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示貼出第三日,日上三竿。


    雲正言和木長風引領九名四重、三十名三重好手從山腳緩緩走上二百餘丈的山峰。在靠東北角的涼蓬坐下。每個涼蓬內都已經安放好幾十個蒲團。


    在玄天武館諸人到達不多時,一直關注武館行動的魔教諸人陸續也開始行動。


    幾道顏色各異的遁光劃破天際,懸停山峰高空,一個白發如雪的老人,和一個麵目猙獰容顏枯槁的高瘦老者先行落下。那高瘦老者身後一顆閃爍暗紅光芒的詭異骷髏頭不斷旋轉,落下後朝武館方向的諸人凶厲的掃了一眼。


    另一個白發如雪的老人反而如鄰家老爺子一臉慈祥。對著武館諸人的方向微微一禮,找了正對東北的西南角涼蓬麵對武館方向落座。隨後身後十來位相貌年齡各異,帶有凶厲之氣的萬毒門長老、弟子收攏遁光,依次落座或站立身後。


    雲正言對身旁的木長風低聲道:“來者是吸血老妖和萬毒門的毒神子。這個毒神子是魔門當今輩分最高的宿老。”


    在魔門第一批人到來後,青雲門蒼鬆、田不易夫妻,天雲道長各攜了一兩名弟子到場。蒼鬆四人與武館眾人唱個諾,打了個招呼,就在剩下靠西的涼棚落座。


    蒼鬆目光一轉就見到坐著前排的雲正言,對田不易夫妻傳聲道“左首那個年輕人就是我探查時遇到的對手。”


    幾人聞言目光轉瞬投注過去,見前排坐了十二人,此時跌足而坐,均不好分辨氣息。但觀其座次,應該也是差不多層次的高手。不由暗自心驚,對玄天武館的實力產生了深不可測的感覺。


    蘇茹奇道:“哪位是玄天武館哪位總館主?”


    蒼鬆聞言眼神再次掃過,心底一驚道“我倒被哪個年輕人驚到了,險些忘了他們那位神秘莫測的總館主,隻是此人卻不在這裏。”


    田不易麵色低沉“那位短時間培養出這麽多高手,手段簡直深不可測,怕是不在掌門師兄之下”


    田不易說是不在掌門師兄之下,心底卻不是那麽有底氣。畢竟道玄真人也無法兩年培養出這麽多高手,而且個個不在青雲首座之下。


    外人看來三人隻是交換眼神,卻不知私下的震驚交流。


    三夥人都隻各自暗地交流,絲毫沒有互相招呼的意思,三個涼蓬的人互相打量中敵意升騰,氣氛不由開始緊張。吸血老妖冷哼一聲,三角眼內凶光閃閃。正待開口威脅,數個方位又有遁光朝山峰而來。


    到山峰上遁光一收,分作四撥人,分別落下。


    落在青雲門一邊的是五個和尚,還有八個俗世打扮,衣衫繡有火焰的修士。


    另一邊是幽姬為首的鬼王宗五人,除幽姬外隻有一個須發皆白的老者和三個黃衫漢子,碧瑤這次卻不在內。


    另一夥是一個英俊瀟灑的中年為首的魔教長生堂一係人馬。為首乃是長生堂掌門玉陽子。這一群人最多,有十五六人,隊伍裏老少均有。還有三個看似妙齡的女子,一時也辨別不出老少,是合歡宗的人馬。三妙夫人卻沒有到來。


    青雲門這方的正是由一個紅色描金僧袍,白眉如雪一臉慈悲的老和尚帶隊的天音寺一行,和一位麵容消瘦,身材瘦長的老人帶隊的梵香穀一行。這兩位一位是天音寺普空上人,一位是梵香穀上官策。


    三大正道聚集,幾位長輩落座,紛紛寒暄客套。其餘後輩都靜立在身後,無人插話,秩序安然,氣氛融洽。


    正魔兩個涼蓬的年輕弟子都沒有給對方留好臉色,雖然還沒有見識過正魔交戰,但這些年輕弟子反而時時受到正魔觀念的教育,對正魔分界比長輩來分明。此時相遇,都暗地怒目相視。


    若不是雙方長輩在場壓製,沒有衝突起來,不然私下相遇找互相衝上去了。


    隻到午時將至,正道這邊除了三大派再無人至,魔教那方卻陸續又來了十來位形象各異的高手。此時新命名的論道峰上雲集了正魔最少三分之一數的高手,加起來總共得百餘人。


    雲正言作為武館外務的總管,接觸情報較多,對這些人物多少都有些印象,小聲的給身邊同門解釋這些人的情況。正道三大派此時正自顧自的交流。


    唯魔教那方沒有統一管束,平日也散漫慣了,此時一片亂哄哄的。整個場地中所有聲音基本都是哪邊發出。讓在座正道和武館弟子都蹙眉不已。


    這時見人已到齊,吸血老妖再也按捺不住,起身喝到:“玄天武館的小輩們,趕快先吧我那徒兒領出來,讓你們館主出來給我聖教賠罪,興許我聖教還能留你們一點苗裔。“說到這他凶厲的眼神一閃,撫摸著一直漂浮在身周的骷髏頭桀桀笑道:“我的小寶貝都要等不及了”


