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思巴口誦一聲佛號,如雷霆乍裂,震得周遭之人耳膜生疼,紛紛後退。


    花愷卻知道他是故意如此,不想兩人交戰波及四周元兵。


    換而言之,他要出手了。


    隻見他左手食指微屈,與拇指虛捏,垂於身側,右手五指擺動,緩緩向前拂去。


    這一拂,平平淡淡,毫無煙火之氣。


    花愷卻知其中凶險,神色沉凝,同左足向前重重一踩,順勢向前連踏,右手持劍,自上而下,一劍斜撩。


    這一劍,堂堂正正,坦坦蕩蕩。


    天澤履,君子坦蕩蕩,履虎尾而不咥(咬)。


    這是七式之一,履虎尾。


    這一式剛健守中,為七式中唯一的守式。


    啵!啵!啵!……!


    一連五聲悶響,花愷隻覺劍上傳來五道勁力,每一道都各不相同,卻都是雄渾之極。


    雄渾的指力已經讓他手中長劍劇震難平,那迵異的勁力更是一道接一道,而且五道指力都像是有靈性一般,左衝右突,前後不定,你來擋,它便避,你一退,它便來,極為難纏。


    甫一接觸,就讓他幾乎要握不住手中劍。


    “嗡!”


    五道指力突然齊齊一撞,長劍顫鳴。


    花愷右手赫然被震離劍柄。


    再看那八思巴,左手兩指捏著智慧印,緩緩向前點來。


    花愷臉色一變,右手疾探,再次按上劍柄,足尖一點,翻身而起,緊握劍柄不放,順勢一旋,頭下腳上,連帶著手中劍如陀螺一般飛速旋轉。


    砰!


    一股雄渾氣勁豁然蕩開,在他周身數丈內撐開一個無形氣場。


    五道如附骨之蛆般的指力如陷泥潭,花愷手中長劍豁然一輕。


    八思巴那第六道指力也同時而至。


    “噗!”


    一聲中人欲嘔的沉悶響聲,指力射入玄劍勢所撐開的氣場中,隻是微微一頓,如水中遊魚一般,魚尾一震,便又疾射而至。


    花愷不慌不忙,長劍一震,砰然聲響中,玄劍氣場豁然炸開。


    “哼!”


    氣場、指力,雙雙消彌於無形。


    八思悶哼一聲,顯然是受到波及,氣血不平。


    花愷倒持長劍負在身後。


    這電光火石間的交手,隻是兩人的試探,看在旁人眼裏,卻已是目眩神迷。


    城頭楊逍凝目道:“這八思巴好厲害的指法。”


    “不對不對,這番邦和尚一個照麵就吃了虧,有什麽厲害的?”


    周顛一向和他不對付,雖然因楊逍威權日重,消食許多,但還是忍不住時常在嘴上和他過不去


    楊逍隻是淡淡一笑,並不與他吵鬧。


    殷天正卻斜了他一眼:“不懂就好好聽,好好看,不要出來丟醜。”


    又目含讚歎:“這和尚一拂一按,看似隨意平常,實有萬般變化,若非這位劍神的劍法著實神妙,這天下能接他這一指的人,不出十指之數了。”


    周顛嘀咕了兩句,又忍不住道:“這小劍神的劍法有什麽門道?”


    殷天正搖頭道:“第一劍還有跡可循,第二劍全然看不出。”


    此時城下,也正如他們所說。


    看似八思巴吃了悶虧,其實花愷背在身後的手也在微微顫抖,酥麻不已。


    若非修煉了金剛不壞神功,這一個照麵,他就得虎口震裂。


    而且這一下交手,和尚隻用了一招,他卻連使了兩招。


    說到底,誰都沒能占到便宜。


    “大和尚,你這六波羅蜜指果真不凡。”


    花愷微眯著眼。


    這和尚的六波羅蜜指,也叫六渡指,能以右手同施五種指力,暗含佛門五波羅蜜之意,各有玄妙。


    左手捏印,暗蓄著莫大勁力,隱隱與那五指力相連。


    左手是智慧,右手是方便。


    所謂方便,意指佛陀所行之渡人妙法、法門,常言道:大開方便之門,便是此意。


    是以智慧行方便妙法,故而發出之後,能變化隨心。


    隻是這五道指力,已經能讓人疲於應付,天下少有能接下之人,左手的暗蓄的第六道威力最大的指力少有施出之時。


    花愷當初就曾在他這第六道般若波羅蜜指力下吃過大虧。


    “無量壽佛。”


