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一看。


    左邊盤上,放著一把殘舊的刀,鏽跡斑斑,還斷了一截。


    中間一個,是一根很普通的草繩,沒什麽出奇的地方。


    右邊那個,有一麵古舊的雕花黃銅鏡,鏡麵一片蒙蒙,已經很難照清人影。


    一旁的談靜忽然驚呼了一聲。


    她雙眼被花愷沾染了觀照符的氣息,能短暫地看到一些不幹淨的東西。


    很明顯這三樣東西,都有些不幹淨。


    今晚的這一切,可以說都是因為她鑒定過的那五具屍體,對這五具屍體,沒有人比她更清楚。


    見到這三樣東西,她就有些明白了。


    其中兩具被碎屍的,切痕明顯和那把斷刀吻合。


    還有那具明明是窒息而死,卻完全查不出脖頸那條究竟是什麽東西留下的勒痕,也和眼前這根草繩對上了。


    至於另外兩具屍體,和那麵銅鏡,她就想不出來,究竟是不是有什麽關聯了。


    “這便是你們要找的那三個惡徒,我已在其中下了咒印,是生是死,皆由諸位貴客一心而定。”


    左夫人又輕輕揮了揮手,幾個紅衣人抬了兩個大箱子出來,一打開,一片寶光晃眼。


    是兩大箱子金珠寶器,看樣子,還都是有不少年頭的。


    箱子上還沾著泥土,潮濕腐朽。


    不過那箱中的寶光,已經足以將人的眼晃花,平頭和一幫手下都暫時性地忘了喊媽媽,坐在桌子底下,呆呆地看著箱子裏的東西。


    “這兩箱,是給諸位貴客的小小心意。”


    花愷掃了眼箱中的財寶,心裏卻在嘀咕:地裏埋的東西本來就應該都是國家的……


    咳。


    又掃了眼那三件東西,收回目光道:


    “左夫人,若是兩情相悅,男婚女嫁,天經地義,本來我不該多管閑事,隻不過,您這手段有些不太光彩吧?”


    左夫人又沉默了會兒,才道:“我倆自然是兩情相悅,左郎是親口答應了的。”


    花愷看了一眼呆滯的左仁:“哦?那你又為何蒙了他心智,讓他在不知不覺中與你完婚?”


    左夫人再次沉默,忽然輕笑了一聲:“這喜宴是奴家精心準備,想來在陽間也是難得一見,諸位不妨多用些。”


    說完挽著左仁就要轉身離去。


    “花兄弟……”


    向雄飛麵現焦色。


    花愷擺了擺手:“左夫人,我看你還是交代清楚再走的好。”


    左夫人停下腳步,背對著眾人。


    “諸位若是不願祝福我們夫妻,用了酒菜,自行離去便是。但若是想壞奴家與左郎姻緣,那也是萬萬不能……”


    她的聲音像是從深淵中飄來,幽幽蕩蕩,陰冷森寒。


    喜慶奢華的大廳上,紅燭搖動,燭光中道道黑影吞吐不定。


    像是突然刮起了陰風,連那群對這裏視若無睹,開懷暢飲的年輕人也一個個忽然打了個冷戰,不知所以地四處看了看。


    “此事也容易,隻要你讓他清醒過來,他說一句願意,我們掉頭就走,否則……”


    “你該知道,他是公差,他若有什麽事,等待你的是源源不斷的麻煩。”


    “如今時代,早與過往不同……”


    “你可知道,你腳下這片埋骨之地,究竟是怎樣一個泱泱大國。你剛剛蘇醒,難道就要以一己之力,對抗人道大勢不成?”


    花愷一字一句地述說著,緩緩站了起來。


    一輪如若虛幻的炎炎大日,正緩緩從他腦後升起。


    熾白的日輪,赤紅的焰繚繞其上。


    “純陽仙!?”


