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舒下了馬車,便跟著那家丁腳步不停地穿梭在虞家的長廊甬路上,等到了一處軒昂壯麗大堂裏,那家丁上前敲了敲裏麵內室的大門,然後輕輕推開門,示意謝舒一個人進去。


    謝舒平複了一下呼吸,稍微整理了一下衣擺,這才抬步跨入門檻中。


    不多時,謝舒便看到了室內的情形。


    隻見一人坐在上首,麵帶病氣卻威儀不減,謝舒猜測他便是虞老爺,他旁邊的則是曾經見過一麵的虞萬春,還有一個熟悉的身影長身直立,跪坐在墊上,背對著他,並未回頭。


    這一瞬間,謝舒不由得心下一沉,虞楚息到底犯了什麽錯,何至於讓人這樣對待他。


    當然謝舒並不知道的是,其實虞老爺並沒有心狠到如此地步,隻是剛才虞萬春提議叫謝舒回來後,虞楚息便自己跪下,非說“既然你們不相信我,那我便請罪好了。”


    虞萬裏見此,哪裏不心疼自己的孩子,心中不禁對步步緊逼的虞萬春多了一分怨懟,偏偏他又拉不下麵子低頭,隻能叫旁邊的下人拿了一個軟墊給虞楚息墊上,免得傷了他的身子。


    至於旁邊的虞萬春哪裏看不出虞楚息以退為進的手段,更是坐如針氈,所以還真沒有虞楚息好過。


    直到見謝舒來了,虞萬春才狠狠鬆了口氣,等會他倒要看看謝舒會怎麽應答這一切,難不成還能說出花來!


    而謝舒走來的時候,目光則忍不住凝在虞楚息的身上,他一頭黑發如緞,從肩上披散下來,迤邐流瀑,即使沒有回頭,依舊可以讓周圍的一切都黯然失色。


    這一刻,謝舒忽然心想,他怎麽可以如此眼拙?


    謝舒走到虞楚息的身旁才停了下來,他看了一眼虞楚息這才向兩人見禮:“虞老爺,虞二老爺。”


    雖然謝舒禮數周全,但虞萬裏如今對謝舒很是不滿,一想到此人竟蒙混於他,騙娶了息兒,這三年時間還不知道怎麽冷待息兒,虞萬春的態度又怎麽好的起來。


    隻是剛才見謝舒似乎是十分在意虞楚息,倒不像是個無情無義的,虞萬裏怒氣稍緩,不過疑慮仍然不減。


    虞萬裏因此沉臉冷喝道:“謝舒,你可知錯!”


    謝舒見虞老爺如此生氣,雖然心緒如飛,腦海裏閃過了種種念頭,可還是不清楚到底原身做了什麽。


    正當謝舒準備開口說些什麽的時候,虞楚息忽然抬起頭道:“父親,你為何如此責問他?謝舒沒有對不起我的地方。”


    聽到這話,虞萬裏的臉色一黑,一時不知道這孩子到底是胳膊往外拐,還是真的倔到無可救藥。


    虞萬裏的語氣壞了幾分,但心情卻放鬆了一些:“閉嘴,這哪裏有你說話的分!”


    而謝舒則輕輕地垂眸注視虞楚息的側臉,如果說剛才他還有些不確定,現在又怎麽不明白呢?


    他穿越的這個人,是虞家的贅婿,他有一個妻子,此人是虞家的少當家虞楚息。


    雖然謝舒不清楚,這個世界為什麽有一種性別叫做雙兒,可以嫁給男人為妻,但他知道的是,虞楚息就是雙兒,而且還嫁給了原身。


    隻是謝舒能夠感覺到,原身對他並不好。


    所以為什麽一開始,他會擠兌自己,又為什麽會問出那句話。


    這一事實足夠讓人震驚,可謝舒卻接受地很平靜,也許是經過了太多的鋪墊,又或許有別的原因。


    而目前,謝舒意識到,讓虞老爺生氣的不是別的,正是原身的行為,可虞楚息正在為他遮掩。


    謝舒想到這裏,竟不知該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


    他看著跪坐在身旁的郎君,金玉其質,風光霽月,是這般的好,想不出到底是什麽樣的人才舍得讓他傷心。


    虞楚息能夠感覺到謝舒的目光落了下來,他的視線太不容忽視,像覆在月桂枝頭上的清雪,澈華靜雅,又溫柔到不可思議。


    可是以前的謝舒從未有這樣的眼神。


    虞楚息也不知自己是什麽想法,明明安排好一切的是自己,為什麽對方光一個目光,就可以讓他心亂到無以複加?


    這個人,這個人到底是什麽樣的人?


    這時,虞萬春卻看不慣謝舒躲在虞楚息身後這般沉默下去,他直接發難道:“謝舒,你倒是說說看你到底為何和楚息一直分居住著?是不是平常也慢待楚息!你一個上門來的贅婿,竟敢如此無禮?”