    老妖說完,身後一片怪叫哄笑,氣氛熱烈。見到魔教妖人這等猖狂,正道這邊一些弟子都不由暗扣法寶想上去斬妖除魔了。


    武館諸弟子也是微微一陣嘩然,馬上又被木長風壓下。這兩年武館實際都是由他一手操持,威望之高僅次於方元。


    萬毒門的宗主毒神子麵皮微抽,吸血老妖的狂暴凶厲,還有魔教弟子的良萎不齊讓毒神子很是麵上無光。在吸血老妖說完揮手止住身後的哄笑怪叫。微眯眼神道:“我聖教弟子即使不肖,亦有教規宗法來管教,不勞貴館煩心。鄙宗長老言語雖粗,意思倒也與我聖教宗旨相合。”


    說完又對玄天武館諸人方向抱拳道:“玄天武館的主事者何在?即已約了我聖教上下到來,具體有個什麽說法還須道明。”聲音平和不高,卻滿布全場。


    魔教眾人在毒神子開口時,卻紛紛把氣勢壓向武館所在涼棚一側。有些邪門的連暗地手段也施展了出去。


    可數股氣勢一到武館涼棚區域數丈就消失無蹤,暗中手段也泥沉大海。反倒數位不成明堂的魔道散修被反噬吐了血。武館的數十位弟子正襟盤坐,都絲毫不為所動。


    玉陽子狠狠盯了幾位吐血的散修。心中暗恨,這些不成器的烏合之眾真是丟了我聖教臉麵。


    武館這方雖然沒有任何動作,但無形的氣勢比拚還有暗地勾當,都好似不存在似的。讓魔教幾位高層都不由心底一沉。


    沒有三分三,豈敢輕捋虎須。


    玄天武館從扣押魔教弟子,到鎮壓風月老祖,還有現場的暗鬥,體現的實力一次比一次驚人。一次次刷新魔教眾人的認知。


    此時連吸血老妖的囂張氣焰都稍微收斂。場麵此時稍微一靜。


    山風微拂,漸漸入秋的時節,格外天清氣爽。山頂的氣氛並沒有因為秋氣爽朗而舒暢。殺意沸天,劍撥弩張才是論道峰巔此時的形容。


    待毒神子說完,雙方暗地的氣勢比拚也落下帷幕。


    木長風止住身後武館諸弟子的躁動,眼中厲芒一閃,起身走到場中,聲音平淡的開口道:“我們玄天武館這邊沒有太多可說的,貴教弟子既然到凡人世界,我們也必然會管,這是原則不容更改。因此次衝突尙屬首次,未免天下各道有不教而誅之惑,所以給諸位一個照會,此間論道做個了結,避免衝突升級、生靈塗炭”。


    “論道不在空口白舌,此次爭端即在我武館和貴教之間,那就貴我雙方都下場比鬥一場是了。若諸位勝了,想去我玄天武館領人自然也沒了阻攔,若是諸位輸了,那就別怪我們替天行道、斬妖除魔,留各位在這論道峰巔了。”


    木長風一番話斬釘截鐵,說到後麵殺意沸盈。


    聞言,正魔兩道都靜了一瞬。木長風此時一翻話讓正道弟子都不由暗叫一聲好。不過也替武館這邊捏了一把汗,這種鬥法不是各出一人鬥幾場論輸贏。而是完全的勢力碰撞,不死不休了。


    不過武館的做法,也比較符合魔教一貫風格。諸位大佬都沒甚太大意見。


    這也是沒有辦法,武館高端戰力雖然有了十多位,但單打獨鬥除了雲正言,其他人包括木長風都未必是魔教毒神子、玉陽子的對手。


    混鬥的話武館弟子修煉統一功法,而且修為比較均勻,中堅力量比魔教的實力要強大。一旦鬥起來,比起魔教人心不齊,功法不一,多少要占些便宜。


    毒神和玉陽子對視一眼,這種鬥法一個不慎可能就全軍覆沒,而且即使勝了也未必能全身脫離,還有正道眾人在一旁虎視眈眈呢。兩人交換了個眼神,瞬間吧目光投向鬼王宗幽姬。


    幽姬麵紗微動,對兩人注視來的目光表麵毫不理會。暗地卻想起宗主的暗中囑托,傳音給毒神和玉陽子道:“兩位前輩放心,我宗宗主大人已經在數十裏外等候。且知會了合歡宗三妙仙子,如果正道不要臉麵來圍攻,我一發信號,鬼王宗上下和合歡宗自會前來援救。”


    毒神麵皮微動不置可否。玉陽子心中暗罵鬼王狡猾,卻沒有太疑心鬼王的安排。畢竟同屬魔教一門,如果他們等人陷落在此,鬼王宗也獨木難支。卻不知鬼王早就有意整合魔教,削除他們這些山頭。


    說來話長,實則瞬息。表麵上場麵安靜,實則三方暗中交流不可言說。場麵一靜後,玉陽子起身道“不知剛才敘話的可否是武館之主?我還有個疑慮,不知我教弟子目前是否完好?”


