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自作多情


    鬆林裏的妖物, 果然很弱。不一會兒,尹絮蘋已經將它抓了出來。她很開心:“奚……玄舟,我抓住它了。”


    天衢子不著痕跡地將手中麵紗收入袖中,勉強笑道:“放出去,交給諸弟子曆煉吧。”


    尹絮蘋點點頭,她一時興奮,竟然忘記了試煉的規矩——天衢子身為掌院,是不會親自捉拿妖物的。他隻是一旁掠陣,等其他弟子自己解出謎團而已。


    不到危險之時,絕不出手。


    尹絮蘋忙將妖物放了, 那不過是個鬆樹妖,確實並不危險。天衢子眼看著諸弟子尋找,尹絮蘋就站在他身邊。他跟尹絮蘋並不親近, 始終還是因著記憶缺失, 頗為陌生之故。


    二人站在一起,他身上苦竹的清香浮浮沉沉,尹絮蘋隻覺得心跳加速。


    她對天衢子一直心存向往,但是作夢也沒有想過, 自己真的有一天, 能夠和這個人肩並肩地站在一起。自上次受了某人教訓之後,她對自己倒是有了個清楚的認知。


    這玄門大能雲集,以她的本事,想要配得上身邊這個人,還有很長的路要走。但是她充滿信心, 隻要足夠刻苦努力,她會有配得上他的那一天。


    天衢子並不知道她的心思,也始終沒有向她看。他本就是個冷淡的性子,尤其對女修素來方正守禮,當然更不會有什麽溫存柔情。


    尹絮蘋心中明白,但就是這麽站在他身邊,便已經不需要其他言語調劑。


    一直等到諸弟子終於抓住了那鬆樹精,天衢子才點評各弟子表現。尹絮蘋站在他身後,聽他事無巨細,深淺有度的分析,心中便灌滿了蜜。


    回到融天山,天衢子自回了苦竹林。袖中麵紗,依然柔軟光滑,他指腹一觸,卻如被火燙。


    不應該。


    他已經有尹絮蘋,哪怕二人尚未結契,但卻是情意在先。他自認絕非朝三暮四之人,著實不應留下此物。他將那麵紗取出,想要施術焚毀,但頃刻之間,卻又猶豫——自己也不過就是念及那驚鴻一眼的風采。怎的倒如此心虛起來?!


    左右思忖了一陣,終是將麵紗壓在書房最下方的一個抽屜底下。但是一翻之下,卻發現裏麵還有一副畫。他長年閉關清修,物欲淡泊。平時房中陳設都是載霜歸在打點。如今幾時竟多出一副畫來?


    他將那畫展開,卻更意外——那並不是什麽好畫,一副洛陽牡丹圖的刺繡罷了。針腳雖然還算精細,但是在玄門中人看來,就實在是太過粗糙了。


    牡丹上施了一點小小的術法,是飛針坊最初級的繡藝,令牡丹可以晝開夜合。


    可單就這樣的繡作而言,實在不值得他如此慎重地藏匿於此。


    畫裏可是另有玄機?!


    天衢子看不懂,五百多年前的他,缺失了後來的經曆。當然再如何思索,也不會有什麽記憶。


    他搖搖頭,將手中麵紗鋪在畫城,小心卷好。再左右翻找,苦竹林卻是再沒有其他痕跡。


    正在此時,載霜歸又找來,說:“你與絮蘋的結契大典的事……你想要定在幾時?”


    天衢子愣住,他若結契,對於整個玄門來說也是一件大事。沒有大半年的時間準備是不行的。他猶豫著道:“師尊,如今我對絮蘋毫無記憶,實在陌生。我想要再過一些時日,待大家彼此接納,再談此事。”


    他言談之中,提及尹絮蘋亦是毫無私情,平淡得就像是提起自己的座下弟子。


    載霜歸心下歎息,突然想,如果現在提到的結契對象不是尹絮蘋,而是畫城那個家夥,五百年前的天衢子又將作何選擇?


