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人心底的怪物似乎掙脫牢籠, 影子完全?變成?巨大而詭異的怪物,像是由洶湧濃鬱的黑霧組成?,正在發瘋般張牙舞爪, 將一切的活物全?都撕碎毀滅。


    身體上的虛弱早已一掃而空,隻剩下無盡的憤怒, 以及想要毀滅一切的念頭, 讓它想要發泄這一切。


    四周似乎比以往還要更加安靜。


    或者是,死寂。


    對門的十?幾張臉有的哭著,有的在笑,也有的在憤。


    但它們的眼睛裏卻滿是恐懼與不安。


    其?中一張麵?容姣好恬靜的人臉忍不住顫聲?道:“實在不行?, 我們想辦法?搬走?吧,這裏不能再呆了,我不想被對門住戶吃掉!”


    紅色鬼臉跟著附和道:“沒錯, 對門住戶就是個怪物,它再這麽發瘋下去,死的說不定就是我們了。”


    血紅色的門浮現著密密麻麻的人臉, 每一張人臉都瞬間安靜下來?。


    直到其?中一個暴虐的人臉突然幽幽道:“我看是你自己害怕又被它盯上吧?”


    所有的鬼臉瞬間想起那?天被對門住戶支配的恐懼。


    那?天, 對門住戶過?來?詢問問題,結果血色鬼臉囂張挑釁了對方, 然後就被444住戶踩在腳下來?回碾壓的畫麵?。


    臉都踩扁了。


    但一向很囂張的血色人臉, 那?天愣是一聲?不吭。


    幾張和“笑”有關的臉忍不住又打了個寒噤, 對門住戶不僅是個瘋子,還是個瞎子。


    那?張明明是在詭笑的臉, 愣是被它說成?是在笑,活活被它的影子給吃掉了。


    忽然,門內浮現出一張滿臉是皺紋,看起來?有些陰森刻薄的老?人臉。


    對方陰惻惻的開口道:“再等等吧, 我們好不容易找到適合我們居住的公寓。”


    “更何況,一旦我們能再拉來?一個同伴,說不定能反過?來?吃掉對門的住戶。”


    其?他?人臉頓生貪婪,紛紛附和起那?張老?人臉,隻有少部分人臉不敢反駁,隻能沉默的消失在門的最深處。


    似乎才過?去了幾天時間,像是由血色染紅的門顏色似乎變得暗淡了許多。


    上麵?似乎又多出了幾個像是劃痕,散發著陰冷的怨氣。


    血色門上隻剩下那?張刻薄的老?人臉,它森然盯著對門,冰冷的目光裏似是算計著什麽,這才消失不見。


    夜半時分,走?廊靜悄悄的。


    唯獨446住戶的門突然打開一絲縫隙,用黑白分明的瞳孔悄悄偷窺著外麵?。


    444房間內。


    濃鬱的黑霧幾乎籠罩在整個房間,隻需要一個刺激就會將所見到的東西全?都毀滅。


    忽的。


    小人餘光瞥見房間的牆壁,僅存的理智似乎察覺到牆壁顏色似乎比以往要更加黑,幾乎與黑霧融為一體,但無法?看清更多。


    是神秘人在牆壁上潑了什麽東西嗎。


    它陰沉著臉,漆黑的眼眸裏隱藏著極致的憤怒與殺意,操控著腳底彌漫出的黑霧,最後延伸出細長的影子,憤怒的戳了戳門邊牆壁上的開燈按鈕。


    明亮到似乎可以驅逐角落黑暗的光,從天花板照亮並擴散到整個房間。


    頃恍若白天。


    ——怎麽會這麽亮?


