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嶺南麓,此時此地,風景猶勝江南。


    幾個西遊記劇組的外派人員不乏南方人,就他們自己而言,初來乍到,確實是被驚豔到了。


    其中甚至有位地地道道的江南女子對眼前的景色發出感慨:“秦嶺十月小陽春啊,如此美景,簡直讓人分不清是春是秋了。”


    是啊。


    秦嶺腳下,雖不是四季常青,長年生機勃發,但四季分明,仿佛這裏有多個流派的畫家,以秦嶺為紙,你方唱罷我登場,恣意潑灑自己的濃墨重彩,在這片土地上,留下一道道驚豔的顏色。


    美得驚心動魄。


    這種驚心動魄是來自於秦嶺秋天獨有的五彩斑斕。


    便如油畫一般,是亮眼的,是色調濃稠的,是濃墨重彩的,更是耀眼奪目的。


    幾人被眼前景色吸引,還沒完全抵達村裏,便紛紛迫不及待的從車上下來。


    早上的太陽還沒升得太高。


    向著遠處的山林望去,白霧在冰涼濕潤的晨風中,沿著綿延的山腰間飄逸浮動……


    一絲一縷,薄如麵紗,輕如柳絮。


    生活在山裏的人們會知道,秋霧是沒有春霧、夏霧那麽濃厚的。


    也不待陽光普照後,化成雨露。


    秋霧隻在晨曦中做短暫的停留,淨化了空氣後,就悄然消散於山林之間,連那若隱若現的朦朧影子也見不到。


    其實這個時候,霧氣是漸漸變淡了的。


    這時再仔細去看吧,便能看到一群白鷺從棲息的枝頭,拍動翅膀,穿過霧簾,成群結伴遊走田間河畔。


    空曠的田野上,秋收過後,播種上小麥,現已孕育出嫩嫩的青苗。


    再走近些吧,那寬闊些的土路,以及彎曲的羊腸小徑,在田野間錯雜縱橫。


    一頭頭黃牛被牽著出來,跟在一位戴鬥笠的老漢身後,哞哞的叫著,邁著輕緩的步子,慢悠悠向河灣而去。


    讓這個小村落,越發顯得寧靜。


    幾人看著眼前的一幕幕,也不禁慢下腳步,連開車的司機都慢了下來,甚至打開車窗,深深地呼吸著此間清爽的空氣,仿佛陶醉其中。


    “快看,他們要進山幹什麽?”


    忽而,那位文藝氣質濃厚的江南大姐看到兩隊村民,有男有女,背著竹筐,腰間捆著麻袋,分別沿著兩條土路,往西方向去了。


    就一下子激動起來。


    “快看,他們是不是要去山裏采蘑菇?還是挖藥材?”


    “姐你別喊,你看後邊還有村民拿著槍呢,肯定不隻是采蘑菇挖草藥那麽簡單,我估計是去打獵的吧。


    現在到秋天了,我們上次過來的時候,聽人說好像是春夏不讓打,山裏的野獸要交配繁殖。


    秋天冬天可以。”


    “瞎說,怎麽可能是打獵,哪有背著筐子打獵的?”


    “那也不可能是挖蘑菇啥的,哪有挖蘑菇帶槍的?”


    劇組的一男一女爭論起來,讓其餘同伴很無語:“好家夥,這還沒進村,你倆就為這點事吵起來了。


    村裏又不是沒人,找人問問不就行了。”


    正說著,正好就有人過來了,是陳澤他爹老膩歪。


    笑眯眯的走上前來問他們幹啥的,是過來玩還是要來找人?


    西遊劇組這幾人便急忙說來找陳淩,又問那些村民帶槍背簍的進山幹啥。


    “那是去摘野果子的,黃泥鎮有個罐頭廠跟著富貴幹大了,今年就要幫著把這些山裏摘不完的野果子處理一下,給俺們山裏人添筆進項哩。”


    “咦,這事兒又是上新聞又是登報紙的,你們既然來村裏找富貴,不知道這事兒?”


    “知道,知道,新聞一出我們就知道了,原來是采野果的啊,我們還以為幹啥的,還看到有人帶了槍,以為是打獵的,但看著又不像。”


    “哈哈,帶槍那是山裏又有熊瞎子了,據說還有豹子跟大猞猁哩,不帶槍防身咋行。”


    老膩歪說起這事並不覺得怎麽危險什麽的,而是很自得的說起最近村裏的事。


    說是什麽村裏來了名人、教授,越來越出名了,山裏有點啥狀況,都不用跟縣裏打報告,縣裏自己就把槍送過來了,還要專門組織獵隊,去山裏掃蕩一圈,保障安全啥的。


    “那去了嗎?”


    “去個屁,他們那夥子人哪有專門的獵戶管用,更別說跟俺們村富貴比了……”


    然後又吹噓起什麽打狼擒豹子,訓鷹訓老虎,帶黃鼠狼抓鹿,一些講得不再講,陳淩聽了都尷尬的想躲著走的事跡。


    但這些外來人卻聽得有滋有味的。


    主要是配合這裏的美景,以前隻是當故事聽來,那些畫麵也隻是存在於腦子裏,僅限於幻想,而現在是來到了現場,直接有了實際的對比,落到了實處。


    再去聽這些故事,就不會覺得那麽虛幻了,隻會更覺得刺激,對陳淩本人更加好奇敬佩。


    “其實你們到處去打聽吧,每個在山裏討生計的獵戶,誰身上沒點故事啊?”


