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遠洋是被一陣劇痛給激醒的。


    空氣中彌漫著鐵鏽味和血腥味, 耳邊傳來痛苦的聲音。


    滴答,滴答——


    有溫熱的液體滴落在他的臉頰上。


    師遠洋努力睜開眼睛,看清了自己所處的環境。


    他們的車滾下了高坡, 但所幸在中途被樹枝掛住了,沒有一路滾到下麵。


    整個車身翻了過來,此刻他被壓在最下麵, 而唐旭在他上方。


    流下來的液體不是別的,正是唐旭的血。


    “你怎麽樣了?”師遠洋來不及確認自己的傷勢,趕緊喊了一聲。


    他們中間被氣囊和雜物堵住了,他看不見唐旭的樣子。


    片刻後, 上方傳來帶著喘息的回應:“還……活著……”


    盡管唐旭聽著快要喘不過氣來, 但師遠洋還是鬆了口氣。


    他一邊檢查自己的情況, 一邊提著氣對他道:“你試試看能不能從上麵出去。”


    他的左胳膊似乎骨折了, 以一種扭曲的姿勢被壓在方向盤下麵,兩條腿也被壓著。


    唐旭在他上麵,應該更方便開門出去。


    師遠洋看了眼下麵的陡坡,這裏離坡底估計有一段距離。


    但不排除那些人會下來搜查,他們得盡快抓緊時間離開這兒。


    唐旭在車身翻滾的過程中, 被刺穿了大腿。


    他嚐試動了動,有氣無力地說:“我……動不了……你別管我了,先走吧……”


    師遠洋感到他還在不斷流血,甚至沁到他的坐墊上了。


    不行,再這麽下去, 別說那些人會找過來, 唐旭的小命都不一定保得住。


    他直起身子,用力撐住座椅,將自己的兩條腿往外麵拽。


    還好他的腿沒有傷到。


    在努力了接近五分鍾後, 終於成功從座椅下麵掙脫出來。


    此時師遠洋已經滿頭大汗。


    他的左臂痛得失去知覺,脫離座椅後已經感到體力不支,喘著氣倒在座椅上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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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時候,空中傳來了飛行器的聲音——接他們的飛行器到了。


    然而,不出多時,又傳來槍.聲。


    兩人都是冷汗直流,上麵估計打起來了。


    師遠洋不再浪費時間,躬身從向後座爬了過去。


    等他爬出車窗後,借著月色,看見自己的左手已經紫得發黑。


    沒有流血,他身上的血都是唐旭的。


    師遠洋果斷扯開衣服,隨便往??上捆了幾圈,然後就去開副駕的車門。


    唐旭原本半閉著眼睛,立即看了過來,顯然沒想到他還會來救自己。


    “操,打不開。”


    他聽到師遠洋罕見地罵了句髒話。


    車門經過連續的翻滾和撞擊,已經被擠壓得眼中變形,根本無法用正常的辦法打開。


    上方的槍.聲越來越雜亂,伴隨著嘶吼和重物撞擊的聲音。


    他們都拿不準那些人怎麽樣了。


    師遠洋跪在地麵上,再次用力砸了一下門,依舊打不開。


    唐旭看不清他的臉,但是能感覺到到他的焦急。


    一隻手伸進來,探了探,摸到了他的臉。


    “堅持一下,我??快回來。”師遠洋言簡意賅地說道。


    他跪的久了,膝蓋被小石子刺破,但那一點疼痛已經不值一提。


    唐旭竭力保持清醒,迷迷糊糊地抓了一把他的??。


    一??心汗水。


    他咳嗽了幾聲,說道:“你快走……那些人是衝著我來的,你現在走還來得及……”


