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市裏待了八天,趕路用了一天。


    這段時間裏,家裏的變化還挺大的,縣裏的路修好了,就是還沒通車。


    趙玉寶那邊兒,河道也挖好了,環繞村子,流入大堰塘,非常的漂亮。


    就是還沒在他們門前搭橋。


    接下來呢,村民們要種包穀,來不及弄了。


    還得等忙完這段時間才行。


    今年種包穀呢,也有許多人家來陳淩家換種子。


    鄉下換糧食種子也不會去花錢買。


    鄉裏鄉親的,收錢也不好去收。


    也就是用同等斤兩的種子來換。


    當然了,如果自家的種子比較幹癟磕磣的話,那麽要給多一些,顯得好看一點。


    畢竟是指望著種人家的種子,能有個高產量的。


    今年還有個不一樣的地方。


    就是要交公糧了。


    前兩年沒交,是附近範圍內有洪水災情的緣故。


    收成沒了,大家誰也沒糧上交。


    不過現在不急,等秋收之後一塊去交就行了。


    實際上在北方交公糧,一般是冬臘月去交的。


    山裏就不行了,在臘月下雪後容易大雪封山。


    還是要考慮到這一點的。


    ……


    “啊!”


    陳淩伸著懶腰打了個哈欠:“還是家裏舒坦啊。”


    種完玉米之後,陳淩今天少見的晚起了。


    不光是晚起,連早飯都是王素素起來做的。


    王素素做飯花樣沒他多,就煮的粥,攤了幾個雞蛋餅,鹹菜都是現成的,配著鹹鴨蛋吃就是了。


    王素素給他盛上一碗粥,笑道:“舒坦什麽,回來就忙活這麽兩天,也沒見你偷懶歇著,盡在田裏流汗出大力了。”


    “唉,你不懂,金窩銀窩不如自家狗窩,市裏雖然也挺好,對我來說,還是有點憋屈,放不開身子,這一回家嘛,幹幹活出出汗,晚上喝點小酒,睡一覺,心裏踏實的很。”


    陳淩搖頭晃腦的走進廚房,踢過來一個小馬紮坐下。


    其實還是農莊這邊過於涼快的緣故,休息起來,在這樣的炎炎夏日裏,那是切切實實的放鬆舒坦啊,對到某一天晚上天氣涼爽的,晚上還要蓋上薄被子。


    王素素想了想,“那也對,在市裏樓上還有蚊子呢,咱們家農莊這邊今年夏天見不著蚊子,我給睿睿準備的小蚊帳也白折騰了。”


    “肯定的唄,你也不看看外邊多少鳥,多少青蛙癩蛤蟆,就這能有蚊子才怪呢。”


    陳淩肯定不能說自己種了那些強力驅蚊草啊,不過也確實受鳥類和蛙類的影響,那些蚊蟲即便不靠近農莊,也比往年少得多。


    全成了鳥類和蛙類的盤中餐了。


    說著話,一大碗白米粥下肚,或許是這兩天出力幹活,陳淩的胃口異常的好,連幹了三大碗白粥,吃了七八個雞蛋餅,才將將感覺到飽。


    不過他也沒再繼續吃了,擦了擦手,就喊上兩條大狗去村裏了。


    從市裏回來的這幾天,一直忙活著種包穀,也沒怎麽去趙玉寶那邊看看,倒是人家每天經常過來,乘乘涼,趕趕飯場什麽的。


    所以今天閑暇了,陳淩就過去轉轉。


    五月過去了大半,天氣越發炎熱。


    但是早晨的田野上卻很熱鬧,到處是點包穀的人影,一個個男女老少,戴著草帽,搭著毛巾,拿著鐵鍬,在割完麥子的麥茬地裏,前前後後忙碌著。


    不管大人小娃兒,手上皆持一把或大或小的鐵鍬,用腳踩著鐵鍬在田壟裏一蹬,鏟出一個小坑來,手上把鐵鍬一推,土坑顯出空隙來,灑下三五粒玉米籽,再抽出鐵鍬,踏步上前。


    後方灑下玉米籽的土坑,赫然已經被腳下踩過踩實。


    越是經驗豐富的老農越是迅速利索。


    陳淩走在田間小路上,看到此景,仿佛看到一副風景畫似的。


    “來運叔,忙著呢?”


