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愷自賭坊出來,就已察覺有人暗中窺伺。


    此人輕功極高,在他所見之人中,已無幾人能及。


    所以故意避開人群,行到一條小河旁,偏僻無人的堤岸處。


    一聲歎息,引出來人。


    石橋底下,緩緩出來一人,便是那溫和聲音的主人。


    花愷微露詫異之色。


    因為這個暗中隨伺,輕功絕高的高手,竟是一個坐著輪椅的殘缺之人。


    殘缺的人花愷見過不少,可從來沒有見過這麽完美的一個。


    這人獨坐輪椅,一襲白衣,身披狐裘,黑眉如劍,目若炯星。


    孤高,清俊。


    就是花愷對他的印象。


    原本花愷口中說六扇門,不過是七八分猜測。


    見到他,花愷就想起了一個人,便知道不錯了。


    麵對花愷的笑問,來人同樣開口一笑,像是滿天陰霾都隱了去,雲開月朗。


    “花公子不要誤會……”


    這時,卻忽聽一個淡漠冷硬的聲音插了進來:“皇城之下,當街殺人,其罪當誅!”


    遠處,幾個黑影緩緩行來,片刻就至。


    那是四個蒙麵人,抬著一頂轎子,前麵還有兩個蒙麵人開路。


    轎上披著的,和蒙麵人身上穿的,都是紫色的絨緞,華貴之極,而且極為幹淨,纖塵不染。


    真是好大的排場。


    花愷神情不變,淡然如常,側首問道:“你是誰?”


    轎中傳來和適才一樣的冷硬之聲:“劉獨峰。”


    花愷眉頭微皺,練霓裳眼中閃過一絲驚異,低聲道:“是三絕神捕中的捕神。”


    “捕神?”


    花愷微現意外,不由笑道:“哈,先是四大名捕之首的無情,又是三絕神捕的捕神,我何德何能,竟勞動二位大架。”


    一個抬轎的的蒙麵人道:“你自然沒有此德此能,能勞動我家爺大架……”


    “廖三。”


    轎中人淡淡出聲,那蒙麵人立時躬身退去。


    又出聲道:“你是花愷?”


    花愷按下氣惱得瞪起眼珠,想要出手的練霓裳,嘴角一勾:“不錯。”


    “四天前,你是不是在崇文門外,大街上殺了二十七人?”


    花愷笑道:“人是殺了,不過有多少個,還真沒有算過。”


    “這麽說,你認罪了?”


    “殺人,我認了,這罪從何而來?”


    “夠了。”


    劉獨峰語氣毫無起伏:“你認了殺人便夠了,這罪本也不是由犯人來判,待我將你捉拿歸案,自有刑部判罰,你過來伏首吧。”


    練霓裳豎眉怒道:“哼!那些刺客當街刺殺我們,你不去拿,偏要來拿我兄長,簡直是顛倒黑白!堂堂捕神,不過如此。”


    轎中傳出的聲音依舊平淡:“你叫練霓裳?”


    “嘿,正是你家姑奶奶。”


    “死人犯的罪,自然有陰差判官來問,不歸我管,我隻管活人。”


    劉獨峰理所當然道。


    “聽說你陝南川蜀一幹綠林強盜的盟主,殺人越貨的事做得不少。”


    練霓裳冷笑:“怎麽?你還想問我罪不成?”


    “這自然是罪,隻不過這也自有職司拿問,仍是不歸我管。隻不過四天前,你同樣當街殺了一人,這便是我職責所在了,你認是不認?”


    “你姑奶奶做事,敢做敢當,認了又如何?”


    轎中人毫不動氣,理所當然地道:“認了就好,你也過來伏首吧。”


    練霓裳氣得大笑:“好大的口氣,你這個捕神不僅排大得不像話,口氣也跟賴蛤蟆一樣,大得很啊。好啊,要抓你家姑奶奶,自己過來吧,看看你本事有沒有這麽大。”


    劉獨峰歎息道:“你既不肯,那也無法,也隻能勞我親自出手了。”


    一蒙麵人躬身道:“爺,讓小的來吧。”


    “不必,我也久未出劍,今日便試試劍吧。”


    “是。”


    另一蒙麵人雙手捧起一柄劍在轎前:“爺,劍。地上髒,您可當心些。”


    “我省得。”


    劉獨峰的聲音從轎中傳出:“練霓裳,你先出手吧。”


    “架子一樣大。”


    練霓裳冷笑一聲,直接拔劍,揮出一劍氣,破空斬向那轎子。


    轎簾微動,轎中飛出一個身著華貴錦衣的蒙麵人,嗆的一聲,在空中順手抽出那捧劍人手中的劍。


    一道璀璨之極的劍光豁然亮起。


    練霓裳臉色頓時一變,穿花繞樹的身法疾展,移形換影,連連變換方位,同時斬出十數劍。


    劍光交錯,劍氣激蕩。


    瞬息之間,紫影一閃,轎簾微動,那蒙麵人腳不沾地,擰身回翔,已經飛回轎中。


    “玉羅刹之名,果不虛傳,能接我一劍,你足以自傲。”


    劉獨峰語調依然平淡冷硬,也不見喘息。


    練霓裳長劍斜指,不見有傷,卻是胸口起伏,衣袖也裂開了個口子。


    顯然在這一個照麵下,就吃了些虧。


    “劍髒了,擦一擦,換一把。”


    劉獨峰將劍扔回蒙麵人手中。


    另一蒙麵人又捧出一柄劍:“是,爺。”


    “我的第二劍,可比第一劍要厲害些,你若怕了,便過來伏首吧。”


    練霓裳冷笑道:“莫說一劍二劍,便是十劍二十劍,姑奶奶又怕了你不成?”


    劉獨峰道:“十劍倒不必,我隻有六柄劍,若你都能接下,我也奈何不得你,自然隻能讓你離去。”


    練霓裳不耐:“廢話少說,動手吧。”


    花愷在一邊袖手旁觀,像是和他無關一般。


    因為他知道練霓裳不是什麽嬌弱女子,不需要他時時捧著護著,她的傲氣,也不容許自己在這時插手。


    當然,若真有危險時,就由不得她了。


    “這一次,直到你束手之前,我都不會停下,你可小心了。”


    劉獨峰也不多說,轎中又是紫影一閃,一道劍光再顯。


    這道劍光與先前的並沒什麽兩樣,隻是更璀璨,更耀眼。


    而且,先前的劍光是白色,現在,卻是紅色的。


    紅色劍光,如同一道血色彎月,閃著詭異的血光,劃破虛空。


    花愷神情微變,輕喝一聲:“閃開!”


    人已經掠了出去,隻在原地留下一道殘影。


    刹那之間,已經站到了練霓裳身前。


    胸口倒橫著右手,那道血色彎月,就在他的手掌之前數寸,還在劇烈地跳動著。


    花愷清楚地感覺得到,這道血色劍光,並沒有絲毫減弱,反而還在不斷地增強,而且力道飄忽難測,毫無定向。


    詭異之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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