廂房中,花愷盤坐榻上,長長吐出一口氣,睜開雙眼,露出幾絲晦氣的色彩。


    他的一身真氣在與那老妖一戰中,幾乎散盡。


    他能勝擊退那老妖,全憑太虛劍意。


    太虛劍意以太虛之氣為劍,隻要神意不斷,劍氣便不絕。


    在最後關頭,龍虎之力加身,精氣神百倍增幅,盡納寰宇太虛為劍,驚退老妖。


    他所承受的結果也並不輕鬆。


    這一身傷痕不是被敵人所傷,反而是他自身承受不住龐大的劍氣洪流,屬於自殘。


    真氣暴走,經脈受損,一身渾厚的真氣賊去樓空,沒有一段時日,恐怕是難恢複。


    經此一戰,他也看到了龍虎符的隱患所在。


    雖然法符本身並不傷人,威力絕倫,看似沒有負麵效果,其實威力太強是優點,也恰恰是缺點。


    前幾次他還弱小的時候不怎麽顯得出,但隨著他的力量越來越強,如同這一次,這種恐怖的增幅會讓他的力量失控,就難免被自己的力量所傷。


    也就是他現在的肉身遠超尋常,否則這次還真是吉凶難料。


    但他要是不想失去龍虎符這個殺手鐧,現在的肉身還遠遠不夠。


    目前為止,他的不壞金身已經達到了一個極限,再想增強,唯有繼續不斷融合更多功法,完善《周天劫經》一途。


    這是消磨工夫,急不得。


    如今也隻有慢慢修養,實力雖有所下降,但有太虛劍意,卻不至於失去自保之力。


    不說花愷在房中調息恢複,且說周宅廳堂之上,周寧正擺下酒席宴請淩未已。


    酒過三旬,淩未已捧著周寧的手書,滿臉讚賞,隨即卻有露出幾分憂慮。


    “這文章自是極好,隻是……”


    淩未已頓了頓:“周兄,據你所說,這禱文是為縣令夫人去祭拜碧霞元君所寫,你這文中所述徐夫人生平,頗多輕浮文詞,若是以此獻祭元君,未免太過不恭,有輕侮褻瀆之嫌,恐惹怒元君娘娘,招來橫禍啊。”


    他看周寧文中,大有為徐夫人所忿之意,所述多有縣令陰私晦事,其中更有露骨記敘,直指縣令有分桃斷袖之癖。


    如此文章拿去獻祭,不說褻瀆神靈,有可能罹遭橫禍,便是泄露了出去,讓縣令知曉,那也是難逃罪責。


    “哈哈哈,事無不可言,我周寧坦坦蕩蕩,並無虛言妄語,又有何懼?碧霞元君為泰山正神,萬民供奉,久受人間香火,又豈會是非不分,曲直不辨?”


    周寧酒意上湧,大笑道:“若真有報應,也該應在那些心術不正、行為不端之徒身上,淩兄多慮了。”


    “周……”


    “淩兄,勿要多言,來,滿飲此杯!”


    淩未已還待要勸,卻被周寧揮手打斷,不由苦笑。


    這位周兄是書生意氣,卻不知那些神靈一個個高高在上,豈可輕侮?


    久受人間香火又如何?


    都雲人非聖賢,又豈知神靈也同樣不是什麽聖賢?


    神靈佑世人,又何嚐是因為神憐世人?


    淩未已心中暗暗搖頭,隻是他了解周寧為人,雖是仁厚,卻執拗非常,要勸他並非易事,隻有日後慢慢相勸。


    當下舉杯笑道:“來,喝酒。”


    “哈哈哈!”


    兩人正喝得歡暢,忽聽門外傳來陣陣嘈雜,其中似有一下下敲擊缽盂之聲。


    周寧有些不快,高聲喚來仆從想要一問究竟。


    很快就有仆從匆匆進來。


    “門外何事如此喧嘩?”


    仆從回稟:“老爺,門外來了一托缽道人。”


    “道人?”


    周寧疑道:“什麽道人,一個道人有何大驚小怪的?”


    “這樣,你去廚中備些吃食與他,打發他走便了。”


    周寧想了想,隻當是上門化緣的野道,便隨口吩咐仆從。


    仆從麵色憤憤:“老爺,小的們早就給過了,他說是來討一頓飯食,但小的們給他吃食他不要,給他銀錢也不受,隻立在門外擊缽,趕也趕不走……”


    仆從還待述說,這時卻見廳中已有一道人,這道人手托缽盂,一身破舊道袍,汙漬斑斑。


    這道人竟是不告而入。


    周寧上下打量,心中雖略有不快,見這道人打扮,反倒按了下來,也不見怪,和聲問道:“道長何來?”


    “小道初來此地,便住在縣外東郊破廟,人生地不熟,又身無長物,聽聞周老爺待人寬厚,慷慨仁義,故來乞食。”


    “既是如此,請道長入座、”


    這道士口中說是上門乞食,卻行舉無禮,更是如主人般理直氣壯,周寧倒是沒有見怪,反而請他入座,又親自為他倒酒。


    道士落座,也不用筷,伸出滿是汙穢的手便抓向桌上菜肴,周寧為他倒酒,他也大剌剌受了,舉杯便飲,也不稱謝,自顧吃喝。


    “道士無拘無礙,卻是一番好氣度。”


    周寧大度,一旁的淩未已卻是看不得,暗諷他衣不得體,行舉無禮。


    道士卻不言不語,隻顧吃菜喝酒,酒倒了一杯又一杯。


    一壇酒很快就空了。


    “拿酒!”


    道士頓下空酒壇,毫不客氣地呼喝。


    淩未已一拍桌子,待要發作,周寧將他攔住,笑言寬慰,又喚仆從將酒續上,時不時還為道士斟酒。


    如此往複,道士一連喝了七八壇酒,才一臉滿足地擦了擦嘴,長身而起:“多謝周老爺款待,小道告辭。”


    話落,竟就撫袖離去。


    氣得淩未已怒擊桌麵,震得碗碟叮當。


    “周兄,你怎能容得如此無恥之徒放肆?”


    周寧笑嗬嗬給他倒了一杯酒:“淩兄莫要動氣,看那位道長穿著氣色,分明過得很是拮據,怕是難能吃上一頓好食,左右不過一頓酒食,就當結個善緣罷了。”


    “你……”


    淩未已又是氣急,又是無奈。


    這位周兄倒是一片好心,令人敬佩,卻未想過別人是否居心叵測?


    “唉,罷了,”


    淩未已想了想,隻能無奈道:“周兄,我在縣城有些事要辦,這幾日都要在縣中,不知可否在府上借居幾日?”


    周寧聞言大喜:“這再好不過,今日與淩兄相談甚歡,如此分別,未免不舍。”


    當下淩未已便在周府住下。


    次日,周寧得仆從回報,那受傷少年已經醒轉,大喜探望,至廂房與其相談一番,發現其人見識不凡,不由大是讚賞。


    想要設宴相待,卻見其傷勢未愈,也不勉強,自與淩未已宴飲。


    卻不想,酒食一擺,昨日那道士又來登門,一如昨日,不問自入,理直氣壯地吃喝不忌。


    周寧憐他落魄,也未放在心上。


    隻是之後接連幾日,每在他們進食之時,這道士都會準時登門。


    如此往複,到得第七日,道士又正好在吃飯時找上了門,旁若無人的進門落座,自顧挾菜吃酒,這時便是周寧也起了厭煩。


    淩未已卻早已按奈不住,拍案而起:“道士每日來此作客,何不也做一次東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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