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你是魏軍?”


    陳淩一瞧這人麵熟,這才想起來,這人是風雷鎮計生辦的。


    他和王素素的同學向玉華是一對。


    前兩年,陳淩陪王素素第一次回娘家的時候,他們一大家子是在鎮上吃飯時遇到的這幾人。


    隻是這兩個所謂的老同學當時有點看不起王素素。


    後來前前後後碰到陳淩開著幾個朋友的汽車去風雷鎮接人,才又熱切起來。


    每次遇到都會打招呼,貼上來自說自話一通。


    尤其現在陳淩的名頭被人吹噓的厲害。


    當初遇到向玉華、牛曉玲,就更是主動寫信給王素素,東拉西扯的敘舊情。


    王素素心善心軟。


    她心裏明白這些老同學相處起來還沒有秦秋梅和鍾曉芸她們好。


    但人家老是寫信來,要是寫了這麽多封信自己也不回一封,實在說不過去。


    所以偶爾也會回信。


    不過由於這兩年有了睿睿,事情也忙,也僅限於此了。


    “對對對,是我,前陣子在風雷鎮還看見你來著,你們人多,我沒過去打擾……後來就聽說你們是去苗寨那邊打野豬王。


    還上電視了。”


    魏軍恭維著,語氣頗為豔羨。


    陳淩哦了一聲,看看他:“那你這,怎麽攔起我嶽母了?”


    “唉,我也沒辦法了,玉華也懷著孕呢,今天不小心受了點傷,這不晌午找了救護車給送了過來……”


    然後就說在婦產科意外看到了王素素,才知道王素素是在這裏生二胎,自然也認識了王存業和高秀蘭二老。


    “我是想問問嬸子,能不能找個熟人給轉個院,最好能轉到市裏的大醫院,得把玉華肚裏的娃娃給保住。”


    魏軍唉聲歎氣,很是急切的模樣。


    嘴上說是問高秀蘭,實際上自然是衝陳淩來的。


    這時高秀蘭就對陳淩道:“我剛才跟他說了,咱們家在醫院沒啥認識的熟人,他不信。”


    “沒不信,沒不信,我是擔心玉華肚子的娃娃,醫院這邊說有點急,拖不下去了,要盡快轉院,我實在沒辦法……”


    魏軍一副苦著臉的模樣,連忙解釋道。


    陳淩看了他兩眼,心裏突然覺得,這老小子的表情咋跟李忠義、千島美代子兩個小鬼子有點像呢。


    於是搖搖頭,順著話頭道:“醫生說讓轉院,那是得轉院了,不過我們也沒啥熟人,幫不上忙的。”


    “啊?不是說你們村還住著兩個大教授嗎?聽說還都是衝你才住過來的,他們就沒有認識的人?”


    魏軍臉上急得不行。


    陳淩還是搖頭:“這我就不知道了。”


    確實,陳淩這是實話,兩個老人家的人脈再厲害,他也不可能全知道啊。


    但這話聽在魏軍耳中有點冷淡,一愣之後,他瞬間回過神來,知道自己剛才太急了。


    於是歎口氣,說了句那行吧,再問問看之類的話,就唉聲歎氣的走了。


    這副失魂落魄的樣子,把高秀蘭都看得有點不忍心了。


    跟陳淩說要不就幫幫人家?


    陳淩沒怎麽吭聲,他知道老太太也是心軟。


    等到了婦產科這邊。


    剛上樓,婦產科那位慈祥的醫師老太太就衝他招了招手。


    這是生睿睿的時候,秦秋梅給介紹的那個,跟他們也是熟識了。


    這時也沒穿白大褂,看樣子是晚上剛剛過來值班或者查房的。


    “富貴你過來,我得給你提個醒。”


    陳淩急忙走過去,“怎麽了郭醫生。”


    “我剛剛看你跟你丈母娘在下邊跟那個戴眼鏡的瘦高個說話,那可不是什麽正經人啊。”


    老太太走到桌子後,一邊穿著白大褂,一邊連連咳嗽幾聲。


    “唉,天氣轉涼了,嗓子也不舒服了。”


    緩了緩才道:“據說這人啊,下半年剛調到縣裏計生委,就跟王八城一個舞廳的女的搞上了。


    他媳婦懷著孩子,管不了他。


    今天知道他把那女的帶到了咱們縣裏,還安排了住處。


    氣得找過去又哭又鬧,要跳河,結果一不小心在橋邊絆倒了,磕了一下,流了好多血……


    送到醫院,他又是說好話又是給醫生們塞錢,想把孩子保下來。


    他媳婦是死是活,一句也不問。


    這樣的人,你們還是離他遠一點的好。”


    “對,他晌午來醫院的時候,看到素素姐姐,就說認識,說他媳婦和素素姐姐是同學,到處想找熟人保孩子。


    醫院都說了隻能保證讓大人脫離危險,他還在那兒嚷嚷著怎麽才能把孩子留下來。


    也不知道從哪兒聽得轉到市裏醫院能保住孩子,就一個勁托人找關係想轉院。


    也不想想,這麽遠的路,他媳婦受不受得了,會不會在半路上把命丟了。


    要我說,這樣的人最壞了,會遭報應的。”


    一個小護士滿臉認真的說道。


    陳淩被這一老一少的一番話也給搞懵了。


    好一會兒才說:“郭醫生,你們咋什麽事都知道?”