    他是不是也會像這樣淡淡地說一句“毫無記憶、實在陌生”?


    他身為天衢子的授業恩師,當然是全心全意為自己弟子著想的。畫城那家夥確實是狂妄自大,不討喜,而且太麻煩了。


    可是看著自己的愛徒像個玩偶一樣任人擺布,他又心中不忍。他說:“玄舟如此冷淡,難道是有了意中人嗎?”


    問出這句話,他自己都覺得可笑。怎麽可能?五百多年前,頊嫿還在鎮守弱水天河,他們根本未曾相遇。而那時候的天衢子,比五百年後的他好懂。


    果然天衢子淡然道:“師尊這話問得奇怪,我的性格,師尊並非不知。若當真有意中人,恐怕不會與絮蘋有何牽扯。”


    他說得認真,載霜歸終於放了心。然而卻聽他又問:“師尊可認識一個女孩兒……”他認真地想了想形容詞,“清純典雅,以一盞蓮燈為法寶?”


    載霜歸簡直是心中駭然,好不容易才穩住自己的表情,問:“你……為何突然問起此人?”


    天衢子頓覺怪異:“師尊認得她?”


    載霜歸都忍不住要伸手去捂自己胸口了:“我……不、不認得。不過你與絮蘋結契在即,突然問起另一個女人,師尊難免心中不安。”


    天衢子這才道:“師尊不必多想,我也是一時好奇罷了。”


    載霜歸一臉狐疑——天衢子啊天衢子,你莫不是中了什麽詛咒麽……


    天衢子還真的隻是問問,他延後了結契之期,以提升修為作理由。當然沒有人好說什麽,便是水空鏽,也隻能全力支持。畢竟現在九脈掌院中,他實力可真是太弱了。


    而此時,魔尊贏墀往畫城跑得可謂十分勤快。玄門其他宗門難免心生不安。水空鏽已經多次接到其他宗門的建議,希望玄們能與畫城建交。至少關係不要搞得這麽僵。


    他們先前都曾經買入過魔傀,這些魔傀或多或少,也都生育過孩子。隻是之前頊嫿凶悍,大家不得已,隻得把魔傀還了回去。而一些非要帶走孩子的,他們也不敢強行阻攔。


    所以現在畫城之中,還有不少他們的後代。


    如今九淵仙宗與畫城劃清界限,之前九脈掌院又曾經攻打過畫城,以至整個玄門和畫城魔傀的關係可謂是十分惡劣。至今毫無來往。


    眼看著贏墀天天往畫城跑,大家當然不安心。也有人借著想要畫城的“兒子”“孫子”這樣的關係,想要再見見自己的魔傀“配偶”的。


    水空鏽卻始終心存記恨,並不鬆口。


    畫城,頊嫿倒是沒有這些煩惱。


    她在她宮殿一般的衣櫥裏,正要翻自己的漂亮衣服。奚雲清抱著小蝦槍,正來來回回地走著哄。小蝦槍沒有吃飽,無論如何不肯睡覺。


    小惡魔知道娘不靠譜,當然隻有自己想辦法照顧弟弟——可別給餓死了。


    他又擠了些牛奶送過來,二人正一點一點地喂小蝦槍喝奶。


    頊嫿換了一條孔雀羽緞織成的衣裙,問:“雲清、雲嶠,本座穿這件衣服好看嗎?”


    雲清趕緊抱好小蝦槍,小惡魔抬頭看了一眼:“娘親您這春風滿麵的,是有了第二春啊!”他在雲清麵前,倒是毫無顧忌,直接就叫頊嫿作娘了。


    頊嫿說:“少廢話,快幫為娘看看!”


