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到深秋的時候,水邊的蘆葦蕩就已經變黃,到了如今這個時節,更是見不到幾點綠意了。


    秋風一吹,雪白的蘆花漫天飄蕩。


    高高低低,遠遠近近,河灘上到處都是,景色煞是好看。


    午後,陳淩把熊掌放進鍋裏煮上,就領著娃娃,帶著三個老頭子來河灘釣魚、放牛了。


    原本陳淩以為今年村裏各家都忙著摘野果、采山貨的,是沒啥人來河灘割蘆葦的。


    沒想到剛走到河灘附近,就看到王來順正貓著腰,捉著鐮刀,在那裏忙活呢。


    “喲,你們也過來了啊。”


    王來順聽到這邊有小娃子的動靜,就扭頭看來,一看是熟人,他也不忙著割蘆葦了。


    正好停下來歇息一會兒。


    再一方麵。


    自從他家婆娘還有二兒子王聚翔跟陳淩鬧過之後。


    陳淩跟他遠不如以前親近了。


    再不熱情點,以這娃的脾氣,以後能搭理他才叫怪事。


    握著拳頭錘了錘發酸的腰,就笑眯眯的招著手:“睿睿,咋騎在牛腦袋上了,快下來,快下來,爺爺帶你逮雀兒。”


    小娃子這時候正騎在小白牛的腦袋上。


    小白牛現在生得高大健碩,腦袋兩個犄角之間的位置,讓睿睿坐上去正好。


    空間綽綽有餘。


    而且還穩穩當當的。


    同時也能讓臭小子抓著兩根犄角呢。


    陳淩伸出手,“來,下來吧,跟著五爺爺去抓雀雀,讓小白它們去吃草。”


    睿睿這時候倒是挺乖,聽話的撲進他懷裏。


    但陳淩把他放下來後,他也並不向王來順身邊走,而是去拿趙玉寶手裏的小鏟子,在河灘的沙子上一通亂挖。


    顯然這個時候他對雀雀的興趣並不大。


    “我說五叔,你家也不缺柴火燒吧,咋也來割蘆葦?”陳淩有些奇怪的問道。


    緊挨著山林,沒誰家會真正缺柴燒。


    王來順也是個勤快人,家裏的柴垛堆得整整齊齊,向來不缺柴火。


    “唉,不是做柴火的,今年熱天的時候啊,下大雨把家裏菜窖給泡壞了,一直漏雨……這陣子事少了,這不是想著割點蘆葦做箔子,把菜窖頂子修一修,要不到了冬天,菜窖還不能用,沒有冬菜吃。”


    “啊?你家菜窖頂用的蘆葦箔子?”


    趙玉寶聽了有點吃驚,他是覺得菜窖是在地下,用蘆葦箔子有點軟。


    所謂的箔子,也叫簾子、柵子。


    通常是用蘆葦杆子和高粱杆子做成的。


    蘆葦做成的箔子,也叫葦箔。


    正經建房能用,牲口棚啥的也能用。


    就是把蘆葦杆子或者高粱杆子打成箔子,在屋頂鋪上去,和泥倒上去,再鋪瓦。


    確實,建房是這樣,一點問題沒有。


    但在菜窖的頂上一般用木板,用箔子鋪,鋪上土後,平日裏人還要在上麵走動。


    容易踩壞,踩塌。


    “哈哈哈,趙老師這你就不知道了吧……俺家的菜窖跟別人家的不一樣,是跟以前挖的地窩子差不多,大的人,裏邊還能住牲口哩,牽頭驢都能進去,跟一間房子也沒啥區別。”


    王來順比劃著,為趙玉寶兩人解釋。


    兩個老頭子聽得一頭霧水。


    陳淩就說:“意思是說跟地下室差不多,以前躲災用的,五叔家那個挖的也深,很有些年頭啦,一般都不用修補。”