    小護士理所當然的歪歪腦袋:“那肯定啊,醫院每天什麽人都有,聽到的事情當然也多啦。”


    郭老太太輕笑道:“這樣的事要不是你們我都不往外說的……你啊還是回去給素素提個醒吧,素素一看就是心軟的。”


    陳淩應了一聲。


    回去先給老丈人、丈母娘說了這事兒。


    高秀蘭登時就急了:“好啊,想托咱們幫忙,還不肯說真話,還好淩子你沒幫他。”


    王存業在旁邊皺緊眉頭:“這個向玉華我知道,素素上初中的時候,有時候我送她們幾個到鎮上,她爹我也認得,就是甜水寨那個老屋抓蛇讓咬到手,砍掉半截手指頭的老向……


    就是沒想到。


    玉華這閨女大了後,嫁了這麽個女婿,唉,真是……


    她們前年在鎮上還看不上素素跟淩子呢。”


    高秀蘭想了想,也沒想起來,就說:“管他誰呢,反正這個忙咱們沒法幫……這樣的人你就算幫了也不會念你的好,咱們自己還惹一身騷。


    你沒聽淩子說嘛,人家醫生都看不下去了。”


    陳淩點點頭:“爹,娘,這事兒就先別告訴素素了,你們這兩天就在這兒看著點,別讓他們過來打擾。


    後天咱們就能出院搬回村裏了。”


    二老連忙點頭。


    女兒剛生完孩子,還是讓她清淨點比較好。


    況且這向玉華也不是女兒多麽親密的朋友。


    三人就默契的啥都沒提。


    陳淩也隻是回到房間陪素素說了幾句話,逗了逗老二老三,就騎馬趕回村裏了。


    對這種狗血的事,他們家向來是敬而遠之的。


    不過有時候你不找事,事找你。


    生活在鄉下,避免不了這種事。


    尤其魏軍這種剛剛在仕途上有起色,正是意氣風發的時候的人。


    給他麵子還好。


    不給他麵子,他絕對會記恨在心。


    這個都不用多說。


    是人之常情。


    加上陳淩這兩年名頭太過響亮了,魏軍隻是稍微動點歪心思,謠言就傳開了。


    ……


    金秋時節,碩果累累。


    晴空之下,山野亦是一片金黃。


    山林的近處,黃澄澄的梨,紅彤彤的柿子掛滿了枝頭。


    再往深處一些,青皮的核桃、紅潤的山楂、帶刺的栗子……招了滿樹的鳥雀和鬆鼠等小獸,有的樹上還蹲滿了猴子。


    這時都不必進山的。


    隻在農田幹活時,抬頭望兩眼,就能清楚地看到那山林中搖晃的樹枝上的野猴子互相搶奪食物、驅趕鳥雀。


    天空還不時的有一排排的大雁飛來,有大群的,數百隻,有小群的,十多隻,分別落在四麵八方的水邊,嘎嘎的叫著。


    聲音能傳得很遠。


    “嗡、嗡、嗡……”


    大拖拉機的引擎聲響了起來。


    橘紅色的大農機上,陳淩戴著一副墨鏡,頂著草帽,緩緩將機器開進了自家的農田。


    農田的四周全都是來圍觀的村民。


    男女老少基本整個村子都來了,甚至學校的老師也不上課了,帶著學生們過來看熱鬧。


    這麽厲害的大機器,還是村裏新落戶的住戶出錢給村裏買的。


    方便大家在農忙的時候用。


    這在眾多村民眼裏,可是比村裏設立廟會還要大的盛事。


    天大地大,土地和糧食最大。


    這是國人幾千年的老觀念了。


    現在村裏有了種地利器,以後每家每戶都有份,都能使用,可不是特別重視麽。


    除了重視,就是激動和振奮。


    “富貴快開一遭,開完教給俺們開。”


    “是啊富貴叔,你家二十畝地呢,趕緊弄完換俺們上,俺們都等不及了。”


    “……”


    眼看著越喊越熱鬧,王來順站出來,“都別急,一個個的來,今天輪不上就明天,明天輪不上就後天。


    這農機以後就停在村裏了,還怕用不了嗎?