    小惡魔說:“娘親國色天香,穿什麽都襯得住。隻是爹才剛進弱水也沒多久,您就穿得這般招蜂引蝶……未免有點……呃,一言難盡。”


    頊嫿說:“呸。”


    最後還是奚雲清說:“還是第一次看見師尊這般在意別人的意見。”她有很多漂亮衣服,但是幾乎每一件都是由著自己的喜好。她從不在意旁人怎麽看。


    而今天,顯然不同。


    頊嫿說:“因為本座突然發現,原來衣服穿給喜歡的人看,並且還能令他眼前一亮,原來真是一件很愉快的事情。”


    奚雲清說:“喜歡的人?”


    頊嫿說:“雲清,你有沒有喜歡的人?”


    奚雲清頓時玉頰飛霞:“雲清願意永遠侍奉在師尊身邊,不需要喜歡的人。”


    頊嫿說:“別啊!豈能留你在身邊妨礙本座的終身幸福。你回頭留意一下,畫城隨便哪個,隻要我們雲清看上,師尊都能弄來給你。”


    奚雲清頓時一張俏麵緋紅,旁邊小惡魔搖搖頭:“唉,春天到了,春天到嘍。”他一把抱過奚雲清懷裏的小蝦槍,一邊走一邊歎氣,“後父猛於虎,可憐我們兩個苦命的孩子喲……”


    頊嫿終於忍不住:“閉嘴啊,跟我走!”


    次日,鏡湖村。


    這可能是最靠近融天山的一個小山村了。依例屬於陰陽院照管。頊嫿帶著小惡魔,偷偷摸摸地潛進村裏。


    小惡魔跟著頊嫿過來,見她鬼鬼祟祟,還是覺得很是丟臉:“娘,您好歹也是化神的人物了。應該霸氣外露,踏平融天山,搶回夫胥才對啊。這樣偷偷摸摸,實在有失神格啊!”


    頊嫿說:“閉嘴。水空鏽那廝把你爹的神識修複了。”


    小惡魔精神一振:“什麽意思?”


    頊嫿說:“意思就是,你爹現在雖然本尊仍然被困弱水,但是他的一段神識,在他的化身之中醒來了。”


    小惡魔張大嘴巴:“還有這種操作?”


    頊嫿不理他,說:“但是五百年前的神識,他既不認得我,也不知道你。相反,水空鏽還告訴他,他有個小情人叫尹絮蘋。二人現在正在準備結契大典。”


    小惡魔一甩額前頭發:“哦。”


    頊嫿意外:“你怎麽一點不著急?事先跟你講,後娘可比後爹嚴重多了。”


    小惡魔不以為意,小大人一般擺擺手。他肩上,神魔之息替他答了:“就掌院那點出息……嘖嘖。”能翻得出您老人家的五指山嗎?


    重生一百次都夠嗆。


    小惡魔攤攤手,深以為然。


    小惡魔:“所以您老人家在這兒,是打算結什麽蜘蛛網啊?”


    頊嫿瞪了他一眼:“閉嘴!本座堂堂畫城神靈,結什麽蜘蛛網!又不捉妖蛾子!”她看了一下左右,說:“他今日回南嶺奚家探望自己本家族人了。算著時候,也該返回了。”


    小惡魔說:“您打算就在這個小村子裏蹲他?”


    頊嫿說:“他趕路方式頗多,萬一禦劍,本座不是白等了?但是九淵仙宗有規矩,飛鏡湖方圓二十裏內不準禦劍。他到這裏應該就會步行。”


    小惡魔點點頭:“然後呢?您想幹什麽?”


