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雲白石隻是一個後手,以防發生意外。


    那個任老太爺的屍身,如果沒什麽出入,應該在毛曉方那裏。


    他還是打算自己親自去盯著,順便看看這位九叔的本事。


    鎮外不遠,就有一座小小的院落,就是義莊。


    專門用來給一些貧苦之人,或是客死他鄉、因意外來不及下葬的人停屍所用。


    這種地方,自然地處偏僻,陰森是在所難免。


    花愷看了一眼,便上前敲響了莊門。


    很快,門嘎吱一聲打開,門後正是毛曉方。


    見了花愷,不由麵露詫異:“咦,花先生?”


    花愷含笑拱手:“今日恰好有閑暇,特來拜訪毛道長,是不是唐突了?”


    “不唐突不唐突,花先生快請進!”


    毛曉方似乎對花愷觀感不錯,很高興地將他引進莊中。


    “不怕花先生笑話,我這地方簡陋,死人不少,卻不是個招待活人的地方。”


    花愷搖頭:“毛道長一身本事,卻甘於清貧,行於義舉,花某佩服得很。”


    “佩服什麽,你當我不想大富大貴啊?修道之人,五弊三缺,不安分點兒,想害人害己嗎?”


    他雖口中說著要大富大貴,其實神情間的灑脫卻是花愷少見的。


    花愷心中一動:“毛道長,我是練武之人,也曾看過些道書,這修道之人,真有五弊三缺的說法?為什麽會這樣呢?”


    “哦?花先生竟然是練武之人?”


    毛曉方聞言,有些驚奇,上下打量花愷,搖搖頭道:“看著倒不像。”


    他是修道之人,可不止是會畫符捉鬼,一身武道修為也不弱。


    在他看來,花愷要不是隻練了幾手三腳貓的功夫,那就是他走了眼,這是一個修為已達返璞歸真之境的絕世高手。


    但以花愷的年紀,顯然又不太可能。


    “修道的,妄窺天機,竊奪造化,有報應的。”


    隻說了一句,他也沒往下說,顯然並不太想提及。


    花愷也沒追問,因為他也不太相信這種說法。


    但他卻不想放過機會:“道長,實不相瞞,我這次來,是有兩件事相求。”


    “哦?”


    花愷拿出四目的手書:“這是四目道長手書,之前在茶樓不便,所以沒有拿出來,還請道長別見怪。”


    毛曉方擺擺手,接過信,看了幾眼,臉色微變。


    “這是真的?”


    由不得他不懷疑。


    厲鬼靈鬼這種東西,百年難得一見,更何況一下出了至少兩個,還在同一個地方。


    “千真萬確,不瞞道長,若是正麵對敵,我也未必怕這些鬼物,可這些東西,詭異難測,實在難以應付,這次上門拜訪,一來是想請道長出手,二來……”


    說著花愷站了起來,抱拳道:“是求道長收我為徒,傳我道法。”


    毛曉方先是為他口氣驚異,聽了他的話,卻是沉默起來。


    半晌,搖頭道:“捉鬼好說,不過,花先生,不是我不肯教,學道,不是那麽好學的。”


    花愷尋求道法已久,心中不由微急:“道長,我不怕吃苦的。”


    毛曉方態度卻很堅決:“你不用說了,我不想害你啊。”


    看他這樣,花愷不由心中一沉。


    “師父!”


    氣氛正有些沉悶,門外傳來呼喊。


    兩個人跑了進來。


    “師父,不好了!”


    是毛曉方的兩個徒弟。


    文才花愷已經見過,另一個長得與文才剛好相反,麵貌還算英俊,他也大概猜得出是誰。


    “一驚一乍的幹什麽!”


    毛曉方可是很愛麵子的,自己徒弟在客人麵前乍乍呼呼的,不是丟他臉?


    “不是呀,師父……咦,你怎麽在這啊!”


    文才舉著幾根香,正想說,忽然發現一旁的花愷。


    他可不會忘記這個“勾引”婷婷的家夥。


    “哎,他誰啊?”


    一旁的秋生用手肘捅了捅他,小聲道。


    “哼,就是他勾引婷婷啊。”


    “什麽!”


    秋生看他的眼神頓時如臨大敵,任婷婷對他來說也是很有吸引力的,雖然不像文才一樣癡迷,但對美女,總是有些想法的。


    花愷:“……”


    你們戲要不要這麽多啊?


    “胡說八道什麽!”


    毛曉方腦門抽動,實在不想兩個徒弟再給自己丟臉:“你們剛才喊什麽?”


    “哦,師父,你看這香,怎麽這麽奇怪啊?”


    文才看他真生氣了,不敢再胡鬧,舉起手中的香。


    毛曉方拿過一看,臉色微變。


    三根香,一根長,兩根短。


    秋生問道:“師父,怎麽會這樣啊?”


    “人最怕三長兩短,香最怕兩短一長,偏偏就燒成這樣子。”


    毛曉方搖搖頭:“家中出此香,肯定有人喪!”


    文才急問:“是不是任老爺家啊?”


    毛曉方沒好氣地斜了他一眼:“難不成是這兒?”