    小人瞬間呆愣住,憤怒與彌漫的殺意頃刻間凝固。


    它慢慢抬起頭看天花板,漂亮的眼睛瞬間瞪大,滿是驚愕與震驚。


    從前的玻璃燈泡,現在卻換成?了像是由白色殼子罩著的燈。


    明亮卻不刺眼。


    它慢慢環視整個房間,屋內所有擺設都清晰無比,像是把心底的陰鬱都一掃而空。


    它緩慢眨了眨眼睛,大腦像是生鏽機器終於?開始工作。


    他?從未在其?他?地方見過?類似的燈泡外形,似乎隻有神秘人那?裏才會有這些新奇珍貴的東西,。


    所以。


    這個燈……是神秘人裝上去的麽。


    它慢慢又轉動眼睛,看向四周本應該是白而髒的牆壁,如今卻被灰黑色壁紙取而代之。


    它說不出這個顏色哪裏好,隻覺得很合它的心意,讓這個房間沒那?麽逼仄陳舊。


    它邁著有些飄忽的步伐,伸手小心摸了摸牆壁。


    這、這竟然不是夢。


    它的目光環顧了一圈房間,察覺到壁紙貼的嚴絲合縫。


    神秘人想要貼好很也許需要好幾個小時。


    小人心裏說不出是什麽感?覺,再次呆呆的站在那?裏。


    明明腳底彌漫著巨大而可怕的黑霧,卻不再可怕,反而看起來?卻莫名有些茫然無措。


    如果……


    神秘人真的不告而別,根本不會替換掉燈泡,甚至耐心將這些壁紙貼的如此嚴絲合縫。


    ——連壁紙的顏色很合它心意。


    對方是不是察覺出自己喜歡黑色,才會選擇了黑灰色。


    意識到這點時,小人陡然湧出一絲欣喜,壓在心底的那?顆看不見的石頭,似乎悄然消失不見。


    隻剩下巨大的喜悅,充斥在心底。


    會不會神秘人沒能及時趕過?來?的原因,是因為貼壁紙換燈泡而耽擱了時間。


    對方從未想過?不告而別。


    甚至,根本不存在另外一個被神秘人如此用心對待的人。


    小人陰沉沉的眼睛漸漸明亮起來?,嘴角抑製不住上揚。


    直到餘光瞥見地上散落的白色棉花,以及扁成?一灘的小怪物。


    小人嘴角瞬間僵住,心髒像是被驟然捏緊。


    它到底幹了什麽?!!


    小人大腦幾乎一片空白,直到許久後,它才邁著沉重的腳,悄然上前,用冰冷發白的指尖輕輕觸摸了一下柔軟的棉花。


    小怪物……會不會徹底死了?


    小人嘴角抿的死死的,長長的睫毛低垂著,看不清眼底暗藏的情緒。


    它摸了摸心髒。


    不知為何,它這裏很不舒服。


    它似乎第一次有這樣的感?受,心裏好像又被更大的石頭壓著,幾乎喘不過?氣。


    它該怎麽辦?


    小人沉默了許久,最後將小怪物小心捧起來?放在床上,然後把散落一地的棉花都收集起來?。


    就這樣靜靜看著小怪物的內髒撒了一床的畫麵?。


    ——站了許久。


    它纖細的背影看起來?越發瘦弱,莫名透著茫然無助的感?覺。


    忽的,它似乎察覺到了什麽,仔細檢查了一下小怪物,挑出許多破碎的細線。


    它像是意識到什麽,忽然看了眼身上的衣服。


    小怪物與衣服的銜接之處,似乎都是由這種細長的線縫合起來?的。


    它眼眸微動。


    它是不是也可以用這種方法?將小怪物變回從前的模樣呢?