    這下兩個老頭子明白啥意思了。


    當即聯想頗多。


    連忙問是不是還接待過遊擊隊。


    王來順搖搖頭,說倒沒那個福氣,就是以前鬧土匪,刀客橫行,這菜窖就是用來躲災的。


    兩個老頭便失了興趣。


    老丈人更是從始至終笑嗬嗬的,沒啥好奇的,在他們風雷鎮那邊,這種躲災的地方多得是。


    之前王慶忠用來存糧食的地方就是,不值一提。


    聊了一會兒,趙玉寶兩個跟在陳淩後麵,各自找好位置開始釣魚。


    剛開始釣,趙玉寶煙癮犯了。


    就掏出煙盒給幾人散煙。


    陳淩連忙伸手攔他,指了指麵前枯黃的蘆葦蕩。


    趙玉寶頓時會意,訕訕一笑,忙說忘了這茬了。


    在村裏住了小半年,很多事他也弄明白了。


    枯黃的蘆葦蕩,隨風亂飄的蘆花……這就跟春天的柳絮、夏天幹燥的麥秸一樣,非常容易引起火災。


    秋風正緊,一點火星子都可能把整個山頭點了。


    “富貴,這兩天咋不見你放馬了,你這都出來釣魚、放牛了,咋不把小青馬也帶出來溜溜。”


    王來順這個倒不是沒話找話了。


    這老頭子年輕時候就喜歡馬,王聚坤家的大白馬就跟他這個小叔叔兩家一塊養的。


    那時候大牲口比人還要精貴,吃好喝好的,有時候單憑一個人家,負擔不起。


    “別提了,被我用鐵鏈子鎖起來了,夜裏老是自己偷摸出去瞎跑,這哪行?”


    現在這年月,夜裏黑燈瞎火的,啥也看不清楚。


    一匹馬在夜裏胡亂瞎跑,跑進山裏就不說了,萬一跑進別的村,跑進人家裏,把人嚇到了,一槍打死咋辦。


    “又說這話,你那馬是好馬啊,好馬有一個算一個,那可都是有脾氣的,不能老壓著,不然好馬也成壞馬了。”


    似乎是生怕陳淩把好馬養壞了,王來順割著蘆葦,手上用的勁都大了不少。


    陳淩聞聲就笑,隻好點著頭說對對對。


    自家的小青馬可不是傳統意義上的好馬。


    是有智慧的,有獨立想法,心眼子賊多的好馬。


    實際上,陳淩剛把它買回來的時候,這匹青馬算不得什麽好馬,最多也就是匹烈馬。


    但經過陳淩的精心喂養,以洞天靈物培育,小青馬得到了二次發育……


    各個方麵,不論是體質、體能,還是從外觀、品相上來看。


    小青馬都成了一匹極品的好馬。


    ……


    王來順跟陳淩倆人這麽一說,趙玉寶也扭頭說道:“你家小青馬賊得很,別一會兒又偷跑出來了。”


    陳淩自信一笑:“沒事,跑不出來的,我給它上了鐵鏈子……這要是還能跑出來,我名字倒過來寫……”


    結果呢,這句話還沒說完。


    睿睿就拿著小鏟子叫嚷起來,“小馬,小馬!”


    隻見遠處的翠綠的麥田之中,一匹青色的高頭大馬正在悠閑的邁著四蹄,甩著尾巴,一邊在麥田裏鬆快的散步,一邊時不時的低頭啃幾嘴麥苗。


    這時,小青馬似乎也聽到了小娃子的喊聲,疑惑抬起碩大的腦袋,往老河灣這邊看了看。


    一看之下,嚇得渾身一激靈,驚恐的瞪大眼睛撒腿就跑。


    “還踏馬敢跑?!給老子站住!”


