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算了,你也不用跪著了,我看的出來,你不是個習慣下跪的人”縣衙的廂房裏,坐在主座上的縣官漫不經心的撇了一眼別扭扭跪在地上的秦有福,下顎稍微擺了一下,示意秦有福站起來。


    “謝謝!謝謝!”秦有福可是長在紅旗下的人,根本不習慣下跪。剛才在大堂上跪了那麽久已經跪得他雙膝酸軟、得要靠不停的變換動作才堅持得下去了。現在聽到縣官不用他跪了,當然不客氣,連忙站了起來。


    “剛才你在大堂上說的那些東西我並不完全相信,別看本官是山西人,但是來確山上任也有些日子了,雖說不會說確山話,但是確山口音還是聽得出的。盡管你說的話跟確山方言很接近,但是明顯可以聽出有比較濃重的京城口音,我朝有不少洋大人,他們至西洋而來,居京城幾十年,仍讓人一聽就能聽出是夷人。我很奇怪,你自稱你們家族旅居海外多年,難道真的不與西人交流麽?”縣官問話的時候顯得輕描淡寫的。


    “是的,我們家族對著方麵要求非常嚴格,每每對外交流的都是家族裏固定的幾個人,其他人分工明確,各司其職,這樣才能更有效率。”別看秦有福不過是一個小販,但是道理還是明白的,新聞聯播也不是白看的,說點大道理蒙人當然沒有問題。


    “你說的這些我現在沒有辦法證實,不過聽著有些道理,可以容後再議,但是你可知道,根據我朝律法,留頭不留發,留發不留頭,你現在這個樣子,不管換了什麽地方都屬大不赦,就連當初官居一品的湯若望大人都剃了頭留了辮子,你說你這樣我該怎麽辦呢?再說了,現在你是空口無憑,怎麽能證明你不是逃人?我朝進關以後對逃人一事一直甚為重視,各級官府但凡發現逃人都會不遺餘力緝拿,你何以證明自己不是逃人?”


    秦有福到現在一直都迷糊著,當初那些山民抓他就以為他是逃人才抓他,可是他連什麽是逃人都不清楚,雖說字麵上可以想明白一點,但是總還是問清楚的好,免得下回還受罪。


    “縣官大人,您能告訴我什麽是逃人麽?我真是不清楚!實在不想為了這個被冤枉。”秦有福有點著急了。在他看來,剃頭留辮子的事好解決,隻要這位縣官老爺認同了他的講法,那麽搞一根假辮子也沒什麽大不了的,電影上這樣的情況多了。現在似乎逃人的問題是主要矛盾,得首先解決。


    縣官頗為玩味的上下打量了一下秦有福。剛才在大堂上他之所以選擇退堂而把秦有福帶到後堂來了解情況就是因為對秦有福逃人的身份有太多的懷疑。要說秦有福是逃人他怎麽都不相信,因為沒有任何一個逃人會像秦有福這樣把自己打扮得這麽怪異的,除非是有毛病,要不就是不想活了。看秦有福的樣子也不像有毛病的樣子。


    “逃人是我朝入關以後為了禁止八旗奴仆逃亡和其它八旗人員逃旗而頒布的法令,其中規定,凡逃人者,一次黥其右頰,鞭一百歸主;二次黥其左頰,鞭與歸主如初。三次則論死歸刑部。窩逃正犯,照例擬絞,妻子家產籍沒,窩家的鄰居流徙邊遠,有司以上各官分別處分。因為窩逃,早些年,我朝幾位一品、二品的大員、甚至有藩王都差一點因為屬下窩逃的事被削爵,所以逃人的事不光是你自己的事,誰都不願意跟這個事沾上關係。”縣官說著話的時候顯得輕描淡寫的,但是引經據典的,顯然是要告訴秦有福震驚說的言之有物。


    秦有福也不傻,這下他算明白了,難怪那些村民那麽“熱情”,感情逃人是一件不得了的大事!連藩王都差一點因為屬下窩逃被削爵,自己這個形象被別人當成逃人當然一點都不奇怪!


    “縣官大人,你可一定要明察秋毫!我跟逃人可一毛錢的關係都沒有,你想啊,如果我是逃人,我有必要打扮得這麽另類麽?這不是往自己腦門上貼標簽麽?再說了,你看看我這塊表,還有我的圓珠筆,還有我的打火機……。”秦有福一邊說,一邊從手上、兜裏往外猛掏:“這些東西您見過麽?我相信,別說是您,就是皇帝也沒見過,你說……”秦有福正打算仔細解說撇清自己跟逃人的關係。


    “住嘴!”聽到秦有福竟然說起了皇上,縣官嚇了一大跳。雖說他不知道皇帝見沒見過這些東西,不過妄議天子,那可是大不敬,要掉腦袋的。


    “聖上也是你能說的麽?!”縣官連忙打斷了秦有福的話:“罷了,現在權且當你真的是從海外回來的,你先說說,你現在打算怎麽辦?”其實縣官一直都有點相信秦有福是從海外回來的,再聽一聽他說話那麽的“另類”,手裏拿出來的東西那麽的“怪異”。況且也實在想不出他為什麽打扮得那麽怪異,所以不如先聽一聽秦有福到底想怎麽樣。


    秦有福一聽縣官這話,當然明白意思,於是戰戰兢兢的回答:“我明白、我明白!主要是在澳大利亞習慣了,我們在那裏不太跟外麵的人打交道,所以……所以……”這下,秦有福也不知道該說什麽了。澳大利亞好像一直是殖民地,至於是英國人的還是法國人的說不上,但是那兩個國家都是有皇帝的。


    “無需解釋,隻要以後慎言就是。”縣官擺了擺手。


    “謝謝!”停了一下,秦有福小心翼翼的問道:“請問現在當今聖上是哪一位?已經在位多少年了?大人如何稱呼?您知道現在是公元多少年了麽?”