    頊嫿從懷裏掏出一個小藥包,說:“娘親特地準備了一包五鬼邪屍粉,隻要把這藥粉撒進河裏或者井裏,全村人必得怪病。”


    小惡魔說:“娘親,雖然我年紀小啊,但我還是覺得這行為挺賤的。”


    頊嫿搖搖頭,一臉凝重地歎了一口氣,說:“對啊,這麽下賤的行為,娘親怎麽能親自動手呢?雲嶠,你是知道的,娘親一直是個體麵人……”


    小惡魔看看她手裏的藥包,又看看村裏的井、村口的河,頊嫿對他露出了慈愛而鼓勵的神情。


    小惡魔:“……”頊嫿又湊近他,再給了他另一包藥粉,低聲囑咐了一通。


    這有什麽辦法!!小惡魔拿好兩個藥包,將藥粉挨個撒進井裏。神魔之息起初還蹲在他肩頭,後來實在汗顏,把腳化成小翅膀,飛出老遠。


    第二天,冬天的太陽總是要出來得晚些。


    天衢子剛探視完族裏長輩,禦劍返回,依照宗規,在這裏降下。隨後就發現整個村莊異常安靜,而且彌漫著一股淡淡的味道。天衢皺眉,他雖然修為減弱,對於這些外門弟子都要學習的歪門邪道,卻極為熟悉。


    如今村中彌漫的,是屍體的味道!!


    他飛快前行,正準備找個人來問問,突然看見前方村民聚集。天衢子上前,抓住一人詢問:“發生何事?”


    這人麵色蠟黃,原本十分不耐煩,但一眼看見他的裝束和腰間玉佩,倒是眼前一亮:“是九淵仙宗的仙長!回稟仙長,我們村裏不知道怎麽了,從昨夜開始,直到現在,所有村民都上吐下泄,有的已經高燒不退,還說起了胡話……”


    天衢子心中一頓,鏡湖村離九淵仙宗非常近,平素絕對無人敢在這裏鬧事。但今日村中這味道,又實在怪異。


    他說:“可有派人向九淵仙宗求助?”


    那村民趕緊道:“先前正要去,但如今是不用了。一位女菩薩在這裏施藥。大部分村民都已經得救了!我也是來領藥的。”


    他說著話,指指前方的小院。天衢子順著他指的方向上前幾步,隻見一眾村民荊釵布衣,麵色憔悴,而被他們圍在中間的,正是一女子。


    正是流蘇驚鵠髻、發中琉璃釵,纖腰約素錦、秀足著絲履。


    冬日清晨,天空一片陰霾,而她站在簡陋的小院裏,便成了這一方天地最耀眼的天光。眾生在她麵前都是螻蟻,而她是秀絕萬物的神靈。


    麵前的村民伸出手,紛紛求藥。她笑容溫婉:“不要著急,人人都有。”


    奚掌院雖然心驚意動,但是他智商還算是在線——這個女子曾經大半夜出現在一片妖物出沒的鬆林。若當時隻是巧合,那麽她今天突然出現在這裏,而整個鏡湖村都出現了莫名其妙的腐屍氣味。


    也是巧合嗎?


    兩次都那麽巧,剛好暴露在自己視線之中!難道是對自己有所圖謀?!


    他快步上前,一把抓住女子的手!


    頊嫿抬起頭,迎上的是一道全然陌生的視線。這讓她想起當初天魔聖殿之外的桑林裏,那次初遇。多年以後,仿佛時間交錯重疊。


    她變得懷舊。


    天衢子皓腕入手,隻覺得整個掌中都是那種柔軟滑膩。暗香浮沉,他努力壓製心神,沉聲道:“大家先不要服藥!”


    九淵仙宗在鏡湖村,當然是積威甚重。村民們一看他的裝束,立刻就選擇了相信他。頓時紛紛停止求藥。有人問:“仙長,可是這藥有何不妥嗎?”


    頊嫿輕聲問:“我雖然不是醫修,但是他們這般症狀,定是身中屍毒無疑。仙長為何不準施藥?”


    天衢子直視她的眼睛,看見裏麵全然陌生的自己。他移開目光,說:“你是何人?為何幾次三番出現在我眼前?”


