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既明拖著疲憊的身體順著狹窄陰暗的樓梯往上走,沿途遇上好幾個人都想見到鬼一樣驚恐的看著他,其中一個年輕的女孩子直接尖叫一聲就轉身往樓上跑去。


    這個女孩子住五樓,叫夏文文,聽說是在附近一家連鎖超市上班,平時和沈既明早晚見麵還會友好的笑著打招呼。


    “哎,你站住!”沈既明哭笑不得的喊了一聲。


    夏文文嚇得一動都不敢動,直接雙手捂著臉把頭埋在牆上瑟瑟發抖,不住的嚷嚷:“沈既明,你……你別過來,不要殺我!”


    沈既明一步一步走到夏文文身邊,惡作劇的伸手在她肩膀上輕輕拍了一下。


    “啊~~”夏文文尖叫一聲軟綿綿的就蹲了下去。


    我去!沈既明的臉都黑了,隻好退後兩步說:“夏文文,我不是殺人犯,警察帶我去隻是了解一下情況而已,那個死者是我以前工作的同事!”


    “真的?”


    “當然是真的,不然我怎麽會這麽快就回來了,你看我的樣子像殺人犯嗎?”


    “像……嗯,不像……”夏文文拚命搖頭。


    好吧,沈既明徹底投降了,搖搖頭往樓上走,一邊走一邊說:“老子這輩子一定會毀在那幫狗日的警察手裏,以後娶不到媳婦怎麽辦,難道要去搶一個……”


    “啊~~”夏文文再次尖叫一聲站起來往樓下跑去。


    走上四樓,打開房門。


    “哐當~”


    沈既明把自己使勁兒摔在老舊的木架子床上,閉上雙眼使勁兒喘氣,悶熱的天氣加上無法言說的心情加上睡眠嚴重不足,讓他有一種完全無法呼吸的感覺。


    迷迷糊糊之中,沈既明又被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驚醒,他坐起來揉了半天眼睛才去開門。


    門外站著一個中年婦女,是這套房子的房東,名叫林燕,繼承了益州女人的大部分優點,雖然有三十八了,但保養的還不錯,看起來隻有三十一二歲,九月天氣,衣服也穿的很清涼,渾身透著成熟女人的韻味。


    但益州的女人一般也很精明潑辣。


    因此在沈既明開門的瞬間,一根手指就戳到了他的眉心,女人的臉上露出一絲憤怒外加一絲的膽怯,眼神躲閃著沈既明的目光。


    “沈既明,今天……今天你必須從我家搬出去!”


    “為啥子?”沈既明踢拉著拖鞋轉身。


    “因為……因為你是殺人犯!”女人支吾著說。


    “我沒殺人,我的同事死了,警察隻不過是例行公事傳訊而已。”沈既明聳聳肩接著說,“而且警察讓我不能搬地方,隨時都有可能讓我配合調查,你要我搬走的話自己去找警察說!”


    女人一下愣住了。


    沈既明站在窗戶邊上看了一下對女人招招手說:“林姐,你過來看!”


    林燕躊躇了一下還是小心翼翼的走了過去,沈既明隨手指著街對麵樹蔭下的一亮黑色的小汽車說:“林姐,你看見了吧,那就是監視我的便衣警察,你去找他們說一聲我就可以搬走了,你這個地方連個空調都沒有,房租還這麽貴,你看看我的臉和我的眼睛,最近個把月熱的我都完全沒睡好,如果能搬走我還巴不得,而且這個地方我住過,周圍所有的住戶都以為我是殺人犯,恐怕你租給別人了麻煩更多,租戶三天兩頭找你鬧……”


    “那……那怎麽辦?”林燕也有些六神無主。


    “幫我裝個空調,我按時付你房租,等過個一年半年這件事徹底過去了,到時候四周的租戶換幾茬兒之後,就沒人知道這件事了!”沈既明說。


    林燕走了,帶著沈既明沉重的囑托走的。


    房客沒趕走,竟然還要倒貼一台空調,林燕的心情極度混亂和無奈。


    從窗戶裏看著林燕站在小區外的路口猶豫了半天還是開車走了,沈既明收回眼光,拿起手機撥通了老爸的電話。


    “娃子,啥事?”電話裏傳來老爸一如往日的簡單而沉悶的聲音。


    沈既明心裏沒來由的一陣酸楚,突然有一種想哭的感覺。


    畢業到現在,工作一年多,風裏來雨裏去,起早貪黑住最便宜的舊房子,吃麵條都要找最便宜的麵館,就算是在工地上,也是狼吞虎咽的胡亂吃統一訂購的盒飯,平日省吃儉用,除開必須的東西之外,一切能省的都省了,但要湊夠給老媽做手術的錢還是一個未知數。


    沈既明調整了一下自己的心情,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一些,“爸,最近家裏怎麽樣?稻子收割完了沒有?”


    “你操心這些幹啥?就那七八畝田幾天就弄完了,好好上班!”老爸回答的還是一如往日。


    “媽最近有沒有去醫院複查?別讓她累著了,我正在聯係醫院,過幾天我回家把媽接到益州來住院,趁早把手術做了!”


    但電話裏隨即傳來一個中年女人的聲音,“娃子,媽這病治不好,也不要做啥手術,盡浪費錢,把錢存起來買房子娶媳婦……”


    老媽在電話裏絮絮叨叨,沈既明安安靜靜的聽著。


    老媽的慢性腎炎在年輕的時候就落下了,平時也就吃點兒藥,慢慢拖了近二十年,等完全扛不住了去醫院檢查才發現,雙腎已經大部分壞死近乎於完全失去了功能,醫生說除開盡快換腎之外,已經沒有了任何挽救的方法。


    含辛茹苦的老媽一輩子省吃儉用,雖然身體不好,但卻也非常要強,農村的農活都是搶著做,而且還要做的比別人更好,家裏家外平時也收拾的井井有條,但就是這個病,讓她受盡了折磨。


    吃藥打針幾乎常年不斷,而且常年的吃藥對腸胃的破壞也非常厲害,平時隻能吃清淡的稀飯和青菜,各種富含蛋白有營養的食物都不能吃,營養跟不上導致身體非常虛脫,而且身體一直都處於一種微微浮腫的狀態,看起來有一種病態的虛胖。


    “媽,錢的事你不用擔心,在家裏農活少幹點兒,那些水地旱地弄不完就租給別人種,我一個月的工資頂你們一年的收入了,累壞了身體隻會讓我花更多的錢……”


    對於做手術這件事上,沈既明是沒有任何退讓餘地的。


    老媽才不過四十五歲,按照正常的工作年齡,這正是年富力強的時間段,沈既明絕對不會有半點兒妥協。


    父母在,那個山村便還有家。


    父母若不在,那家也就沒有了,永遠就像一個孤魂野鬼,奔波在外再也找不到一個心靈可以停靠的港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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