    老膩歪叼著司機讓的煙,黝黑毛糙的老臉上,掛著稍顯促狹的笑容:“富貴這娃不一樣,他奶奶的,這娃膽子忒大,進了山啥都敢幹,你們也聽過了啥啥豹子老虎猞猁老豬精,咱就不說這些了,光說他帶著他老丈人倆人就敢下狼洞,一般人就幹不出來……俺們村大教授還寫了文章……”


    這老漢是越講越起勁。


    跟村裏人說這些沒啥意思,哪有跟外地人吹噓有趣呢?


    看他越說越激動,也確實越說越精彩了。


    西遊劇組的這幾人就讓他帶著往村外陳淩家走。


    沿著村子最西邊這條路上,剛拐過二毛驢的家,沒走多遠,甚至都還沒到打麥場的小樹林呢。


    就看到一條壯碩的黑狗,胸口有一簇白毛,領著幾條狼狗,還有在胸腹間奶包沒有消退的母狗在田野間到處遊蕩。


    再遠處的山坡上,是一群矮馬和羊群在吃草。


    或許這些狗是在看護它們吧。


    但見到陌生車輛和人,那黑狗機警的豎起耳朵,眼睛瞪得溜圓,嚴肅的看了他們幾眼,鼻子也在空中呼哧呼哧的抽動幾下。


    然後汪汪叫了幾聲,其餘的狗也齊刷刷的抬頭往這兒看,歪著腦袋看了兩眼,就不在意,繼續在田野奔跑撒歡,繼續該幹啥幹啥。


    “他家這狗還是這麽嚇人。”


    開車的司機身子繃緊一瞬,看到那些狗沒衝過來,才放鬆下來,小聲嘀咕道。


    聽他這話,同伴們就好奇的緊跟著問:“難道……這就是那狗王黑娃嗎?要給拍動畫片的那個狗?”


    “不是,這個是那個大黑狗黑娃跟狼生的,不對,應該說這些都是,黑娃可比這黑狗大多了。


    你們看過相片的,咋還分不清了呢?”


    “狗又不是人,這誰分得清?”


    “你這……真行……”


    老膩歪見狀就嘿嘿笑:“這是富貴家二黑,越長大越喜歡管閑事,你們說上次過來沒待幾天,可能沒聽人說過。


    這狗俺們村都喊它狗村長、狗支書的。


    剛才它們是記住你們身上的味兒了。


    你們要是敢在村裏瞎搞,它們可不會幹看著的。”


    老頭子又開始叭拉叭拉一頓講。


    二黑確實也稱得上陳王莊不大不小的又一奇景了。


    它那整天操心的模樣,讓人見了實在忍俊不禁。


    甚至有時候老人們某天心情好了,路上看到它都會跟它打招呼,什麽“二黑忙著呢?”、“二黑鄉裏趕集去不”……


    讓不知情的人看到,恐怕會以為這是半村子神經病。


    主要是麵對這些打招呼的人,二黑有時候理一下,有時候不理,看都不看就直接跑走了。


    “你們這邊的怪事兒真多。”


    聽完老膩歪講的,這幫人也是瞠目結舌,連帶著看村外山川美景的目光,都覺得這色彩斑斕的景致也好似變得奇幻了起來。


    而司機緩緩開著車,則是從專業角度來了句:“這樣的狗就適合拍動畫片,跟童話故事書裏的角色一樣。”


    “是,黑娃小金那倆更聰明,比二黑靈多了。”


    這時候他們過了打麥場,走到了二黑它們不遠處,老膩歪就嘿嘿笑著喊道:“二黑,這麽早就出來放羊嘞?”


    在坡下跑動的二黑聽到喊話,就猛然轉過頭,衝老膩歪不滿的汪汪叫了幾聲,轉頭繼續帶著狗群忙活。


    老膩歪看到劇組躍躍欲試的幾人,又傳授經驗道:“其實俺這是故意的,跟二黑打招呼,想讓它理你,你故意說錯話就行了,不然它看都不看你。


    它們這會兒其實沒在放羊。


    是在坡下抓兔子、逮地老鼠哩。


    富貴一般不管給它們吃的,吃的都是它們自己在外頭找。


    看羊群馬群這都是順帶的。”


    看到再次有些傻眼的幾人,老膩歪哈哈大笑起來:“這狗就這德行,以後你們在村裏熟了,故意犯點小錯就知道這裏頭咋回事了。


    不過記得別做太過火,去欺負老人跟小娃子啥的。”