    頊嫿頓時神色茫然。天衢子見她神色,立刻轉頭,左手自懷中取出一個盒子,對身邊村民道:“將盒中符珠投入村中常用的井與河中,查看水質是否變色。我懷疑有人故意下毒,以致村民染病!”


    那村民立刻應了一聲,跟村長一起前往各井試毒。


    村民們有解了毒的,跟去看熱鬧。天衢子卻隻是握著頊嫿的手腕,並不鬆開。若是此女作怪,必須將她押回融天山,嚴加審訊才好。


    頊嫿說:“小女子與仙長不過初次見麵,實在不明白仙長的意思。還請仙長先行放手,九淵仙宗乃名門正派,如此作為,恐有失風度。”


    天衢子當然並不鬆手,他可不相信這般巧合。危害普通村民安全的人,必然心術不正,斷不可留:“你分明曲意接近我,還敢花言巧語?!”


    頊嫿幾經掙紮,最後終於偏過頭去,任由他鉗住手腕。天衢子也不再看她,那腕中肌膚真是太過細滑,若是她再掙紮,他恐怕是難免要留下淤痕了。


    二人就這般原地站立,不言不動,周圍無人說話,安靜得可以聽見彼此的呼吸。她身上桂花的香氣更濃了,天衢子即使能不看不想,卻不能不嗅這無邊芬芳。


    美人身上,都天生帶香嗎?


    過了一陣,外麵終於有村民匆匆返回,說:“仙長,井水並沒有變色,河水也正常。倒是方才上遊衝下來一具屍體,死了好幾天了,卡在水草裏。方才我們去投符珠才發現。想來屍毒應是來自這具屍體了!”


    ……竟然是自作多情?!


    天衢子愣住,片刻之後,幾乎是尷尬地鬆開了手。


    作者有話要說:  渣一新文《快樂齊天》的第一章新鮮出爐啦。存稿已備十萬字,先給大家看看開頭~~爸爸們如果覺得還合胃口,進渣一作者專欄放進菜籃子裏喲!!


    第一章:


    燙!


    真快樂為客戶倒水的時候有點走神,滾燙的一杯水脫手,差點砸在客戶腿上。她一聲驚呼尚未出口,坐在沙發上的客人突然伸手,若無其事地接了水杯。


    他接得很穩,一杯沸水沒有濺出一滴。老板賀歲瞪了真快樂一眼,趕緊又賠著笑:“不好意思焦大師,公司出了這麽大的事兒,員工都沒心思做事了……”


    真快樂走出老板辦公室,心裏還有些驚魂未定。


    也難怪她心不在焉,沸點科技是個小公司,在一眾競爭對手裏,本來就是艱難求生。好不容易接到一個大單子,卻不知道是誰把老板u盤裏的產品策劃書給換成了蒼老師科教片。害賀歲在客戶麵前當場出醜,當然也失掉了這宗訂單。


    大家半年心血毀於一旦,花了大價錢采購的設備也再無用武之地,公司眼看就要關門大吉。


    這個時候,沒有人還能靜心工作。


    賀歲其實是個好老板,隻有一點不太好——十分迷信。


    平時三牲祭天、雞血驅邪什麽的也就算了,今天不知道又從哪裏請來的大師。公司都大限將至了,他還有這心情。


    真快樂雖然隻是個前台,但心裏也急,對她這樣的人來說現在找個工作不容易,遇到一個好老板更不容易。她可不希望沸點科技就這麽黃了。


    她剛剛坐下來,好友張絲薇就湊了過來:“樂樂,我們老板這又請的是何方天師?長好帥啊!”


    真快樂搓著剛才被燙到的手指,說:“絲薇,不許叫我樂樂!”往小區裏這麽一叫,十條狗有六條會過來好嗎?!