    走下坡,是王來運家的田地,正好這老漢吭哧吭哧的一步一下,一步一下的點著包穀從田地的西側過來。


    “喲,富貴這是把包穀點完了啊,又有閑心思亂逛了。”


    “哈哈,昨天黃昏剛忙完。”


    “……嘖嘖嘖,可不得了啊,你娃這兩年也太能幹咧,二十畝地啊,你這包穀點的,比撒的還快,俺家這十畝來地還沒鼓搗完嘞。”


    點包穀,點包穀,自然是按照麥壟點的,也就是按照小麥收割後的麥茬,在兩行麥茬之間點,又不是像油菜那樣,隨便挎著盆子在田裏撒。


    自然就慢許多。


    “嗨,我那就是瞎鼓搗,就圖一個快,不然後麵要是下大雨了,耽誤好時候。”


    陳淩擺擺手,表示不值一提。


    實際上是他從市裏回來之後,心情愉悅,有勁沒處使,哪怕大日頭曬著呢,他也不怕,連續的幹,幹得還賊快賊猛。


    力氣大,耐力足,願意出出力氣,出出汗,自然很快就忙活完了。


    而別家呢,也就是早晨和黃昏涼快的時候才下地。


    當然這樣幹活時間可並不短。


    山裏早晨涼快得很,村裏家家戶戶基本上淩晨五點鍾就下地了,忙活到上午九點鍾,黃昏在忙活倆小時,這樣幹活時間不比其他時候短。


    但這樣也比不得陳淩從早幹到晚呐。


    “哈哈哈也就你娃這樣說了,換成別家像你這樣一年賺這麽些錢,誰還肯下地?”


    王來運笑著緩了口氣,在地頭拐了個彎兒,便繼續吭哧吭哧一腳深一腳淺的向西而去了。


    而王來順的兩個兒子兒媳緊跟著從西邊過來,也衝陳淩笑著打招呼。


    再往前是王立獻家的田地。


    他們一家老小也在忙活,不過這時二妮兒已經挺著大肚子趕過來,喊他們回去吃飯。


    “富貴叔,今天晚上有空不,俺們找你捉知了猴……”


    六妮兒遠遠的便叫起來。


    陳淩一愣,這才恍然發覺,原來知了已經叫了好一陣。


    就點頭笑道:“好啊,你們晚上早點吃飯,吃好飯了咱們打麥場匯合。”


    自家果園雖好,但是三年前是荒地,沒有樹林,也沒有知了的生長繁殖條件,所以哪怕陳淩這兩年時間用靈水滋潤呢,那也是稀釋過後的靈水,吸引了許多知了,卻沒法在短時間內孵化出知了猴來。


    所以想抓知了猴,這個還是得去外邊找。


    “富貴俺這邊也有點事兒……”


    王立獻擦著汗從田裏走出來,幾人一同往村裏走著,一邊說話。


    “我那大棚不是揭開了嗎?種了兩年,想給它施施肥,拉你家點鵪鶉糞行不?”


    陳淩家別的東西,比如說牛馬羊這些,整天放著,積攢的糞不多。


    倒是鵪鶉這東西老亂飛,整天不把它們放出來,全是圈養,加上一年十窩的孵育著,現在規模也不小。


    那些鵪鶉糞每天及時清理,堆在菜園子附近,也有老大的一堆了。


    王立獻這經常去陳淩家串門的,自然也知道。


    “鵪鶉糞啊,我又沒啥用,你全拉走都行,我那都堆好了,現成的。”


    陳淩笑笑:“獻哥看來你這今年還是想在大棚種蔬菜啊。”


    畢竟棚裏種蘑孤的話可用不著施肥的。


    “嗯,俺是想種蔬菜來著,聽博明說去年種蘑孤種的多,好些地方賣不出去,還是蔬菜好,冬天的青菜哪怕在咱們這小縣城也好賣。”


    王立獻說起這事,曬的黑紅的臉上不由得露出微笑:“再有就是,今年咱們村裏蓋大棚種蔬菜的可不少,俺要是不上點心,不想法把菜種的好一些,不就被人比下去了嗎?”


    “哈哈,那倒是那倒是,你可是咱們村第一個吃螃蟹的人,帶頭大哥,可不能後來的給超了。”


    “啥帶頭大哥,說到帶頭大哥,咱們村咱們鄉裏咱們縣裏該是你才是帶頭大哥才對……現在縣裏聽說你養牛,那家夥今年養牛的有一堆,十來戶的小村子,家家戶戶有黃牛。


    誒,對了,俺有件事還沒跟你說,就是村裏以前跟著你養觀賞魚的,現在打算改成在塘裏養點家魚小龍蝦,觀賞魚除了你家,也就趙老爺子兩家養了。”


    村裏不養觀賞魚了,改成養別的水產和小龍蝦這個可以理解,觀賞魚養著還是有點麻煩的。


    不過陳淩倒沒想到,趙玉寶兩家子會跟在後邊養,當然了,他們肯定就是玩的。


    與王立獻一家子說說笑笑,到了小學這邊分開,陳淩拐了個彎,沿著大堰塘走過去。


    一處長滿青草綠樹的土山坡出現在眼前。


    這土山坡連綿很長,從村東一直到村西,隻是在村裏這段已經很平緩了。


    而且到了春夏之際,草木繁盛,滿是綠意,在炎炎夏日走到這裏,立刻便給人清新涼爽之感。


    尤其今年這草坡之前還有了一條小河。


    小河對岸的半坡上還多了兩座茅草屋,屋後有幾棵大樹,屋外是籬笆圈起來的小院。


    小院子還開墾了兩處菜園,養上了雞鴨。


    陳淩站在小河邊,望了望,感覺把村子這個草坡改造的漂亮多了,高興之下,像個半大小子一樣歡呼一聲,往後退了退,而後猛然一個加速,就靈巧的跳過了河對岸。


    他這舉動倒是把坡上的人嚇一跳,牛羊也一通亂叫。


    “好家夥,我當時誰掉河裏了,淩子你這麽大人還瞎蹦躂啥呢。”