    一行人聽著老膩歪絮叨著,隻覺得還沒到農莊,就已然開了眼界,這地方跟別的村子實在太不一樣了。


    等終於到了農莊的時候,就看到這裏也很熱鬧。


    那高大白淨,氣質溫和不像是莊稼人的青年,穿一身破衣爛衫和雨鞋,正站在人群中,用袖子擦汗。


    旁邊是一些男男女女,和一些小孩子歡呼雀躍,一靠近這裏,滿耳朵都是他們的歡聲笑語。


    “富貴你娃大早晨又鼓搗啥嘞?”老膩歪背著手就走過去了:“又有外地人找你來了,說喊你演孫猴兒哩。”


    “膩歪叔。”


    陳淩看到老頭子就笑,然後衝西遊劇組的幾人也點點頭,算是打過招呼,並示意老丈人給眾散煙。


    他這會兒占著手呢,剛給小麂子接生完,不方便。


    “喲,是這小玩意兒生崽子了啊?看這小的,跟小貓崽子似的。”


    看到牲口圈圍牆旁,一群小娃子踮著腳,踩著東西往裏邊看,睿睿更是在梁紅玉懷裏探著身子要進去,老膩歪就也過去瞧。


    這一看,就看到一堆枯草和幹樹葉的窩裏,一個迷你小鹿模樣,小羊羔大小的小麂子,肚子旁是一個形貌差不太多的小東西。


    老膩歪形容沒錯,還真就隻比小貓崽子大那麽一點。


    “別看小,這東西長得可是賊快。”


    陳淩笑嗬嗬的道,這會兒西遊劇組的人已經湊過來跟著看了起來。


    兩名女士滿眼星星。


    顯然,小麂子這樣的迷你小鹿很吸引她們。


    至於男的看了兩眼後,就盯著黑娃小金兩個猛瞧,隨後又圍著小青馬上下打量,然後嘖嘖稱讚。


    看完小青馬,又向陳淩打聽二禿子。


    陳淩隻說這季節沒了莊稼擋著,野雞兔子好抓,二禿子飛出去了沒回來呢。


    他的確沒有故意糊弄人。


    在三天前他剛回到家的時候,二禿子也就露了一次麵。


    陳淩知道它是在那天夜裏教訓過那些跟蹤的人。


    也知道它幾次跟著出去,飛得遠了,眼界寬了,心也更野了。


    他沒有阻擋和改變的意思,一切隨它本性。


    這些男同誌們聽了大感失望。


    他們心目中,騎馬架鷹,帶狗打獵,這才爽快。


    正好秋收過了,他們來的時候嘴上不說,心裏期盼著這個呢。


    然後才對黃鼠狼們大感興趣,問東問西一陣,很是想不通黃鼠狼這麽點的小東西是怎麽抓到鹿的。


    問來問去還是疑惑不解。


    帶著疑惑去看梅花鹿,又去看野豬王的骨架,其中那司機上次已經來過一次了,但這次來還是很覺得什麽都新奇得很。


    “對了,水滸劇組的老周也帶人來了,路上車壞了,正修車呢,估摸著後邊兩天也就過來了。”


    這說的是周衛軍了。


    陳淩聞言也不意外,隻搖搖頭:“他那個破車,跟我說幾次了……那邊劇組是有點摳。”


    其實這話就是簡單的調侃。


    他跟水滸劇組的人很熟,上次打電話差點跟半個劇組都認識了。


    西遊劇組這幾人聽了卻覺得大為驕傲:“可不是嘛,這說到底,還是咱們西遊記名氣大,孫猴兒誰不知道?


    關鍵是咱們拍的好啊,算是真正的扛起來名著的名頭了。


    這不,前邊拍好了,這拍續集那經費足足的,導演都說了,能用錢解決的那都不叫事兒。


    陳老弟,我們這次來真的帶了老大誠意啊。”


    “是啊,西海龍太子跟大鵬王任你挑,要不你都演了也行。”


    “老弟,你不知道,那演孔雀公主的姑娘漂亮得很,看了你的相片眼睛都放光呢。”


    “何止孔雀公主啊,那些演女妖精的,不也搶著要看陳老弟照片嘛。”


    西遊記劇組換演員並不稀奇,但由於演員們演技好,演的很真,和劇情融和得很好,觀眾們就分辨不清。


    陳淩聽了就很糾結:“這……怎麽就挑中我了,在劇組找倆人頂上去也行啊,我純外行,一個門外漢啊。”


    他是想演一把過過癮,但是麽,畢竟不是專業的,害怕演不好,毀了經典。


    “還是去吧老弟,帶上你的鷹,導演看了你跟你養的鷹,特想你帶著鷹演大鵬雕的。”


    “放心,你的鷹也有演出費的。”


    “……”


    陳淩眼皮一翻,差點沒忍住,我就說嘛,我就說嘛,咋就瞧上我了?


    原來還是瞧上了我家二禿子。


    其實按照原來拍的大鵬雕,從妖怪變成人形那個氣質,陳淩來演也正合適的。


    但他不想折騰,跑那麽遠。


    人家西遊劇組也不會像水滸傳那邊拍打虎戲那樣,緊著他來,大老遠跑過來村裏拍他。


    “你們也來了兩次了,又是拍西遊記這樣的名著,鷹我可以安排去演出,我本人就算了。”


    “這樣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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