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回仙官核查緇衣會奉義再掌生殺權


    窮人歆羨九重天,不死長生駐童顏。


    遠離塵囂苦與難,殫殫,為著雲衣舞翩然。


    廣積陰德徒行善,傳言,須有金銀拜上仙。


    貧門哪有越日飯,愁煩,可憐地上無數寒。


    上回說到洛南縣瓜農李海河到藍田縣販瓜,不想半路之上騾馬受驚,將一車瓜果盡翻於地。當地百姓不由分說,前來哄搶,那些後來的,見搶不到瓜果,竟然將李海河本金、騾馬搶走。李海河之子重傷,奄奄一息,竟然無人問津。李海河哀嚎,背負孩兒徑往醫館,卻不想那裏的郎中王蒿本來是個獸醫,見醫人來錢快,便轉行做了人醫。見李海河身無分文,絕不醫治,那李海河之子最後咽氣身亡。城隍判下罪狀,報由恒元宮刑部,刑部見此案荒唐,王蒿死有餘辜,連忙請示成道,是否加刑。成道閱罷,言道:“這端木教主是何來曆?孤如何未有聽聞。這教眾弟子,莫非都如這豬狗郎中一般不成?”眾臣不語,成道命大荒落等人速去查明。


    不久大荒落來報:那緇衣會乃是凡間一個幫會,最初乃是民團,曾助鄉裏抵抗外族入侵,後來逐漸勢大,會下倒有數百之眾,妄言義氣為重,平日裏供奉壯繆義勇武安英濟王,卻盡做些打家劫舍、殺生害命的勾當,隻是與那山賊草寇不同,這等人平日裏也做些農事工商,若是知曉哪裏有些發財的門路,便要聚而奪之。這些人聚則成勢,散則無形,鄉裏人畏懼他等淫威,因此不敢出首,那官府數次圍剿,亦是無果。衙役中多是本地人士,對緇衣會亦是了如指掌,隻是畏懼上官淫威與緇衣會報複,因此放縱。這緇衣會各地俱有,虛尊端木耀門為教主,卻是各自為政,各地間均有底盤劃分,各地事各地了,端木耀門也是難以約束。”


    成道言道:“倘若隻是擁眾自立,倒也無可否非,隻是不應為害鄉裏,否則當除。”大荒落道:“那緇衣會中良人無多,惡徒不少,皆是些遊手好閑、潑皮無賴之輩,一心想要坐享其成所致。微臣查訪期間,路遇一事,便是那緇衣會徒眾所為。微臣甚是憤怒,隻是不得帝君旨意,不敢擅專。”成道命其講來,原來,那緇衣會中有一喚作大誌者,少時便行得偷雞摸狗之事,漸漸長大,無所事事,整日間遊手好閑,隻要見鄉裏間頗有姿色女子,無論是否婚配,便要勾引,喝花酒、使賭錢、偷盜劫掠無惡不作。其父深惡痛絕,乃與之斷絕父子之義、家族除名,其自稱心有誌向,自己更名大誌,因此其行走世上,隻有名無有姓。


    那大誌浪蕩鄉裏,身無盤纏,便思想起取財之道。但其身無長技,又難以忍受勞苦,思來想去,隻覺妓館來錢甚快,又不似賭場凶險,因此招來平日裏相好的幾個破落戶,亦是緇衣會中人,商量起開館事宜。其中一個喚作下山虎張九,一個叫做上山狼李二狗,還有一個喚作碧淵龍王許大郎,那大誌聽得快意,也給自己取了花名,喚作索命太歲,一幹眾人好似恰遇知己,情不自禁拜了把子,彼此間以兄弟相稱。大誌將心中謀劃合盤托出,正中了三人下懷,那四人個個都是見財起意、見色則迷的主兒,見有此等美事,日後花天酒地且不方便?一拍即合,然而這一路行當花費甚巨,又需打通關節,最為主要的是要花錢買來幼女,從小調教,長大後方能出麵接客。三人正在苦悶,隻聽得大誌說道:“兄弟們錯意了,為兄我要開的是妓館,不是青樓,管它什麽琴棋書畫,我等俱是不會,也不必去附庸風雅,隻要尋了數個女子,隻做些快活事便可。”那三人聽了,舞掌大笑,幻想來日便可白吃花粉,自然是美不勝收。大誌言道:“不過為兄進來緊迫,尚無銀子買些妓女,倒要三位弟兄多分擔一些,到時成了事,便是大功一件。”那三人聽了此語,麵麵相覷,苦言道:“哥哥不知,我等也是缺錢的主兒,哪有得什麽餘錢買人?”大誌不信,仔細搜了眾人,見隻有八錢銀子,道:“此事再議,今日我等共謀壯舉,應當慶賀,暫且借兄弟們的銀子,飲一杯水酒助興。”帶著眾人前去飲酒。但凡這世上結拜的,十有八九是因利而聚、因利而散,難有患難與共的。世人不願信,臆想西蜀劉關張桃園結義,以此欺己欺人,雖是向往忠義,卻是耽誤了多少熱血男兒,殊不知凡間有《關羽傳》中有雲:關羽與劉備“情同手足”,實乃是君臣之義,此乃後話。