    虞萬裏聞言也眉頭一皺,他雖不滿二弟語氣惡劣,可也是他想問的,於是虞萬裏探究地盯著謝舒的神色,不放過一絲一毫的端倪。


    在這樣的情形下,謝舒倒出乎所有人意料的鎮定,他甚至連一滴汗都沒有流,隻是眉心微微皺了皺。


    謝舒並非沒有聽出來虞萬春話語中的惡意,不管原身到底做了什麽,虞萬春都是在很明顯地落井下石,他既不能不認,但也不能就這樣認。


    很快,謝舒冷靜開口道:“這三年,我確實做的不好。”


    這話一出,虞萬裏神色一變,虞萬春臉上一喜,而虞楚息則神情古怪,他想過謝舒會全盤否認,保全自己的利益,也想過謝舒直接認下,自請和離。


    但這次好像和他想的都不同,謝舒還有別的話要說。


    果然,隻聽謝舒繼續道:“隻是二叔此言差矣,我與楚息的關係並非您所想的那樣,況且我們兩人是......夫妻,夫妻之間乃是內闈私事,不知二叔從何處探聽而來?經過了別人的口中變成了謠言,謠言本就不實,飛流長短,三人成虎,未曾可知。”


    說道這裏,謝舒又看向帶了點深思之色的虞萬裏,他低聲道:“此事全責在我,與郎君無關,還望您饒過他。”


    謝舒說完後,忍不住再看了一眼跪坐在他旁邊的郎君,他好像也在看他,長睫扇動地煞是好看。


    謝舒不易察覺地露出了一個微笑,也掀起了衣擺。


    當注意到謝舒的舉動,虞楚息也顧不得別的了,他睜大眼睛,怎麽也想不到謝舒竟然會為了他跪下來!


    眼看謝舒真的就要跪在他旁邊,虞楚息下意識地將膝蓋下的軟墊讓出一半給他。


    謝舒側眸看他一眼,沒有猶豫,和他跪在了一起,兩人幾乎是肩並著肩挨上了。


    當身體隔著衣物輕輕一觸,似乎能夠感覺到彼此所帶的體溫,謝舒剛才還平靜的神情,忽然變得有些不自在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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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之前就知道郎君身上帶著香,卻想不到這香離得近了,聞著有些說不出來的香甜。


    不過就在這時,謝舒發現,郎君比他還不自在,他烏黑濃密的睫毛顫了顫,別開了臉。


    虞萬裏也萬萬想不到謝舒會這樣做,說來謝舒也是有身份的人,對方畢竟考上了秀才,便不再是普通的平民,即便他真對息兒不好,虞萬裏最多把他趕出府去,不得動用私刑。


    因此說來還是息兒吃虧,所以虞萬裏不到萬不得已,不會讓兩人和離。


    如今見謝舒幹脆認錯,又和息兒一起下跪,而兩人情態真不像虞萬春所說的那樣,況且謝舒剛才說的對,虞萬春怎麽知道這兩人的私事,他都不知道呢!


    此時虞萬春見大事不妙,沒想到謝舒現在竟然如此能屈能伸,鐵了心地要做這上門贅婿,更讓虞萬春意外的是,謝舒如今好像還真的對虞楚息有了幾分情意。


    可這怎麽可能?


    虞萬春想到之前探聽過的消息,雖然還沒有得到確定,但絕非是空穴來風,再加上這幾天調查到的一些事情,讓虞萬春確定無疑,謝舒和虞楚息隻是一對假夫妻!


    誰曾想,會得到這般結果?


    虞萬春剛道了一聲“大哥,這謝舒......”就被虞萬裏毫不留情地打斷:“二弟你不必再說了,你先出去吧。”


    虞萬春隻好罷休,咬牙退了出去。


    這時謝舒也看出了虞老爺神情之間的鬆動,看來應該沒事了。


    既然如此,謝舒便輕聲開口道:“您就讓郎君先起來吧。”


    虞萬裏心情複雜地看著謝舒,其實他也不知道當初自己的眼光到底錯沒錯,光憑謝舒現在的表現,虞萬裏仍有些不放心。


    畢竟虞萬裏也並不是想不到,這三年裏,至少兩人是真的感情不和,所以剛才又有幾分真呢?


    當時謝舒找上門來的時候,他隻想著他的條件樣樣符合,卻沒想過他到底會不會好好對待息兒。也許那時候,他應該問一下息兒的意思,也不會如此。


    但這時虞萬裏發現,剛才還與他話語針鋒的虞楚息,怎麽變得一個人似的。


    虞萬裏頓時眼一眯,忽然想通什麽,他還擔心這孩子作甚麽?還有他做不到的事情?


    虞萬裏心中歎息,他現在也管不了,搖搖頭道:“罷了,你們都起來吧。”


    謝舒聞言有些意外,他剛跪下,沒想到虞老爺的氣消得這麽快。


    謝舒便站了起來,同時又擔心虞楚息跪的太久,很難站起來,於是想去扶他。


    然而他剛伸出手,玉白修長的指尖就這樣輕輕地落在他的手心上。


    謝舒有些驚訝,但並沒有遲疑,他的手很軟,握住的時候就像握住一道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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