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遲麵容沉靜,他的姿勢說得上有些狼狽,整個人幾乎是趴在地上的,隻有一張臉在光影中格外清晰。


    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婁敏材,看著他震驚的眼神慢慢變成恐懼,睜著眼睛任那腥紅溫熱的液體噴了他一頭一臉。


    而他的眼神始終冷靜而鎮定,甚至唇角還帶著三分笑意。


    婁敏材驚恐地睜大眼睛,仿佛看懂了沈遲想跟他說的話。


    你,逃不掉的。


    那種血液在臉上流淌的感覺很惡心,但是他甘之如飴。


    即將衝到前頭的陸韶硬生生刹住腳步,瞠大雙眼盯著沈遲臉上慢慢往下淌的血水,一個錯步差點摔倒在地,他狼狽地扶住牆壁,怔怔地看著他。


    他心裏甚至沒有什麽多餘的情緒,滿腦子隻回蕩著一句話:果然,果然發生了……


    他就知道會出事,他就知道不該讓沈遲過來!


    有人衝過來把眼看活不成了的婁敏材拖走,還有人將人質小姑娘抱上了救護車,人來人往,有采證的同事走走停停,但是陸韶一步都沒有動。


    沈遲也沒有動,他微微眨了眨眼,朝著陸韶露出一抹極為輕淺的笑容。


    有燈光柔柔地從頭頂灑落,沈遲動作近乎優雅地慢慢站起來,鮮血染紅了他的嘴唇,他輕輕舔了一下,微微笑了起來。


    那運作,似乎有三分挑釁,又近乎妖冶般凜冽。


    目光有如實質,利若刀鋒。


    陸韶忽然感覺心裏一涼,他感覺喉嚨幹澀,有心想說點什麽,卻偏偏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那一瞬間,有很多東西在他腦海中閃過,卻偏偏什麽都留不下來。


    杜浩的口供,婁敏材的罪行,無辜的李佳,葉恬哀痛的哭泣聲,魏海父母那白發人送黑發人的心痛,葉恬肚子裏的孩子……以及……他父親臨終前悲痛的眼神。


    他知道自己的職責,如果換成別人,如果殺的是別人,他一定會毫不猶豫衝上去將凶手鎖住。


    可是他現在感覺自己動彈不得。


    沈遲查過所有的資料,還從他手裏拿過他爸慎重交給他的鑰匙,他是他爸苦苦等了十年的那個人。


    他無法說服自己動手,就算沒有他爸這一層,他也無法想象自己對沈遲動手的場景。


    並非不能,隻是不願。


    他就這麽直愣愣地瞪著沈遲,看著他慢慢地擦幹淨他臉上的血跡。


    “哥,你沒事吧!”齊健衝過來,急切地上下打量著:“那個人渣呢?”


    “我沒事。”沈遲麵無表情地擦幹血跡:“他死了。”


    “哈?”齊健愣了兩秒,等反應過來後哈哈大笑:“解氣!活該!這種人就不該活在世上!”


    好不容易讓自己恢複了力氣,朝他們走了幾步的陸韶乍然聽到這句話,差點沒氣暈。


    “胡說八道什麽!”他怒斥,但是卻感覺自己後力不繼,有種莫名的氣虛。


    沈遲涼涼地掃了他一眼,嗤笑道:“我倒覺得他說的沒什麽問題。”


    他一張口,陸韶就閉上了嘴,默默地盯著車上的血跡發呆。


    “哥……”齊健看看陸韶再看看沈遲,有些不明白這種詭異的氣氛是怎麽回事。


    沈遲嗯了一聲,擺擺手:“走吧,我們去醫院。”


    所有凶手全部落網,想來這會是個讓文文開心起來的好消息。


    看著他們離開的背影,陸韶張了張嘴,有心想叫住,卻偏偏口中苦澀無比,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曲勁秋忙暈了頭,猛一回眸看到陸韶傻不愣登地站在那,立時火了:“陸韶!發什麽呆,趕緊過來幫忙!”


    陸韶收回目光,強迫自己將那一幕拋在腦後,也投入了忙碌的工作。


    “哎?哥,我們不用幫忙嘛?”齊健開車前往醫院。


    “不用。”沈遲按了按額角:“善後是他們的事情,我隻負責案情梳理,找出凶手。”


    齊健哦了一聲,默默地開車。


    因為沈遲身上有血,怕嚇到沈媽,所以他們先回了趟家裏,果然沈媽還沒有回來,沈遲擔心她還沒有吃飯,所以也沒有在家裏吃東西,直接去了醫院。


    到了醫院樓下,齊健去買飯,沈遲就在樓下等他。


    他斜倚著門柱,垂下眼看著自己的手。


    那種溫熱的,液體慢慢淌過指尖的觸感,雖然洗過了,但是卻感覺仿佛仍然存在。


    這雙手,已經染了人命。


    他的手微微顫了顫,手機提示收到了一條信息,他隨意地打開,隻掃了一眼,猛地站直了身體,臉色非常難看。


    難得的情緒外露,周身仿佛都彌漫著森寒冷氣,拎著打包盒回來的齊健看到他都嚇了一跳:“哥,你怎麽了?”


    “沒事。”沈遲隨口敷衍了一句,什麽都沒有多說率先走進電梯。


    麵上很快恢複了平靜,心裏卻有些發堵。


    那條信息來自於一個陌生的號碼,內容也很簡單:【狩,恭喜。】


    很顯然,這條信息是賀茜發的,沈遲仿佛都能看到她臉上得意的笑容。


    她的陰魂不散,成功的讓沈遲徹底沒了別的想法,腦子裏飛速旋轉,將現場所有人都在腦海裏過了一圈。


    賀茜在現場?還是有人告訴她的?難道婁敏材也是賀茜安排的?不,不可能,這個案子發生的時候,賀茜還在布置連環殺人案,而且這個案子是激情殺人,並不是事先謀劃的。


    可是她叫他狩,自從查到那句模棱兩可的句子,他對郭家就隱隱有種一查到底的衝動,隻是苦於目前無法脫身隻能暫時擱置,但是現在賀茜居然自己送上門來……


    這到底是膽肥還是自信?他簡直都想誇讚她的勇氣了。


    不過不管怎麽樣……他目光慢慢冷銳,既然賀茜自尋死路,這一次絕對不可能放過她!


    養虎為患,與其猜來猜去,還不如索性快刀斬亂麻,斷了賀茜這個左膀右臂,他就不信郭嶸還坐的住!


    下定決心後,他微笑著推門而入,齊健如此這般跟文文說了凶手已經盡數落網的消息,文文果然很高興,又哭又笑的,沈媽好一通勸,她才慢慢止住了哭聲。


    文文皺著眉頭猶豫了很久,才看著沈遲懇求地道:“叔叔,我,我想帶佳佳老師回村裏看看,就算她以後要住到公墓裏,我也想帶她回去看看,她一定很想大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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