    八思巴氣息平複,口誦佛號,搖頭道:“花施主劍法神妙,小僧實不能及。”


    花愷知道他指的是玄劍勢,是純陽劍法。


    他所推衍創造的人劍七式雖然神妙,卻還不足以讓八思巴低頭,自認不如。


    八思巴自上次一戰,就見過這個少年劍神的劍法。


    江湖傳聞的劍神七式,的確是不凡,但是他在兩人交戰中還使過一門劍法,讓他震驚莫名。


    若說劍神七式還是人間劍法,那門不知名的劍法,就讓他如見天人之劍。


    他自此苦思冥想,也無法堪破那門劍法半點玄妙。


    如今再見,見他劍法更見精進,也不說昧心之言,直言不如。


    花愷卻沒有得意,他心中自知,現在的自己,還是遠不如八思巴,他是不如純陽,並非不如自己。


    隻是花愷也不氣餒,早晚有一天,他會真正勝過,而且那一天不會很遠。


    他四周一望道:“我看在這裏你也無法放心施為,咱別處去打。”


    說完,當先騰空而起,如一道輕煙般向遠處懸崖冰岩掠去。


    八思巴心下一鬆,展開身法,緊隨其後。


    見兩人突然遠去,身影消失在崖下,眾人才回過神來。


    趙敏如夢初醒,才想起眼前局勢,哪裏容得了她分心?


    當下立時吩咐一眾軍官開始調兵遣將,迎戰山下突然出現的敵軍,防備隨時可能裏外合應,從城中殺出的明教教眾。


    明教一眾高層也不再關注兩人狀況,將心神都放到了眼前的韃子大軍上。


    沒過多久,光明頂上刀兵爭鳴,戰火重燃。


    遠處懸崖的另一邊,已經傳來陣陣轟鳴,劍光縱橫,勁氣四溢,聲勢絲毫不弱於萬軍廝殺,直打得風雲變色。


    不知過了多久,冰峰上。


    轟隆隆一聲,暴出一圈勁氣,兩道身影倒飛而出。


    花愷長劍一轉,一式孤劍破日勢,如飛燕回翔,人劍合一,朝著八思巴飛射而去。


    八思巴倒翻落地,雙掌直推,整個人平平伏在地上,體內內氣震動,竟如刀劍般發出嗡鳴之聲。


    猛然一撐,整個人直直射出,迎著花愷破日一劍,雙手如推門般平平一推。


    劍光大盛,勁氣暴轟,兩個人影又再次重演了先前一幕,各自倒飛而出。


    人影落地,兩人對麵而立,身上衣衫淩亂,都有些狼狽。


    花愷發絲有些蓬亂:“好一個大和尚,好一個斬煩惱劍,你這顯密圓融,左手智慧、右手方便的法門造詣真是登峰造極了。”


    八思巴百年修為,內力渾厚之極,但畢竟年過百歲,遠遠比不得花愷年輕,又經過種種奇遇練就的氣血雄厚,一番激戰下來,已經有些氣喘。


    “花施主果然是天資絕代,不過短短數年,竟有如此進境,小僧已經難占半點便宜。”


    他搖頭歎道,神情竟有些落寞。


    實是想起自己弱冠之時,就以驚才絕豔聞名天下,得元世祖忽必烈拜請為帝師,被譽為震古爍今的有宿慧的奇才。


    可如今自己憑著百年修為,竟無法勝得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


    花愷似乎能感受到他的思緒,忽然笑道:“大和尚,你是不是很久以前就發現自己的修為,無論如何都難以寸進?”


    八思巴疑道:“花施主何出此言?世間如你我這般,本就一如此地,已是頂峰絕巔,前去無路。”


    花愷指著遠處雲煙之中,一座更高的山峰笑道:“此峰已盡,何不跳出此峰,另攀他峰,踏出一條登天路?”


    八思巴眉頭一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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