    說到此處陰惻惻一笑“如果不見到他們安全,休怪我們不以貴館規則來行事”


    說完還對正道諸人抱拳施禮”普空上人、蒼鬆首座,上官兄,是這個道理吧”


    普空上人合十一禮,誦了聲佛號道“此次乃玄天武館和貴教的衝突,天音寺上下絕不插手,任憑爾等雙方協議。想必蒼鬆道兄和上官老施主都是這個想法吧”


    蒼鬆正色道“青雲上下絕不插手貴教和玄天武館之爭,我等隻在來做個見證。”蒼鬆別有心思,樂得他們狠鬥一場,那會給雙方稍有和解的機會。


    上官策眼光一閃見兩派代表都出來表態,也不由點頭稱是。


    三大正道對玉陽子的話完全沒有理會,隻是表明了不下場參與的立場。玉陽子心底大怒,但從中也知悉三大派肯定想看魔教和玄天武館鬥個兩敗俱傷。自身卻未必願意下場的。


    毒神子慈和一笑道“既然如此,玄天武館各位道友覺得玉陽道兄的提議如何?”他的表情上絲毫看不出是弟子被扣,要進行生死之鬥的樣子。


    吸血老妖在毒神子說完臉上愈加不耐煩了,桀桀鬼笑道:“諸位現在也學的和正道那些偽君子一樣糾纏不清,照老夫看來,不如先滅了這幫小輩,自去尋找弟子下落,豈不省事?”


    吸血老妖這番話不止魔教眾人尷尬。連正道諸人也不由側目,這老妖戾氣至深,還絲毫不講規矩。若不是限於現在是武館和魔教爭端,幾位正道大佬都想出手拿下這老魔頭了。


    此前正道也因老魔頭吸血練功,鬧的天怒人怨,曾組織圍攻過這個老魔。可惜未盡全功被其重傷逃走,後來一直隱藏很深,未能除害。此次隻能寄希望與玄天武館滅殺了此魔頭,替天行道了。


    武館弟子都暗自咬牙等下上場一定要先打死這個老妖。雲正言見對方放任吸血老妖氣焰囂張,心中怒氣升騰,突然起身對環場一禮,然後麵向魔教諸人方向道:


    “剛才木師兄所言就是我們的最後意見,如果諸位不願,可以現在認輸離開,我們後麵在各憑手段鬥過就是。如果不認輸那就先打過在說,什麽時候魔門也開始講條件和道理了?”


    畢竟年輕了些,算起來從一介平民成為如今武館話事人之一,才不過兩年多。雲正言一時早就不耐和這些老魔頭糾纏來去,還不如直接開打來的痛快。


    他這修煉天才,在處理這些事情時就沒有木長風穩重了。這也是方元屬意木長風接道統,而不是修為更高,有希望觸摸天人境界的雲正言的原因。


    木長風見場麵在雲正言一番話後,又有些混亂。拱手一周道“鄙人玄天武館木長風見過諸位。再此也正式回應諸位:師弟的話也是我玄天武館的意思,貴教若有意了結此事,就以此次鬥法為例,以後再有衝突,也可依例而循。”


    雖然雲正言的話粗糙,但木長風本也有此意,武館現在上下一心。作為此地主事者他也必須力挺。


    幽姬身負鬼王算計,此時見雙方一直糾扯不清,不由插言道:“木道兄和貴師弟所言有理,我修煉界向來如此,正道諸位若不是拳頭大,現在還說不得誰是正誰是邪呢?”


    也不管正道諸人的怒目,玉陽子合掌笑道“正是如此。這倒爽快”


    幽姬說的那句倒真沒毛病。在修煉界,大多道路都可以長生證道。除了那些邪門的吸血、吃人練功的真正魔頭外,其他所謂旁門邪道還不是成王敗寇論的犧牲品。


    贏的是正道,輸的是魔道。


    底層普通人和低階修行者,觀念都是自上而下灌輸的。少數禍害百姓的魔頭才算是公認的,其他門派很多修行功法可能另類點的,大多是被強行劃入旁門和魔道的。


    此界魔門正統的幾隻雖然也有兼修邪門功法,但主旨的修煉功法也是源自天書,和正道區分不大。不過魔門向來良萎不齊,如吸血老妖之流才是讓魔門名氣臭大街的真正原因。


    當然大環境的戾氣深重,讓魔門邪道的壞人肯定比正道多的多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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