    左夫人猛地轉身,見到花愷腦後異像,踉蹌了幾步,頭上的紅蓋頭不住晃動。


    蓋頭之中,似乎有一雙眼睛在盯著花愷,過了一會兒,才搖頭道:“不,你不是……”


    花愷隻是睜著一雙金色的瞳孔,不言不語,腦後大日越來越清晰。


    體內氣血奔騰滾滾,直透體外,映照出陣陣煙霞。


    彌漫在廳中的陰風寒氣,如春陽融雪,寸寸消彌。


    四周的環境突然像是蒙上了一層水紋,泛起漣漪,搖曳晃動。


    左夫人蓋頭飄動,隱隱露出底下的景象。


    卻並非是半張臉,而是一片黑幽幽的深邃。


    大廳一陣晃動,便恢複如初。


    “想不到公子年紀輕輕,竟有這般修為……”


    左夫人忽然說道,一如初見之時,溫和有禮。


    紅袖一拂,那左仁渾身一震,呆滯的雙眼漸漸回複清明,如夢初醒一般。


    “小左!”


    向雄飛才從先前種種異象中回過神來,一步跨出,抓著他手臂:“你沒事吧?”


    左仁似乎恍惚了一下,才看清四周景象。


    但他神色中,似乎並沒有對自己置身之處,還有身著大紅喜服,有什麽驚奇。


    反而是在應了向雄飛一聲後,便看向身邊的左夫人,目光有些複雜。


    左夫人卻已全無剛才那種平淡溫和中透出的懾人威勢,低著頭,姣好的身軀在微微顫動。


    “多謝夫人,叨擾一夜,我們這就告辭了。”


    花愷渾身氣血平複,頭頂大日隱去。


    “小左,我們走吧。”


    向雄飛見左仁恢複了正常,一刻也不想留在這個鬼地方。


    “小左?”


    他拉了一下,卻發現左仁一動不動。


    左仁看著左夫人,忽然道:“我願意。”


    左夫人嬌軀一顫,猛地抬起頭,紅蓋頭下傳來一聲泣。


    那是喜極而泣。


    “……”


    花愷臉皮微微抽了一下。


    向雄飛臉色一變:“小左!”


    “向參謀,不用說了,我清醒得很。”


    “老向,走吧。”


    花愷拍了拍他的肩膀,轉身離去。


    雖然不知道短短的時間裏,左仁身上發生了什麽事,但很明顯,這一人一鬼間有私情……


    這就不是外人應該摻和的了。


    向雄飛見狀,也不好在這時說什麽,頓了頓腳,對左仁搖了搖頭,便跟著走了。


    平頭和幾個手下手腳並用地追在身後。


    花愷忽然停下腳步回頭道:“夫人,我能不能問問,你那喜酒是怎麽釀的?”


    左夫人愣了愣,便道:“自無不可,此乃黃泉酒,不過是些路人尿,和以蛇蟲鼠蟻腐爛之屍,取些無主枯骨,裝入甕中,埋在土內,十年便可起出飲用,算不得什麽珍貴之物,於凡人倒是還有些強精健氣之效。公子若喜歡,奴家當多備一些,送與公子。”


    “呃,謝謝,不用了,告辭……”


    哪怕剛才他並沒有喝,而是暗中運氣,吸入了袖中,此時也有些反胃。


    ……


    清晨,老槐村,石橋之上。


    那一片連綿的華貴屋宇,早已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荒草野地,還有亂石殘垣。


    石橋上,是剛剛出來不久的花愷等人,身邊還有兩個大箱子。


    但此時除了花愷和談靜外,已經趴了一地,都在不停地嘔吐,黃黃綠綠地吐了一地。


    談靜輕掩著鼻子,不由萬分慶幸,那一點觀照符的氣息,並不足以讓她破那些東西的表象,隻是她自從“小女孩”後,就一直緊盯著花愷,他不做的,她也絕對不做。


    向雄飛有氣無力地指著花愷:“花……花兄弟,你……你太……嘔——!”


    花愷有些不好意思,他本來是想坑一下平頭的,雖然這家夥算不上什麽惡人,但是花愷小心眼,一直記著他懟自己的仇。沒想到,把向雄飛也給坑了……


    其實他自認為還算厚道,沒有讓平頭他們知道,那些菜肴是怎麽做的……


    “那什麽,這地方估計還有問題,最好封鎖了,這些東西,你們自己看著辦吧,我還有事兒,先走了……”


    花愷指著那兩箱東西,和那三個物件匆匆道。


    他真不是要逃,而是這一次事件,雖然沒什麽實質收獲,卻讓他明悟了一些很重要的東西,得回去好好消化消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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