    張絲薇不理她,小聲說:“就是不知道一會兒他作法的時候穿道袍不……他那麽性感,再穿個道袍……我的媽呀,禁欲係的製服誘惑啊……”


    ……真快樂也試著想了想那場景,我的媽呀……


    可事實上,那位“天師”並沒有如她們所願。他沒有開壇,也沒有做法。他隻是跟賀歲在會議室裏足足待了兩小時。不許旁人接近,自然大家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


    一幹同事沒有事做,聚在一旁伸頭縮腦地張望。唉,信這些神棍,還沒被騙夠,賀歲這怕不是瘋了。


    兩個小時之後,賀歲和“天師”從會議室出來,兩個人都是大汗淋漓。賀歲還不停地喘氣,活像是負重跑了二十公裏。


    這……我的媽呀……


    真快樂這才有閑暇打量這位“天師”,他上身穿黑色絲質襯衣,下身黑色西褲,衣袖挽至手肘,露出肌肉緊實的小臂。領口三顆紐扣沒扣,胸膛微露,隱隱可見掛在頸間的銀色金屬牌。他五官硬朗,濃眉高鼻。流海半斜,麵無表情。


    是很性感,像從電影大片裏走出來的人物。


    可是他也沒讓眾人打量很久,隻是對賀歲說了一句:“三天之內,付錢到我賬上。”


    賀歲畢恭畢敬地把他送了出去,公司同事看他都是一臉關愛智障的表情——以前就算了,你頂多就損失點錢。這次你可是被人騙財騙色了啊……


    賀歲哪管這些人,表情還挺欣喜,哼著歌就回了自己辦公室。


    午飯大家吃得沒滋沒味,真快樂正打開自己的餐盒呢,突然看見有人進來,而且還挺眼熟。她記憶力好,一眼就認出這行人——正是昨天過來開會,被賀歲當場播放了教育片,受了好一番教育的大客戶!


    真快樂心裏一驚,趕緊迎上去:“聶總監!”她心裏砰砰直跳,一時之間竟然不知道該怎麽接待。好在賀歲已經出來,這時候三步並作兩步地跑上來,頗有些忘履相迎的意思:“聶總監!你們來了?”


    聶總監臉上帶著笑,和他握手,說:“公司經過評估,對沸點的產品策劃書很滿意,你們的規模雖然小,但是創意還是值得肯定的。我們今天來,主要是再商談一下合同細節……”


    一行人一邊說一邊往賀歲辦公室走,真快樂懵圈了——就昨天那蒼老師的教育片,你們公司還真滿意啊?


    整個公司同事全都驚呆了——我的媽呀。


    但是這麽說來,公司是不用倒閉了?


    這時候有人想起上午那位“天師”了,不是真的這麽神吧?!


    下午,敲定了合同。小賀總高興得簡直要瘋,非要拉著公司員工聚餐,喝了個酩酊大醉。


    他一喝醉,抓著人就不放。這次他抓住了真快樂。


    整個沸點科技,全是“攻城獅”、“程序狗”,隻有真快樂一隻大花瓶。真快樂長得好,沸點科技對著裝要求也不是那麽嚴格。她每天白襯衣配牛仔裙,加上白布鞋。頭發紮在腦後,卻偏偏有那麽幾縷不聽話的偏要垂落下來,很有大學生的清純味道。


    再配上一張天生溫柔無害的臉,活脫脫一朵盛世白蓮花。別說,整個大廈四十二層樓,全是職業裝、通勤妝,突然看見一個這樣的,還真是賞心悅目。


    賀歲平時雖然不靠譜,但是為人規矩,嘴上會開開玩笑,卻從來不會動手動腳。可是今天他喝醉了!他摟著真快樂的肩,一身酒氣簡直嗆人:“樂樂,好樂樂,我今天真高興……”


    真快樂一邊哄他,一邊向其他同事使眼色。其他同事隻是笑,還有人說:“我說樂樂,反正咱們小賀總還單身,幹脆你把他拿下算了。”


    這話一出,大家全樂了——有道理啊!一時之間誰還理她,扔下他們兩個人就全撤了。


    賀歲全然不知,還噴著酒氣,說:“樂樂,你賀哥我雖然犧牲了很多,但能走到今天,我高興!我知足!”