    陳淩大怒,魚竿一丟,便急追上去。


    幾個老頭子見狀愕然。


    趙玉寶回過神後就立馬打趣:“好啊好啊,這回富貴不叫富貴了,得叫貴富了。”


    這話一出口,連王存業這個老丈人也跟著嗤嗤嗤的笑起來。


    隻有王來順一個勁兒的說,你看吧,我就說這是匹好馬,關不住的。


    其實陳淩也挺奇怪的。


    這鐵鏈子要是拴在馬嚼子上,還有掙脫的可能。


    可他是給小青馬腳腕子上拴了鏈子啊。


    那大粗鐵鏈子,比睿睿拳頭還粗呢,是從小綿羊的貨運站上拿的。


    幾噸的車都能拖動。


    這怎麽還能讓小青馬跑了?


    “算了,老子不追了,今天放你一馬,等你回來咱們再算賬。”


    看著小青馬向西山馳騁而去,陳淩追也追不上,隻有吃灰的份,索性放棄。


    被這麽一搞,他也沒心思釣魚了。


    但睿睿纏著他呢,就隻好陪他又去蘆葦蕩找烏龜和鳥雀的窩。


    玩鬧一陣,足夠盡興了,才跟著他回家。


    回到家,來到果園的牲口圈一看,這才發現,不是鐵鏈子不給力,是小青馬太聰明了。


    鐵鏈子結實,它就沒在鐵鏈上費功夫,而是把陳淩給它鎖在腳腕子上的腳環給掙斷了。


    “他奶奶的,鐵環都能弄開,力氣越來越大了啊這是……”


    陳淩鬱悶的想著:“再不聽話亂跑,以後專門修個地下室,給它關小黑屋得了。”


    “阿淩,你回來的正好,你看二禿子,又亂撿東西!”