    草很深,陳淩也沒看到坡上還坐著人,竟然是老丈人帶著睿睿在這兒放羊呢,


    幾個老頭坐在樹蔭下,點著火繩,打著牌,趙玉寶還泡著一壺茶水,那家夥愜意的不得了。


    睿睿在旁邊和兩個差不多同齡的小娃子拿著樹枝專心致誌的搗螞蟻窩。


    陳淩走過去,咧嘴一笑:“喲,這不是水娃子和玉彬家的小娃兒麽?也會下地跑了啊,會說話了沒?”


    “不行嘞,才一歲會說啥話,跟睿睿一比,笨到他姥姥家了。”


    老膩歪嗬嗬一笑,嫌棄道。


    陳國興緊跟著道:“娃笨也不能怨人家姥姥啊,你這當爺爺的,啥時候能跟富貴家夥食比了,孫子肯定也跟睿睿一樣聰明。”


    陳國興是村醫陳國平的兄弟,他們兄弟幾乎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不過陳國興前些年得過病,這三四年來老得很快。


    也就今年受老鱉的影響,大家見到了不少額外收入,氣色才好轉一些。


    也有心思跟人拌嘴了。


    “對了富貴,我聽他們都說你家的熏料熏了新房,屋裏不來蟲子,你那種熏料能不能也幫我們配點啊?”


    趙玉寶給他倒了杯茶,說道:“這茅草屋住著舒服是舒服,就是老招蟲子,每天在屋內都不知道踩死多少隻,鞋底上粘的全是死蟲子,要不是你嶽父給送了兩打火繩,每天晚上點著熏一熏,說不定還往床上爬呢。”


    鍾老頭一邊打著牌一邊連著點頭:“是啊是啊,尤其螞蚱和蟋蟀,晚上一見燈光那家夥亂往屋裏飛,白天有小雞小鴨跑著還好一點,晚上雞鴨也得睡覺啊。”


    他們兩個設計的這兩個住所,詩情畫意有了,格調也是滿滿的。


    但架不住滿坡的半人高的野草,那家夥裏頭的蟲子可不是鬧著玩的。


    “這倒也是,我正好準備去山裏挖點藥材,順路也采一點製香料的,驅驅蟲。”


    陳淩想了一下,又對王存業道:“爹你那些驅蟲粉的在這地方也不管用嗎?”


    “昂,沒用,這草裏多少蟲子,藥粉哪有用啊?我那藥粉是半驅蟲半殺蟲的,殺完蟲沒藥性了,頂不了幾天的,還是得用你那香料好使,點著一燒,蠍子蜈蚣都不敢進屋,別說潮蟲了。”


    王存業打著牌頭也不抬的說道。


    鄉下熏房子一般就是艾草和艾蒿,或者用些鬆柏就完事了。


    這種能驅蟲,但是效果不那麽明顯,持續時間也短。


    陳淩這個香料很讓王存業驚訝,端午拿出來後,熏了熏,到現在還管用呢。


    ……


    農莊不招蟲子,村裏這邊的房子也不招蟲子,時間長了自然家人也會覺得奇怪。


    於是陳淩就趁著今年端午,拿了些自己琢磨的香料出來,用來驅蟲。


    王存業久跟藥材打交道的,看了看,也沒搞明白他那烏漆嘛黑的是什麽東西。


    但確實是好用,味道還挺香,並不刺鼻,熏了熏房子之後,根本不招蟲子的。


    “那行吧,那我現在就去山裏逛一圈,摘點草藥配香料。”


    “去南山哈,北山西山不要去了。”


    “我知道。”


    陳淩摸了摸兒子的腦袋瓜,就轉身返回。


    “誒,別走啊,先喝兩杯茶,現在還沒九點呢。”


    趙玉寶見他這麽急,趕緊攔著。


    陳淩擺擺手,又是一步跨河而去:“早點去早點回,現在這時候正好。”


    “嘿,這鬧的,來了就走,跟我專門使喚他似的。”


    趙玉寶一拍大腿。


    王存業拉著他坐下,笑道:“哈哈,你別管他,他呀,市裏待了七八天,憋壞了,這陣子是閑不住的。”


    他經常在家呢也知道,陳淩早想去山裏一趟了。


    再者,藥鋪的很多藥材確實不夠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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