    真快樂扶著他,一邊往外走一邊想,你付出的是挺多的。一想到上午那位“天師”那身材……唉,小賀總恐怕沒有少受罪。


    不能想,不能再想了——我的媽呀。


    她扶著小賀總下了負一樓,正要摸他的車鑰匙,突然身後有人也下到停車場。真快樂聽見腳步聲,下意識一回頭,整個人頓時從頭到腳一片冰涼。


    這個人甩著車鑰匙往前走,他身後,一個灰色的他緊緊貼在他後背上。似乎是察覺到真快樂的目光,灰色的他轉過頭,朝著真快樂露出一個詭異的笑容。


    真快樂再顧不得小賀總,慢慢抱住頭,蹲在地上。


    自己的病情又加重了。她深深吸氣,冷靜了半天,看小賀總確實是醉得沒有意識了,這才悄悄翻自己的包,找出鎮靜藥,一股腦吞了五片。


    她飛快地把藥瓶藏好——如果小賀總知道她是個精神病人,又怎麽還會雇她呢?


    歇了一陣,感覺自己好些了,真快樂扶起小賀總,正要繼續往前走,突然一輛車停在她麵前。車窗降下來——居然是上午那位“天師”。


    真快樂還記得他的姓:“焦先生,這麽巧。”


    “焦天師”看看她扶著的小賀總,目光在她包上略略停留了一下,說了聲:“上車。”


    真快樂也不想逞強,憑她的體力,要把小賀總弄回他家,估計夠嗆。


    她把小賀總扶上車,說:“焦先生,您把小賀總送回去就行,我就不麻煩您了。”


    “焦天師”不置可否,卻突然問了一句:“你能看見它?”


    “啊?”真快樂愣了一下,他卻沒有追問,隻又說了句:“上車。”


    再拒絕也不好,真快樂坐進車裏,這位“焦大師”看上去不是很和氣的樣子。真快樂怕小賀總吐在他車裏,一路給他提著塑膠袋。


    幸好小賀總沒吐,隻是他一路上可沒安靜過!他拉著真快樂的手,噴著酒氣:“樂樂,樂樂,你聽賀哥說,賀哥要是飛黃騰達了,一定忘不了你!你是從賀哥一無所有的時候,就陪我走過來的人。我們同甘共苦,我們白手起家……”


    真快樂都要哭了。


    等到了目的地,他又死活不肯下車。真快樂拉了半天,額頭全是汗,突然覺得還是做個神經病比較輕鬆。


    最後還是那位“焦大師”下車,當胸一腳踹在他胸口。喋喋不休的小賀總一下子懵圈了。“焦大師”二話不說,把他從車裏拖出來,幾乎是硬塞到了電梯裏。


    他先前吵得跟個蒼蠅似的,這會兒卻非常乖,貓兒似的挨著真快樂,一個字都不敢說。


    電梯一路到了十九樓,真快樂摸出他口袋裏的鑰匙,開了門,他乖乖地就走進去了。


    真快樂第一次見識到了什麽叫非暴力不合作。


    送完小賀總,“焦大師”又送真快樂回家。真快樂報了地址,對他還是生出了許多好感。他看上去不近人情的樣子,其實還是很熱心的。


    一路上她也不知道該說什麽,好在兩地離得不遠。十幾分鍾後,車停在她樓下。真快樂趕緊說:“謝謝了焦先生。您真是個好人。”


    然而話音剛落,“焦大師”就說了句:“不請我上去坐坐?”


