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這麽認為。”


    花愷慢慢走了過來。


    “喂,你受傷了啊。”


    文才指著花愷左手道。


    眾人看了一眼,隻見他左手有一條血線順著指尖,滴成一串血珠,滑落地上。


    花愷隻是隨意地笑了笑:“沒事,那東西的確厲害,不小心傷著了,小傷,一會兒就好。”


    眾人有些無語,小傷?你這是水籠頭沒關牢吧?


    不過出於他一直以來表現的神秘強大形象,也沒人認為這點傷會對他造成什麽麻煩。


    倒是產生了一種“他竟然也會受傷”的新奇感。


    毛曉方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花愷也沒管手上的傷,眼中冷光閃動,轉向那株巨大的老槐樹:“你說對不對?左夫人?”


    一群人都是一愣。


    對著一棵槐樹說話是什麽意思?


    左夫人?


    四方靜寂,過了好一會兒,都沒有人回應。


    眾人都莫名地感到一種尷尬。


    花愷卻依舊一動不動,盯著老槐樹。


    “唉……”


    良久,槐樹真的有了回應。


    幽幽的一歎,從樹中傳出,似乎是一個女人的聲音。


    “惡靈既已除去,此地重歸安寧,花公子又何必如此?”


    一個嫋嫋娜娜的身影,從槐樹之中緩緩走了出來。


    由淡到濃,由虛到實。


    還是那一襲鮮紅嫁衣,大紅蓋頭。


    正是那位左夫人。


    輕脆嬌美的聲音從蓋頭之下傳來,卻看不到容貌神情。


    花愷上前兩步:“你苦心孤詣地算計,我們全都被你當成隨意玩弄的棋子,我若不問個清楚,以後不是連覺都睡不安穩?”


    “花公子言重了,奴家自有苦衷,不過是仰仗諸位貴手,救奴家出水火罷了,何來棋子、玩弄之說?”


    花愷冷笑:“這麽多條人命,你一句苦衷就能抹滅?”


    從五具屍體開始,到商場中陸續死了的幾十人,還有剛才倭甲陰兵出現後喪命的幾個戰士,和那個中年。


    因為這件事死的人,已經不算少數。


    “咯咯……”


    一時沉默後,左夫人忽然低聲笑了起來。


    “事到如今,多說已無益。此事本已到頭,公子卻偏要多此一舉,道破此事。奴家雖無心害人,為免人多嘴雜,讓左郎聽了去,奴家也隻好對不起諸位了。”


    “喂!你想幹什麽?”


    文才叫道。


    眾人聽了半天,除了隱隱明白這事和眼前這個紅嫁衣有關,其餘都是一頭霧水。


    但是這一句他們都聽出了其中的不懷好意了。


    花愷淡淡接口:“她自然是想殺人滅口。”


    “殺人滅口?那就是把我們都殺了?師父!還要打啊!”


    文才立馬跳到毛曉方身後。


    花愷神情不變:“我很好奇,你到底有什麽目的?”


    左夫人沉默一時,輕笑道:“也罷,是奴家對不起公子,便為公子死前解惑,也算奴家一番心意。”


    說完,微微側身,看向身後的老槐:“公子似乎以為奴家是陰邪鬼物,其實大謬……”


    “奴家本來無識無靈,終日渾渾沌沌,不知愛恨,不知喜樂悲愁。也不知何時,生了靈智,隻是……”


    眾人不知為何,此時忽然感到一種絕望。


    “靈智一開,看到了天地間的繽紛,卻也曉了這天地間的孤寂……”


    “我為草木,難離此根,見了這世間繽紛,千年渾沌,反都化作了孤寂,讓人絕望……”


    “她不會就是這棵老槐樹吧……?”


    眾人聽著,“玩家”中,姬麗娜忽然在小聲說道。


    左夫人大紅蓋頭輕動,似乎看向了這邊:“這位姑娘猜得不錯,這就是我。”


    姬麗娜往後一縮,顯然沒想到自己這麽小聲還讓人聽了去。


    毛曉方忽然歎道:“想不到,我毛曉方竟看走了眼,難怪,你早已由草木化靈。”


    左夫人笑了笑,繼續道:“我不想再回到那種絕望之中,為了離開這裏,我極力吸取每一分大地之精,日月之華,隻不過這片天地就像是空的一般,我根本無法得到半分精華,當時我已絕望……”


    “天可見憐,數月之前,這天地似乎複蘇了一樣,我得到了一股龐大精華,一日之間,化靈而出,隻是……”


    數月之前?


    花愷心念微動,那大概是東都紫氣橫空之時。


    看來這裏的異常,真的和他自己有關。


    “我卻發現,原來在我身旁,還埋著這堆肮髒的東西,有它們在,我根本沒辦法離開太遠……”


    她說到這裏,眾人又感到了那種絕望。


    毛曉方開口道:“那是因為你們本就是相伴相生,誰都離不了誰。”


    秋生奇怪道:“師父,這是為什麽?”


    毛曉方斜了他一眼:“她是槐樹,槐字怎麽寫啊?”


    秋生在手掌上劃動了幾下,恍然大悟:“哦!我知道了,一個木一個鬼嘛!”


    “哼,沒錯,木鬼為槐,聖人造字,可不是胡編亂造,是法自天地,造化自然,自有其道理。”


    毛曉方看著左夫人:“本來鬼死木也亡,隻不過此地偏偏還有一塊忠魂碑,哪怕這些倭鬼死了,隻要忠魂不滅,也依然要被這碑永鎮於此,若我猜得不錯,你之後怕是要將這忠魂碑,與它鎮壓的怨氣陰靈盡數吸走,不止解去了束縛,還能修為大漲。”


    “咯咯……”


    左夫人輕聲笑道:


    “道長果然法眼無差,奴家實在想不到,世間竟還真有道家真人……”


    花愷突然問道:“那左仁又是怎麽回事?”


    “說說也無妨……”


    “左郎本是無意來到這裏,正如這位道長所說,我與這些肮髒的東西相伴相生,這石碑鎮壓的是它們,同時也在封鎮我,我根本無能為力。便想誘他敲碎那塊石碑,放開一絲封印,卻不想……”


    左夫人沒有再說下去,玉手輕掩,似乎是在羞喜。


    花愷對於這一場意外的人樹戀並不感興趣,也不想知道其中曲折。


    “所以你就設計,讓我們替你除去那些倭鬼,你怎知我們就有這本事?”


    左夫人笑道:“我的確不知,隻是我自有辦法,讓他們兩相殘殺……”


    她沒有細說,花愷也不需要再問,白虹一振,斜指在側:“看不出來,你對這個強擄上門的丈夫,還有幾分在意。哼,想殺人滅口,那就看看你有沒有這本事吧。”


    “咯咯……”


    左夫人嬌笑:“我與左郎自然是兩情相悅,絕無半點虛情假意。”


    “倒是花公子的本事,的確有些出乎我的意料,隻不過,你若真是純陽仙,奴家立時伏首就戮,隻可惜你隻得了一點純陽真意的皮毛,便自恃依仗,偏要道破此事,真是不曉天高,不知地厚,太過可笑。”


    雖然看不到容貌神情,但所有人都聽得出她話語中對花愷的不屑譏諷之意。


    大紅蓋頭輕輕一動,讚歎了一聲,語意未盡,又忽然一歎:“罷了,多說無益,奴家給了你機會,你既不珍惜,那便到此為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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