    剛走進家裏,王素素的聲音就在耳邊響起。


    抬頭一看,二禿子正像是一隻憨憨的大鸚鵡似的,晃著脖子轉動一個銀色的‘項圈’。


    腳邊是一大堆明晃晃的玻璃瓶。


    陳淩頓臉一黑。


    媽的,這幾個家夥,就沒一個省心的。


    ……


    把二禿子好好地教育了一頓,兩隻熊掌正好剛剛煮好。


    當然了。


    這個煮好,不是說燉好了,能吃了。


    這個煮好,才是第一步。


    山珍野味,身上沒有攜帶異味的東西少之又少。


    熊掌聽起來排在八珍前列,好像是很好吃的樣子,但實際上,它本身也是有比較濃重的腥臭味。


    把熊掌煮上倆小時就是這個原因。


    能去除熊掌上難聞的異味。


    另外就是為了方便去除熊掌的表皮和毛發。


    這東西不僅皮厚、硬實,那黑毛也是又長又結實,如果不在滾水裏煮倆小時,十分難去除。


    當然了。


    要去除異味,這水肯定不是單純的白水,也是放了蔥薑蒜等各種調料的。


    撈出熊掌,稍微晾上一會兒降溫。


    陳淩就開始給熊掌去毛,去皮。


    由於是第一次做這玩意兒,陳淩也沒有把四隻熊掌全做了。


    隻做了兩隻,留了兩隻。


    今天做了一隻前掌和一隻後掌。


    剩下的一對前後掌在水塔保存,要是今天能做成功了。


    後邊給老二老三擺酒的時候,自己也可以拿出來做道菜了。


    不得不說,灶台上的事,也不能小看。


    廚子有時候不僅吃天分,還很吃經驗哩。


    趙玉寶找人問的這個熊掌做法,那真是對得不能再對了。


    可以說幫了陳淩大忙啊。


    要不然陳淩還真的把這熊掌當成豬蹄子、羊蹄子對待了。


    現在他才知道。


    用沸水煮過的熊掌,不僅能夠完全去除熊掌外表的皮毛層,還能保持整個熊掌的完整性。


    真要按處理豬蹄、羊蹄法子瞎弄,這熊掌買回來也是白白浪廢了。


    處理熊掌,是一項非常吃耐心、吃技術的活計。


    用的刀也得大小合適。


    差不多像是王立獻當初騸羊用的小騸刀……整個刀身和刀把加起來,大概也就不到一拃那麽長。


    當整個熊掌的皮毛被去除幹淨之後,那賣相吧,也並不好看。


    熊掌的掌麵挺飽滿的,把皮毛弄幹淨,也挺白嫩。


    掌背就不大好看了,坑坑窪窪。


    但這也不算完。


    還得用小刀將熊掌上多餘的筋膜全都挑下來,剔除掉。


    不然這玩意兒吃進嘴裏可不好嚼。


    “呀,師父,這熊掌的爪子怎麽還是雙層的?”沈佳宜領著睿睿在廚房門口玩烏龜,看到陳淩從熊掌的大爪子上,一根一根拔下來黑黑的指甲。


    那指甲像是一根根彎曲的黑色鐵鉤一樣。


    但拔下來之後,裏麵還有短短的一截小指甲,粉粉嫩嫩的,像是新生的指甲一樣。


    “怎麽,就不許人家黑熊搞個美甲嗎?”


    陳淩笑嗬嗬的道。


    “呀,師父你居然還知道美甲?”沈佳宜很驚訝。


    “當然啦,我追星還追過王祖賢呢,難道也要告訴你嗎?”


    “哇塞,王祖賢,我在港島見過一次,以後有機會我幫你多要幾張簽名跟相片。”


    “哈哈哈,好,不愧是我的好徒弟。”


    說笑著,陳淩就把兩隻前後掌處理好了。


    熊的前掌比較肥厚,就按傳統的紅燒熊掌做法來就行。


    後掌呢,長得比較像是人的腳,尤其是去了皮毛之後。


    所以為了吃的時候,看著不膈應,還是換個做法吧。


    陳淩決定切成小片,做蒸熊掌。


    同時也想試試看那種做法好吃。


    雖然是兩種做法。


    但給熊掌‘上味’的時候,兩隻熊掌,還是一塊去燉煮。


    熊掌這東西說是知名度比較廣。


    都知道這玩意兒是好東西。


    但實際上本身的味道,在去除了濃重的異味之後,肉味是很淡的。


    所以在去除異味之後,還要通過吊湯給熊掌‘上味’,uu看書讓熊掌入味。


    這個時候又是一個考驗人見識的時候。


    兩隻熊掌去除皮毛之前,經過了兩個小時的水煮。


    現在又要花時間燉煮入味,熊掌本身又比較軟,要是直接丟進湯鍋燉煮……


    那家夥能把熊掌煮飛,煮散,煮化掉。


    所以得用紗布包好。


    才能入鍋。


    老母雞,老母鴨,帶著皮砍成大塊。


    混著各類山菇、幹貝、竹筍、大棒骨……


    然後呢,這麽一收拾,配菜直接搞了一大鍋。


    是真正的一大鍋。


    灶台的大鐵鍋快堆滿了。


    兩隻熊掌在裏邊根本占不了多少地方。


    “老天爺哎,咋收拾了這麽一大鍋,做個熊掌,至於嘛。”


    陳小二和吳飛聞訊而來,看到陳淩收拾這麽一鍋,眼睛都發直了。


    吳飛也是忍不住吸了口涼氣:“乖乖,你這好誇張啊,跟紅樓夢那個什麽白菜還是茄子來著,得多少隻老母雞吊湯?”


    陳淩笑道:“嗨,這好食材就得要好配料,不然這熊掌不是白買了嗎?”


    要是不想做成老毛子那麽難吃。


    或者做出來還不如豬蹄子好吃……


    可不就白瞎了這麽好的熊掌。


    “行了,這才剛入鍋,還得燉一段時間呢,走,到前院看電視去,聽說今天晚上就有我家的動畫片預告了。”


    陳淩把兩隻熊掌放進鍋中,蓋上鍋蓋,就要帶兩人去客廳。


    陳小二就拉住他:“別啊,先別急著去看你家動畫片呢,我倆剛才搬電線杆子,發現一窩小東西住在裏邊,你去幫忙給捉過來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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