成親的那


    天才穿紅色的袍子,沐沐可不要跟先生添亂了。”


    沐沐恍然大悟地點點頭,笑道:“先生在風雲城中已經穿過一回了,啥時候再穿一回給沐沐看呀?”


    說完一臉期待的樣子。


    唐秋雨聽完芳心一亂,一張臉瞬間飛上了兩朵紅雲。


    李紅袖聽完哈哈大笑,拍著沐沐的臂膀說:“還是沐沐乖,居然懂得替先生想事情了。”


    夏梧桐沒明白過來,正自顧整理著前襟的那兩朵繡花。


    先生也是老臉一紅,訕訕說道:“眼見就要大年夜了,也不知道夜兒哈時候回來。”


    李紅袖見自己的男人岔開了話題,便不好再接著往下說。


    想當然也回了句:“放心,就算你那寶貝徒弟回不來,後山那個家夥肯定會來混吃混喝。”


    聽李紅袖調侃歐陽東籬,唐秋雨忍不住笑了起來。


    輕輕回道:“妹妹可別亂說,再怎麽講歐陽先生也是李夜的師傅,我還欠著他鑄劍的花費呢。”


    “欠個屁,又不是他親自鑄造的,是李夜那小家夥的,就算你以後要給錢,也是給我,我替他管錢。”


    李紅袖笑了起來,眼著仿佛堆滿了數不清的金幣。


    “還得分沐沐一半,哥哥的錢沐沐也得管起來。”


    小財迷跟在李紅袖後麵,嘮叨起來。


    ......


    “難道我要就此卻步麽?還是煉化失敗了?”


    已經在山洞裏煉化了八十一天的李夜,望著那團變小了許多的不死龍魂,輕聲嘀咕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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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經過這八十一天的煉化,他已經將蛟龍的不死龍魂煉化了將近一半。


    感覺自己的神海壯大了數倍,運轉《無相法身》第七層心法也是再無阻礙,感覺已經觸摸到了第八層的瓶頸。


    然後這二天無論他如何修練,都不能將這剩下的這團龍魂煉化半分,如同先生等人被隔絕在洞外不得寸進一般。


    看來隻有等見到先生後,再悄悄向他請教了。


    ......


    這十幾日,李夜已經不再山洞裏雕刻經文,改是改在木屋中抄寫經卷了,在他看來,無論是在石壁上雕刻,還是在空白的紙上抄經,都是一種修練的方式。


    從他放棄了去煉化那團龍魂後,便多出了很多時間。


    結果就是在地火池邊呆的時間更長,每日裏都是在地火鑄劍台邊和廣場邊上的寒潭奔跑,直到快要脫力才放手。


    雖然每日裏都累到脫力,但是收獲卻也很大。


    他明顯感覺到已經久不進境的肉身力量在慢慢增長,身上的負重加上一百多斤的劍胚在他手裏已經不象剛開始那樣沉重。


    每日裏往返地火與寒潭之間的速度也越來越快。


    如果不是那團龍魂沒有什麽變化,他甚至都懷疑自己是不是已經將《無相法身》的第七層已經修行圓滿了。


    李夜甚至產生了一種衝動,如手中的重劍一樣,跳進這寒潭中淬煉自己的肉身。


    正自尋思,隻聽“咚”的一聲,手中握住的劍胚一不留神掉進了寒假潭之中......


    “我......不!”李夜大叫一聲,想也不想就撲進了寒潭。


    平常每日裏來寒潭中淬火,他都是用鐵鉗夾著劍胚,小心擱在寒潭邊上,淬完後馬上


    拿起。


    今日裏卻因為開心之下,拿在手裏玩賞,忘了身後就是寒潭。


    沒想到上一秒還在想是不是要跳進寒潭淬體,下一秒就一語成讖......


    隻是這時他已經來不及後悔,在跳入寒潭的那一刹那間,渾身隻有一種感覺。


    那就是痛,刺骨的疼痛,痛到了骨髓裏,全身的血液都幾乎凍僵。


    感應著重要正慢慢往下掉落,回過神來的李夜急忙運轉《無相法身》的第七層功法,抵禦這無盡的寒冷。


    幽黑的寒潭裏眼睛已經起不到什麽用處,他隻能一邊抵抗越來越冷的寒意,一邊放出神識去觸摸往下掉落的劍胚。


    他不知道這寒潭究竟有多深,隻明白再不抓住重劍,恐怕就很難尋回。


    ......


    從劍胚掉落到他跳入寒潭,幾乎都在同一時間,一切隻在那電光火石的刹那間發生。


    就在他全身已經讓厚厚的冰層裹滿,快要失去生機的那一瞬間。


    他感覺到自己已經凍僵的右手,觸摸到了劍胚的一角......


    鼓起身體裏那最後一絲氣力,握緊劍胚,重重去擊打在寒潭的石壁。


    趁著這一道反彈的力量,整個身體拚了命地往寒潭上鑽去。


    ......


    在顫抖中爬出了寒潭後,才發現右手已經跟劍胚握在一起,沒辦法放開,雖然心急卻也不敢取出火折子生火。


    隻能躺在地上運轉無相法身繼續抵禦周身的寒意,靜待這周身凝固的冰雪慢慢化去。


    “真是往鬼門關裏走了一回,以後再不能這般玩命了。”


    心中感歎,這冰火兩重天的修煉,還不是他現在這個境界可以玩轉的。


    最起碼也要等到丹田中的那道禁製破去,能夠運轉真元之力再加上肉身的力量方能嚐試的。


    在冰冷的地上躺了大半個時辰,終於化去周身凝結的寒冰,感覺四肢可以活動了的他,才拖著疲憊不堪的身體慢慢往洞外挪去。


    我隻想喝一碗熱粥,再泡一桶熱水澡。


    這兩個平時最尋常不過的要求,在此時的他卻無法滿足。


    匆匆燒了一鍋熱水,將就著擦洗了一下身體,換上幹淨的衣服,往水壺裏倒上半壺熱水,就連忙鑽進了被窩之中。


    一邊啃著先生給他留下的肉幹,一邊喝著壺裏的熱水,牙齒卻不停地在打架,渾身也不停地顫抖。


    入於深山,思惟佛道。


    又見離欲,常處空閑,


    深修禪定,得五神通。


    又見菩薩,安禪合掌。


    ......


    腦海裏回想著剛才那驚險的一幕,嘴裏卻不知不覺中念頌起《法華經》,漸漸地,心裏恢複了往日的平靜。


    周身因掉進寒潭裏帶來的痛楚,正一點點化去,如同他抄寫經文時,筆下的那一滴墨水。


    入洞近三月,日日苦修,雖肉身功法還未圓滿,但是重劍的鑄造卻漸漸如意,再加上身體中的那團龍魂,李夜心中是歡喜的。


    就著屋裏那一團火光,望著鬆木上雕刻的那一道道刻痕,暗自呢喃:是該回去了。


    抬眼望去,方寸山上冷冷的夜空,掛著一彎雪月。


    明天,應該是一個好天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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