    真快樂覺得自己真是啪的一聲被打臉了,而且還打得挺疼。


    他不會是另有所圖吧?她笑得有點尷尬:“今天太晚了,我孤身一個人住,不太方便。”


    好在這位“焦大師”還是要臉的,隻是嗯了一聲。真快樂再次道了謝,轉頭就進了樓。一直回到家裏,身後並沒有人跟來,她終於鬆了一口氣。


    她隨手開燈,一關上門,整個世界就安靜下來。隻有牆上的掛鍾在哢嚓哢嚓地行走。


    像是回到了另一個世界,真快樂保持了一天的微笑慢慢地消失了,她去廁所卸妝,並沒有留意窗下——送她回來的車並沒有走。


    真快樂洗漱完就窩進了被子裏,掛鍾的聲音像是催人入眠,她閉上眼睛,希望自己能早點睡著,對於一個精神病患者而言,多睡覺有益於社會安定。


    可是她又作了那個夢。夢裏她站在樓下,舔著手裏的冰淇淋。冰淇淋真甜,她隻舔了一口,突然麵前砰地一聲巨響。媽媽從天而降,砸在她麵前的水泥地上。


    周圍人群尖叫:“跳樓了!有人跳樓了!”


    她站著沒有動,就那麽眼睜睜地看血從媽媽身上瘋湧出來,像是被打開了水龍頭,在地上匯成小股小股的水窪。


    她手上的冰淇淋融化了,滴落在血水裏,混成一灘粉粉的白。


    真快樂驟然驚醒,那血像是流進了腦子裏。她起來倒水,剛打開客廳的燈,不由愣住。


    ——客廳裏,“焦大師”正站在沙發前,凝視著牆上的掛鍾。此時燈一開,四目相對,真快樂呻|吟一聲。


    媽媽,我還是瘋了啊。


    隻是瘋了也就算了,出現幻覺也罷了。為什麽幻覺會是這個人啊?!


    真快樂很不快樂,而這時候,“焦大師”開口了,問:“真漂亮是你媽媽?”


    果然一開口就提到媽媽,因為是自己幻想出來的人物,連出現的理由都省了。真快樂倒了水,她可不想尖叫——那樣的話,所有人都會知道她是個精神病人了。


    她端著水走過來,說:“是啊。”


    這也算是靈魂對話了吧?


    而麵對一個虛擬的人物,她可以不用在乎禮貌,放肆隨意地打量他。古語說樓上看山、舟中看霞,燈下看美人。而這時候,他就站在燈下。寬肩窄腰,一雙腿修長筆直,黑色讓他少了兩分煙火氣,高冷得撩人。


    真快樂搖搖頭,喃喃說:“我一直以為自己喜歡的是嫩滑小鮮肉和陽光小正太啊!怎麽我竟然是喜歡著你這種類型的嗎?!”


    “焦大師”愣了一下,顯然不明所以。真快樂把水杯放到茶幾上,慢慢走到他麵前,突然伸出手,用力抱了一下。


    ?溫香軟玉抱滿懷,“焦大師”顯然不明所以。真快樂猛地抬起頭,嘴唇用力地貼了貼他的唇。他唇瓣微涼。真快樂說:“連手感都這麽真實,怪不得精神病人都願意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


    “焦大師”一時走神,居然沒有反製她,隻是擋開她的手,說:“鎮靜類的藥少吃,副作用很大。”


    自己幻想出來的人,真是什麽都知道。真快樂說:“我知道。你還是走吧,我要是睡不好,精神會更差。”


    “焦大師”又看了一眼牆上的掛鍾,終於走向門口,但略微猶豫之後,他突然又回身,說:“我記得,四年前,真漂亮已經死了。”


    真快樂揮揮手:“跳樓自殺,我知道。”不需要一遍又一遍的提醒,媽媽死了,我一直都知道。


    “焦大師”點點頭,終於打開門出去。真快樂聽見門響,再看看空無一物的家裏,找出藥瓶想要再吃藥,想一想,還是放了回去。


    門外,焦天齊伸手摸了摸嘴唇。


    《快樂齊天》預收藏來一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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