    想到這裏。


    它一掃從前茫然無助的氣息,將彌漫的黑霧收回去。


    明亮的房間再次恢複原狀。


    它正好有針線,可以拿來?縫補。


    它在抓捕‘食物’過?程中,有時候難免會出現一些意外,會導致衣服出現破損漏洞。


    所有靠近它的人或者是怪物,幾乎都不懷好意,導致它隻能學會自力更生,並用一些東西換了針線以備不時之需。


    而現在,正好是可以用上的時候。


    並且,它必須要盡快把小怪物修補好,說不定神秘人隨時都會回來?。


    不知為何。


    它不想讓神秘人看到這一切,但卻又想不通原因是什麽。


    小人沒有繼續細想下去,因為擔憂神秘人隨時會回來?,飛快前往儲物櫃翻找出針線。


    它找出了黑藍兩種顏色的細線,正好和小怪物顏色一致,更不容易被察覺。


    小人身體忽然晃了晃,立刻扶住牆壁,閉眼緩了緩。


    盡管這次動用太多力量,但召喚出這樣龐大而可怕的黑霧,也會導致身體出現虛弱的副作用。


    小人臉色比起昨天似乎要蒼白許多。


    手腳有些冰涼。


    但這些並不能阻止它將小怪物縫合回原狀。


    小人低垂著眼,神色平靜到像是看不出任何情緒,認認真真的將棉花填充到小怪物的每一個部位。


    直到小怪物看起來?與從前幾乎相差無幾。


    從一灘變成?了一坨。


    再然後。


    小人穿針引線,認認真真的開始縫合,盡可能將線隱藏在裏麵?,避免看出縫合的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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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約十?分鍾後。


    小人看著勉強還能看的縫合線,抿了抿嘴,有些不滿意,又將線拆開。


    小怪物仍然張著一嘴獠牙,軟蓬蓬的躺在那?裏,一動不動的任由小人來?回折騰,宛若真正的死物。


    小人又沉默了幾秒,繼續動手縫合。


    也許是因為有過?一次失敗的經驗,小人越發的耐心仔細,總算達到想要的效果。


    這一次縫合的部位既整齊又隱蔽,幾乎看不出縫合線的痕跡。


    隻是這樣一來?,可能需要至少一個小時才能把小怪物縫合完畢。


    若是神秘人這時候潛入房間,它很可能都無法?察覺。


    小人下意識看了眼門口方向,又低頭看了眼手裏的小怪物,漆黑的眸子暗藏著些許急切。


    忽的,它又定定的看向衛生間的方向。


    心中微動。


    如果躲在衛生間內,安全?性?至少比在臥室內高出許多倍。


    神秘人應該不會潛入衛生間。


    小人做出決定後,立刻抱起小怪物和針線,飛快躲進衛生間內,並將衛生間門反鎖好。


    做完這一切後,小人有些緊張到心跳加快,像是在做一種危險又刺激的事。


    等平靜下來?後,它坐在小馬紮上,借著昏黃燈光繼續縫合小怪物受傷的地方。


    認真又專注。


    同時也分出一部分注意力,格外注意著外麵?的動靜。


    時間漸漸流逝。


    小人越發投入,幾乎將整個思緒都沉浸在縫合小怪物這件事上。


    很快。


    一小時到了。


    小人耐心的將最後幾針縫好,最後在結尾部分留出較長的線,用來?打十?幾個死結。


    它從未學過?如何縫製衣服,隻能磕磕絆絆在摸索過?程中,總結出了這種既簡單又不容易脫線的笨方法?。


    縫合好後,小人認真檢查了一番,確認與從前的小怪物毫無差別。


    像是之前被撕碎的畫麵?從未發生過?。


    它從前一直用這種方法?對待折磨‘食物\'',以及想要傷害自己的人和怪物。


    那?時候,從未覺得這樣的場麵?過?於?殘忍,反而覺得可以將心中的憤怒與瘋狂發泄出來?。


    那?些死於?它手裏的獵物,在瀕臨死亡前的恐懼眼神,鮮血與痛苦哀嚎聲?,都能大大愉悅它並不覺得快樂的情緒。


    可小怪物被撕碎時,從未發出過?慘叫。


    安靜到像是死物。


    這樣的畫麵?不知為何想起來?時,讓它忽然沉默了許久,就這樣看著小怪物身上被縫合好的部位。


    似乎過?去了很久。


    它似乎經過?了艱難激烈的掙紮,陰沉沉的注視著小怪物,慢慢伸出手,似是僵硬又笨拙的摸了一下小怪物,又飛快縮回去。


    它麵?無表情注視著小怪物,單方麵?假裝已經與小怪物和解了。


    要知道,這世上沒有第二個人和怪物,可以獲得它的主動和解。


    小怪物應該感?激它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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