    今天新農機剛進村,大家就在這兒看看吧,也給新機器開開光。


    明天起,誰家輪不上了,就先去準備交公糧。”


    結果大夥還是舍不得應聲。


    這麽厲害的新農機,看一天咋夠啊,不得天天守著嗎?


    “還有,還有,要給大夥提個醒,看好自家娃子,不能上前跟著,你們自個也不能靠近。


    這鐵牲口厲害,富貴說了,靠近了就會被打成一堆碎肉,救不出來。


    都知道了沒?”


    “知道了知道了,喇叭裏都喊了好幾遍了,昨天都聽到過了。”


    村民們很不耐煩,老頭子不懂事,影響他們看新農機。


    直到趙玉寶他們喊了一句:“大夥明天該幹啥就幹啥,前兩年這機器的油錢,隻要不出村,我們就全包了。”


    這話一出,全場先是一靜,然後爆發出更加震耳欲聾的歡呼聲。


    村民們有一個算一個都對趙玉寶幾人豎起大拇指,誇他們仁義。


    “好了,明天輪不上的,去給趙教授他們立碑,這農機對咱們村來說,是大貢獻……”


    “對對對,這是大貢獻,咱們得記下來。”


    就在這種熱烈的氛圍中,陳淩開著大拖拉機,後邊拖著高高翹起的粉碎機,直接下地了。


    “快看,富貴要開始了。”


    在刨倒的三畝多玉米秸稈上麵,一整片綠中泛黃的秸稈鋪平在地,大拖拉機那一人高的大軲轆碾壓上去,對於村民來說,異常的震撼。


    然後隻聽嗡的一聲,機器在咆哮轟鳴,那高高翹起的粉碎機,便在陳淩的操縱杆下轟然落地,砸在了刨掉的秸稈上。


    陳淩戴著墨鏡頂著草帽酷酷的轉頭看了兩眼後方的情況,再一掛擋,一踩油門,機器的咆哮聲越發響亮。


    隻見機器的咆哮聲中,粉碎機呼呼的轉起來,像是鋼鐵巨獸在磨動一排排牙齒一般,地上的玉米秸稈在肉眼可見的速度之中被打成了細碎的草葉。


    空氣中立馬飄出清新而濃鬱的草木清香。


    隨著大拖拉機嗡嗡嗡的緩緩前進,所過之處,留下一片粉碎的秸稈。


    與那些刨倒鋪在地上的完整秸稈形成鮮明的對比。


    很多漢子見此忍不住上前,彎腰抓起一把細碎的秸稈,兩手搓一搓,再放在鼻端輕嗅一下。


    全都忍不住驚呼起來。


    “這機器,真厲害啊!”


    “能把秸稈打的這麽碎,這下子直接丟在田裏就能漚成肥。”


    “啥漚肥,你沒聽富貴他們講嗎?這粉碎機打完,還有旋耕機,秸稈粉碎之後,這旋耕機再一下地……


    那家夥,全給犁一邊,這秸稈就翻到土層下邊去了。


    漚肥?誰還廢那傻力氣?”


    “謔,這麽高級!”


    “那你以為嘞?這可多虧了趙教授他們……”


    村民見到成果之後,把趙玉寶他們誇上天了。


    幾個老頭子,以及山貓他們聽了後也忍不住胸膛挺起,臉龐泛紅。


    能給村裏做點事的感覺是真不錯啊。


    陳小二、吳飛、沈家三人的臉上也掛上笑容。


    他們都覺得有種特別的感覺在胸腔裏醞釀。


    很新鮮,很奇特。


    是以前從未有過的。


    連帶著陳小二也變得活躍起來。


    以前在村民跟前他是不咋說話的,現在也笑著介紹起這個那個來。


    這讓人群最後的李忠義和千島美代子看了很迷惑。


    難道……給村裏做好事,就容易被接納了?


    他們兩個最近住在王來順家裏,但一直在削弱自己的存在感,好方便以後行事。


    可惜村裏的狗群太厲害,夜裏還有野豬出沒。


    獨自行動不行,得換個方向,繼續跟村民打好關係。


    陳小二等人今天倒是給了他們一個啟發。


    “哇,富貴叔好威風。”


    他們在轉動小心思的時候,小娃子們叫嚷起來,卻是陳淩從遠處密實的玉米秸稈叢中開著拖拉機緩緩駛出來。


    兩旁還是濃密的秸稈,但是身後卻是開辟出一片空蕩,無數秸稈粉碎後的草葉在輪胎後方飛舞……


    這種大機械帶來的壯觀景象,讓許多小娃子歡呼不已,漢子們也看得眼熱,很想上去試試手。


    好不容易,從遠處開過來了,大人小孩全都一擁而上。


    “富貴,快下來,讓俺開一圈?”


    “啥?機器聲音大,聽不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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