    師遠洋甩開他的??,沉默不語地站起身。


    唐旭聽到了離開的腳步聲,越來越遠。


    他吐出一口氣,慢慢地閉上眼睛。


    其實師遠洋不必有??麽負擔,他們非親非故,為了救他,還差點搭上自己。


    唐旭不怪他。


    他苦笑了一下,萬萬沒想到。


    昨天還在和哥哥賭氣,想著一輩子都不要回拜恩,結果今天就要葬身他鄉了。


    不過死在這裏也不錯,起碼哥哥不會知道。


    他因為失血過多,腦袋暈乎乎的,身上也漸漸開始發冷,額頭卻燙得嚇人。


    大腿上的血慢慢流速慢了下來,好像凝固住了。


    但他的意識卻越發飄忽。


    一會兒仿佛回到了小時候,一會兒好像看見唐碩訓斥他的樣子。


    他以為時間已經過去了??久??久,然而其實才不過短短幾分鍾。


    就在他做夢的時候,突然聽見外麵一聲巨響。


    那是硬物砸在鐵框上的聲音,還伴隨著尖銳利.器劃過的讓人牙酸的聲音。


    沒等唐旭有所反應,又是一聲炸裂響動。


    整個車身都晃了晃。


    唐旭驚愕地睜開眼睛,看見師遠洋正舉著一塊有他兩個腦袋那麽大的石頭,一下一下砸著車門把??。


    為了不讓唐旭受傷,他??小心地避開了玻璃。


    “你……”唐旭動了動嘴唇,又一次感受到劇烈的晃動。


    車身的震動連帶腿上的傷口,痛得他整個人又清醒過來。


    “你怎麽回來了?”他難以置信地問道。


    師遠洋動作太大,大口大口喘著氣,沒時間回答他的問題。


    當他第十幾次砸下去的時候,堅硬無比的門把??終於被砸開了。


    “這車……質量還真好。”他脫力的癱坐在門邊,喃喃道。


    唐旭本來都快哭了,結果被他這句話弄得又哭又笑。


    師遠洋把他從車裏拖了出來,看見他腿上紮了一塊斷掉的碎片,直接把大腿捅了個對穿。


    另一隻腿拐了腳,腫得跟??麽似的。


    唐旭站不起來,坐在地上,也看見他歪七八鈕的左臂。


    “真慘。”師遠洋嘴角抽搐。


    “你也……真慘。”唐旭回道。


    兩人等待了一會兒,上麵的打鬥聲已經消失了,但是也聽不見飛行器的動靜。


    為了保險起見,還是決定先互相攙扶離開這裏。


    師遠洋彎下腰道:“自己上的來吧。”


    “你要……背我?”唐旭上上下下看著他,不可思議地說道。


    師遠洋按捺著翻白眼的衝動:“不然,我去幫你問人借個輪椅來嗎?搞快點,時間不多了。”


    唐旭怕把他壓壞了,但又沒辦法,隻好戰戰兢兢地伏在他背上。


    他看著挺瘦的,但男生的體重怎麽著也不會太輕。


    師遠洋一?三起,把他背了起來,沒走兩步,就開始喘。


    “我去,你怎麽這麽重,剛才不是流了那麽多血。”


    唐旭聽到前半句,還有點愧疚,一聽後半句,立馬不甘心道:“我……我都說了讓你別背……而且,血和肉能一樣嗎。”


    師遠洋第一次這麽背人走路,小心翼翼地邊往下走邊說:“要麽我拖著你兩條腿吧,那樣還快一點。”


    唐旭這才聽出來,他是怕自己失血過多昏過去,故意跟他搭話。


    他一時間心裏熱流湧動,摟著師遠洋的脖子,含著淚問道:“你剛才為什麽不先走?”


    月光下,師遠洋一步一個腳印地往下走,終於走上了平路。


    他的聲音不太穩,卻帶著一種義無反顧的味道:“因為你是他想救的人,他第一次想保住一個人,我一定要幫他完成。”


    唐旭怔怔地看著他脖子後麵的腺體,呆住了。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明白師遠洋的意思。


    “是那個人嗎?”他沒忍住,開口道,“你就這麽喜歡他,差點搭上自己的命也要救我。”


    師遠洋沿著道路往??走,看見了??麵的燈光,稍微放心了些許。


    他故作可惜地歎了口氣:“是不是覺得好遺憾,我怎麽就名草有主了。”


    沒想到,唐旭還真的回了一句:“是挺遺憾的,我剛才差點就愛上你了。”


    “……我們都是omega。”師遠洋瞬間無語。


    唐旭笑了一下:“那又怎麽樣,不過你有喜歡的人了,我才不會自討沒趣。”


    師遠洋看著遠方的燈光,說:“不僅僅是喜歡的人,我這輩子是為他而活的。”


    唐旭聽不懂他話裏的意思,隻以為是浪漫的告白。


    他感慨道:“真羨慕這樣的感情啊。”


    羨慕嗎,師遠洋心想。


    我倒是不覺得有??麽好羨慕的,也許是上輩子欠了他吧,這輩子來還債來了。


    他背著唐旭一路向??,走到了附近的一個小鎮上。


    這邊地處偏僻,整個小鎮隻有一家醫院。


    唐旭被推進??術室,師遠洋則被醫生按住,鬼哭狼嚎地接骨。


    他一個手指破個口子都要哀嚎半天的人,此刻被硬生生地接骨,痛得兩眼直冒金光。


    醫生給他打好石膏,將左手吊在胸口處。


    等處理好之後,師遠洋才發現他們兩個人的通訊器都丟了。


    也許是丟在車上或者哪裏了。


    他在外麵坐了一會兒,決定還是等唐旭做完??術,就帶他離開這裏。


    也不知道來接他們的人怎麽樣了,有沒有遇到危險。


    萬一是顧梟的人打贏了,那他們下去搜查車子後,必定會沿著道路來這個小鎮。


    這裏也就一家醫院,那豈不是會被甕中捉鱉。


    ??術室的燈滅了,他果斷站起身,去裏麵找唐旭。


    四周的夜色飛速閃過。


    顧重陽坐在後座,旁邊的露西正在給他的槍傷止血。


    露西這輩子沒見過這麽多血,按著棉花的??抖啊抖:“顧少……你、你要不還是先去醫院吧?這麽流血流下去,不會有事吧……”


    顧重陽揮開她,自己緊緊地按下去。


    他的臉色蒼白,額頭前的發梢被汗水打濕了,喉結動了動,閉上眼睛保存體力。


    ??麵的司機一邊開車,一邊看後視鏡道:“顧少,後麵的車已經甩開了,他們應該短時間內不會追上來。”


    “去西樹營。”顧重陽的聲音異常沙啞。


    “你不去醫院了?”露西驚慌失措地喊道。


    顧重陽還沒說話,通訊器就響了起來。


    他用沒受傷的??接通了,放到耳邊。


    那頭傳來一陣風聲,夾雜著飛行器的發動聲。


    “顧少,找到他們了,但是出了意外,車子掉到坡底去了。”


    “??麽?”顧重陽猛然睜開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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