    文才扁了扁嘴,和秋生嘀咕:“事不關己,己不操心。”


    秋生笑了笑:“那任老爺的女兒會不會有事啊?”


    “總之姓任的就都有難……啊?婷婷!”


    文才反應過來,立馬急了。


    “你不說事不關己己不關心嗎?”


    “哎呀!能救心上人一命,結婚就不成問題了嘛!”


    這小子不傻啊……


    花愷有點無語。


    不過他還是很好奇,問道:“道長,單憑幾根香,真能算出人的福禍?”


    秋生不快道:“喂,你什麽意思啊?不信我師父啊?”


    花愷也不以為意,笑道:“不是,隻是覺得神奇,想請道長。”


    “好了秋生。”


    毛曉方斥了一句,又對花愷道:“當然沒那麽簡單,有講究的。”


    至於是什麽講究,他也沒往下說。


    文才已經急道:“師父,你快想想辦法,救救婷婷啊。”


    毛曉方沒好氣地道:“辦法早就想了!”


    說著,就走了出去,來到隔壁香堂。


    花愷跟了過去,毛曉方也沒阻攔。


    一具棺木正停在香堂中央。


    估計裏麵就是任老太爺的屍身。


    在法案上上了一柱香,回頭道:“打開棺木。”


    “哦。”


    秋生和文才兩人一起推開棺木,突然大叫:“哇!發福了!”


    毛曉方一驚,幾步跨來,往棺中一看。


    花愷也好奇地探過頭。


    一具身穿清官服的屍體,膚色發灰,卻是皮肉飽滿,與活人無異。


    兩手指甲呈青灰色,至少兩寸長。


    僵屍就是這個樣子?


    花愷怕鬼,對僵屍這種東西卻不怎麽有感覺,反倒還在心裏吐槽,為什麽僵屍都是穿清朝官服的?


    毛曉方卻沒那這麽輕鬆,臉色一變,忙道:“快蓋上!”


    棺木非常厚重,哪怕是棺蓋,秋生和文才兩人都推得很吃力。


    花愷道:“我來幫忙吧。”


    翻起右掌,輕輕在後沿一拍,棺蓋像是沒有重量似的,輕飄飄蓋起。


    文才奇道:“咦,看你細皮嫩肉的,力氣這麽大啊。”


    毛曉方見狀,眼中閃過一道異光,不過現在也不是想這個的時候,對兩徒弟吩咐道:“準備紙筆墨刀劍!”


    文才愣愣道:“什麽?”


    毛曉方瞪著眼,咬著牙:“黃紙、紅筆、黑墨、菜刀、木劍啊!”


    “哦哦。”


    等東西拿來,花愷親眼看著毛曉方隻是讓他們殺了隻雞,接了雞血,在法案上掐了幾個印訣,將雞血倒進黑墨中,那原本隻是普普通通的黑墨,就變成了紅黑相間的血墨,隱隱透出一種波動。


    法力?


    花愷不由兩眼放光。


    毛曉方將血墨倒進一個墨鬥中,遞了過去:“彈在棺材上!”


    “哦。”


    等兩人動手時,毛曉方道:“人分好人壞人……”


    文才抬頭:“人不止分好人壞人,還有男人女人呢。”


    毛曉方兩眼瞪起:“師父說話,你插什麽嘴呀?”


    “哦……”


    花愷笑了笑,知道他是趁機教徒,也沒說話。


    “人分好人壞人,屍分僵屍死屍。人活著,就要爭一口氣,人變壞人,是因為他不爭氣,屍變僵屍,是因為多了一口氣!”


    “多一口氣?什麽意思啊?”


    “一個人在死前,生氣憋氣悶氣,死之後,喉間聚起一口氣,那就害人害己了。”


    說完,叮囑道:“你倆注意點啊,哪裏都要彈上,別漏了。”


    “師父,您就放心吧。”


    毛曉方點頭,轉身在法案上不知道做什麽。


    花愷看著兩人在棺上彈出一根根墨痕,很快就和一道網一樣,將棺材整個罩起。


    清楚地感受到墨痕上的奇異波動,他毫不懷疑,憑這些墨痕,能不能困住僵屍。


    忽然開口道:“秋生兄弟,這棺底下不用彈嗎?”


    毛曉方聽到,轉過身來看了一眼,斥責道:“叫你們用點心,下麵這麽一大塊都漏了!”


    秋生偷偷對花愷做了個鬼臉,和文才趴在棺底彈起來。


    這次盯著他們做完,毛曉方才放心道:“花先生,別在這裏站著了,到廳上坐坐。”


    花愷點頭。


    來到廳上,和毛曉方交談起來。


    他熟讀各家經典,言語中的博學和對道家的理解都讓毛曉方驚異,再想到他剛才那不經意地露的一手,心下不由有點動搖起來。


    花愷的一半心思卻還在隔壁那具棺上。


    他不知道自己插上了這麽一手,那僵屍還能不能跑出來。


    不過很快,他就知道了。


    後半夜,故意要留宿在義莊中的花愷,正運功入定,忽然聽到香堂中傳來一陣動靜。


    剛從床上站起,臉色卻陡然一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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