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


    快到兩點鍾的時候,陳淩把樹苗栽種好。


    撂下鋤頭,拍了拍手上的塵土,正準備撒泡尿,在一邊吃草的小白牛突然“哞哞”叫著跑過來躲到他身後,一對烏溜溜的牛眼盯著墳地的方向,帶著緊張和害怕。


    “你這膽子啊,還真跟個姑娘似的,大白天也能嚇成這樣。”


    陳淩見它這個樣子,忍不住笑了,伸手摸了摸它的腦袋,往那邊一看。


    隻見墳地的灌木叢輕輕晃動著,一隻灰色的身影在其中一閃而逝,陳淩沒看太清,隻覺得大小和土狗差不離。


    “這是個什麽玩意?”


    陳淩皺起眉頭,踮著腳望了望,眨眼的功夫,卻已看不見蹤影。


    心中疑惑之際,就走進墳地四處找了找,結果沒找見。


    也不知道那玩意兒躲哪去了,溜得還真快。


    不過往外走的時候,陳淩在一個墳頭旁邊發現了一個大洞,洞口附近有少許灰色的毛發,質地粗硬。


    陳淩捏起來兩根瞧了瞧,認不出是什麽生物身上的毛發。


    但能把小白牛嚇得不輕,肯定不會是兔子。


    “算了,先不管了,回家吃飯去。”


    陳淩把疑惑壓在心底,走出墳地,把牛車套上,往家裏趕去。


    走到半路,遇到王來順在田裏修整油菜苗。


    他家油菜今年種的晚,又是重新分地的,管得也比較少。


    這不,幾場雨下來,油菜苗就稠密得長成了一個疙瘩,一棵棵的還很瘦小,不得不來田裏間苗。


    見到陳淩趕著牛車過來,就忙攔住他,給了他兩大捆子才讓他走。


    整得陳淩也挺無奈。


    自家菜的都吃不完了,還往自己車上硬塞。


    算了,就當吃個新鮮吧。


    油菜苗這玩意炒菜的話,跟新嫩的小白菜差不多,味道還算可以。


    陳淩小時候常吃。


    前世在大學的時候,跟北方的同學學了一手,用油菜苗做鹹食,配上蒜泥和醋,比炒菜還要好吃。


    陳淩吃了一次就喜歡上了。


    “說起來,好久不吃鹹食了,回去可得做一頓嚐嚐。”


    他在心裏這樣想道。


    回到家,屋裏的落地鍾“鐺鐺”的敲響,正好兩點鍾。


    王素素正在院子裏紡線,見他回來這麽晚,就問起樹苗的事,得知他一個人把樹苗拉到田裏栽種上後,眼神定定地看了他一會兒,似乎沒想到他有這麽大的幹勁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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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隨後就有些惆悵的歎了口氣:


    “阿淩,把樹苗種上以後,咱們先停一停,好不好。”


    說這句話的時候,王素素的語氣,帶著點乞求。


    仿佛又回到了從前麵對陳淩的時候。


    也的確,這近兩個月以來,陳淩某些方麵變化挺大的,比如脾氣好轉了,不再隨便對她動手了,更對他溫柔體貼,這是她願意看到的。


    但在某些方麵卻跟以前沒什麽兩樣,比如骨子裏還是那麽懶散、愛享受、愛吃喝,並且花錢仍是大手大腳,也跟之前沒什麽兩樣。


    不過就是從花錢去縣城瞎混,變成花錢置辦一些其他東西上。


    買犁耙、買牛、買果樹苗,這一通花費下來可不是小數目……


    她雖然不反對,但果樹種上後,起碼兩年多才能掛果,到時候能不能賣錢,賣得好不好都還是未知數。


    也沒什麽收入來源,要是還像這樣去花錢,沒幾天家底就要敗光。


    所以,她最近心裏一直挺擔憂的,但是貿然提出來又怕陳淩生氣,就一直忍到了現在才終於忍不住問出口。


    陳淩聽後微微一愣,隨後也明白過來,就點點頭:“行,咱們種完之後,就停一停。”


    他清楚王素素為什麽會突然這樣說。


    之前他為了不讓王素素懷疑,買果樹苗的錢是從家裏拿的,賣藥材的錢也交了定金。


    家裏的錢,一下子就少了快一半。


    以王素素的性子,就算壓在心裏不說,也必然會有這方麵擔憂。


    這是人之常情。


    不過他現在的收入來源,還不能告訴王素素,等縣城的店子開起來,日後慢慢的讓她接受就行。


    自然是直接答應了下來。


    王素素見他答應,就小小的鬆了口氣,小心翼翼的看了他一眼,見他臉色沒有什麽不好看的跡象,就起身道:


    “阿淩你去洗洗手吧,飯一直在爐子上熱著呢,我去端過來。”


    陳淩這才想起,自己晌午飯沒吃呢。


    忙應了一聲好,就去洗手換衣服。


    吃過飯後,陳淩沐浴著春日的暖陽,嗅著微風出來的草木清香,在院子裏看了會書。


    或許是太舒適,不一會兒,竟迷迷糊糊在院子裏睡著了。


    王素素在一旁紡著線,見到這一幕,不由得輕輕一笑。


    在心裏不禁再次感歎,阿淩雖說對她越來越好,但骨子裏的這股子懶散勁,卻是怎麽也磨不掉了。


    不過好吃懶做也不全是壞處,起碼她以前就不知道,陳淩一旦做起飯來,會那麽好吃。


    陳淩睡著,也不知道王素素會把他身上來自後世的一些特征,當成以前陳淩身上的特點。


    也的確,來自物質資源豐富時代的人,平時作風讓這個年代的人看起來,還真跟好吃懶做沒啥區別。


    後世的人,再怎麽樣也不會在吃喝方麵委屈自己,沒錢也能把吃的擺弄出新花樣。


    若非如此,這段時間他身上的改變,外人沒有什麽直觀的感受,王素素恐怕得起疑心。


    不知不覺,一天就這樣過去了。


    ……


    農曆四月初一,星期日。


    陳淩小兩口早在兩日前就把一千兩百棵果樹苗全部栽種完成。


    之後陳淩借預防病蟲害的由頭,背著噴霧器,把稀釋過後的洞天溪水在田裏打了兩個來回。


    沒過小半天,這些果樹苗就都冒出了嫩芽。


    見此陳淩也不再去管,這天的一早就駕著牛車去了縣城。


    去給上周約好的那個油坊老板送花生。


    到縣城後,不僅給他送了兩千斤,劉辛耕那邊也送了兩千斤。


    來來回回送了八趟,又是四千多塊錢到手。


    時間剛過中午,陳淩就近找了飯館,對付了一頓。


    填飽肚子後,正準備回城南新租的院子,一聲洪亮嗓門便從身側傳來。


    “淩子!”


    扭頭看去,一個高大健壯的青年正端著海碗從街邊的小攤上躥了過來。


    這家夥一邊跑還一邊吸溜著碗裏的打鹵麵,跑了十幾步近前,愣是沒灑出一滴湯汁。


    “倆月沒見到你人影,你這是去哪兒了?”


    這人叫韓闖,長得一米九的大個子,又黑又壯,是街機房和台球廳的常客,跟以前的陳淩混得很熟。


    “咋,咋,咋還趕上牛車了哩,搞得我第一眼都沒敢認……”


    韓闖有個毛病,說話一著急就結巴。


    “好久不見啊闖子,我來城裏辦點事。”


    陳淩拍了拍他厚實的臂膀,笑著問:“你在這幹嘛呢?”


    “嘿嘿,過來看了會兒錄像帶。”


    韓闖衝他擠了擠眼,露出一個男人都懂的笑容。


    說著話,海碗裏的麵已被吃了個精光,就隨手抹了兩下嘴角,把碗放在攤子的長桌上。


    “一會兒去文化宮唄,我最近學、學了個大招,咱倆練練……”


    城南的工人文化宮,主體是戲劇院。


    但在外麵的樓層裏,還有諸如櫃式街機、台球廳之類的。


    而作為近幾年火爆的街機,是下至小學生、上至青年男性的娛樂首選。


    由於一塊錢就能揣十個遊戲幣玩好久,這東西便飛速的風靡起來,以前的陳淩就對這玩意兒癡迷得不行,不玩到天黑絕不罷休。


    “改天吧,我今天還有事要忙,就不玩了。不過我也要去城南,正好順道能載你過去。”


    陳淩揮了揮趕牛鞭子,說道。


    經過後世那些網絡遊戲的洗禮,陳淩對於現在的街機,提不起來什麽興趣。


    要是閑來無事,去懷懷舊倒是可以。


    關鍵今天還要把城南的小院收拾一下,有正經事做,還是算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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