    這些問題秦有福早就想問了,但是一直沒敢問出口。誰知道會有什麽後果。


    縣官一抱拳:“真不知爾等讀的是什麽書,豈可將當今萬歲與我等臣子相提並論?不過想來你等旅居海外多年,諸子禮儀已然全然淡忘。本官也就不與你計較了。你且聽好了,現如今是康熙6年,當今聖上乃是康熙皇帝。至於你說的公元紀年依湯若望大人編撰的《時憲曆》推算,現如今應該是新曆1667年,不過在三年前,西洋新法已經廢止。本官乃是確山縣縣令,姓吳、名琠、字伯美。”吳琠有些玩味的告訴秦有福說。


    經過仔細觀察,吳琠已經基本上相信了秦有福說的。畢竟是不是逃人基本上還是看的出的,秦有福這個樣子,肯定是沒幹過什麽體力活的,而且一身穿戴一顯得不俗,像他這樣的,如果是逃人也隻能是哪個大戶人家家使的奴才,但是但凡大戶人家的家使奴才、特別是識字的,哪個不是出口成章?至少說話辦事有規有矩,而且一身的奴性很容易讓人看得出來。可是反觀秦有福,就從他連怎麽打千下跪都搞不清楚,基本上一副主子的做派,說話又粗俗不堪全是民間口語,要不是他說是從海外回來的,吳琠真懷疑他是不是上八旗哪個旗主家的紈絝。當然了,吳琠相信,就算是上八旗家人和一個旗主家也不會出一個敢把辮子給剪了的主。再說他拿出來的那些東西,盡管不知道到底是幹什麽的,但是單從外觀來看就價值不菲。吳琠自問也算見多識廣,可是也沒有見過這些東西。


    “吳琠?你就是吳琠?”秦有福瞪大了眼睛。在確山這個地界,吳琠可算是個名人了,確山能算得上風景名勝的地方大概就是吳琠的祠堂,別看秦有福對吳琠的事知道得不多,但是最起碼知道這家夥是順治年的進士,當過湖廣巡撫,後來又當上了刑部尚書、左都禦史和保和殿大學士,是個不得了的人物,整個確山再沒有比他有名的了。


    “本官正是!不知你至何處聽聞本官的?”吳琠有些奇怪,自己不過一個小小的知縣,雖說有些官聲,但是秦有福應該沒有聽說過才是。畢竟這家夥連現在是誰當皇帝都不知道。聽他的口氣似乎知道自己,吳琠當然奇怪。


    一聽這話,秦有福頓時緊張了起來。他心裏有數,無論如何都不能把自己是後世來人的事說出來,否則皇帝肯定得把他給整過去,到時候自己要是告訴皇帝:你的清王朝不過三百年而已,後麵的事還亂七八糟的,皇帝肯定會砍了他的腦袋。再說了,有的東西要真的說出來了別人就會防範了,萬一不出現九子奪嫡的事怎麽辦?那不是說自己說謊?照樣得掉腦袋。總而言之一句話,如果真讓人知道了自己的身份,等著腦袋搬家就是的。


    “您也知道,我們家族既然打算回歸故裏,當然要打聽一下確山縣的主要領導是誰。不過那是順治皇帝當朝的時候了,沒想到時隔多年您還在確山當領導,所以我聽過您的名字。”秦有福順嘴說慣了,整個一個瞎忽悠,連領導都出來了。


    “領導?嗬、嗬、嗬……,很是形象麽!引領一縣,導向民生,的確形象。這是你們在海外時稱呼部族頭領的稱呼麽?”吳琠聽秦有福的說法比較另類,有興趣了起來。


    秦有福是什麽人?那是個察言觀色斤斤計較的好手,一聽吳琠這話,知道自己基本上算是過關了,當然馬上投其所好,開始神侃一番,什麽袋鼠啊鴕鳥、考拉之類的,反正往神奇了說,還順手給吳琠畫了一幅世界地圖,當然了,用的是他自己的圓珠筆,而且也不太像,寫的還是簡體字,但是這都不影響吳琠受到得震驚。


    讓吳琠震驚的不是秦有福畫的地圖,也不是在吳琠看來通篇白字的秦有福的簡體字。讓吳琠震驚的是秦有福的圓珠筆!他沒想到,竟然有如此方便的書寫工具,甚至比西洋人用的鵝毛筆還要方便,竟然不用施水研磨,而且書寫出來的字……。


    “秦先生,能把你的筆給我看一看麽?”盡管吳琠覺得秦有福是個(算是粗通筆墨吧)有點奇技淫巧的人,但是畢竟落入了下成,不過在地理和雜學上,秦有福還是有一定見解的,也勉強當得起先生。再說現在有求於人,當然就……。


    “這個沒有問題。”秦有福一早就預備了用手裏的這些東西換一條活路的。雖說吳琠的官聲不錯,可是誰知道他到底貪不貪?再說了,如果用這些東西能換來一些好處,比方說一個戶口之類的,那就算物有所值了,怎麽著也得想辦法生存下去。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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