    三人喝的大醉,大誌言道:“眾兄弟,為兄有一妙計,不用花費銀子,便能助成此事,隻需你我兄弟同心方可。”那酒壯慫人膽,眾人聽了,空手便可來財,自然是興奮之至。大誌道:“我等從外省或誆騙、或搶奪來數個女子,將其等賣入別家妓館,等酬來了銀子,我等再開妓館不遲!眾兄弟以為如何?”眾人聽到此處,甚是快意,趁著酒勁,偷來一副馬車,揚鞭疾走,不數日便來到外省,打聽了集市所在,閑逛了幾日,買來繩索、刀棒,見這一日集市上人多,大誌留下來趕車,命那三人前去搶人。不多時,便聽見後麵喊打聲大起,大誌提起精神,向後望去,果然那張九扛起一個女子在前飛跑,那李二狗、許大郎在後揮舞刀棒緊隨。大誌看得欣喜,待張九扛著人上了馬車,揚起馬鞭便走,那二人見了,也隻得飛奔,深怕落在身後眾人之手。跑出約有五裏,見後麵再無人追來,大誌勒馬停車,反手掀起簾來,獰笑道:“今日果然有所收獲!倒讓我瞧瞧小娘子模樣!”那張九道:“大哥,李二狗等人還未趕來。”大誌道:“為兄正好在此地等他們,你去路上等上一等,待他們來了,立刻喊我!”那張九氣憤憤下車,去等李二狗等人不提。


    過了一刻鍾,待那二人氣喘籲籲跑來,大誌已在車上等待,那二人罵道:“混賬的狗才,緣何撇下我等!”大誌陪笑道:“非是撇下二位賢弟,隻是這馬小車輕,載不動我們這四五人,左右那群刁民也也追趕不上,不如這等妥當。二位賢弟速速上車,為兄策馬徐徐前行,待賣了好價錢,我等兄弟再快活!”眾人氣憤憤上車,撿著小路而行,幾日後返回鄉裏,將劫來那女子賣與了黃老鴇。黃老鴇見了,道:“倘若是懂得琴棋書畫的或是未破了瓜的,還能許你個好價錢,如今也隻能給你十兩銀子,倘若日後再有好粉頭,再多與你些。”大誌好說歹說,又增加了二兩,好生不快,回來告訴眾人,隻賣得八兩銀子,分得每人二兩,又將自己的二兩拿出來請了眾人吃酒,那三人自然感激,隻不過如此一番幹戈,才有二兩銀子可拿,委實少了,若早知如此,還不如留在家中延續香火。大誌見此,笑道:“眾兄弟,這隻是我等第一樁買賣,尚無門路可尋,有了此次,我等便是輕車熟路,日後這財源,必然滾滾而來。能成大事者,何必拘於小節。”經過大致三說兩說,這幾個潑皮借著酒勁兒,又是對大誌一番吹噓。


    數日後,銀錢用盡,這些無賴又故技重施,複綁來一個劉姓女子,隻想著賣個好價錢,因此不敢輕薄與她。不過那女子卻是剛烈的很,不停喊叫廝咬,令幾個人好生惱怒,索性餓上兩天,用繩子綁了,興衝地衝送到黃老鴇處。那老鴇抬眼一看,言道:“大官人上次送來的不是雛兒,如今這小蹄子也早破了瓜,還這般躁動,小心碰壞了我這些家當。”那大誌道:“媽媽,這如何不是個雛兒?我等買來的新鮮,方才敢送到您老的府上。”那黃老鴇笑道:“老身在這一行幹了三十年,閱人無數,搭上一眼便知是不是處子,你等還不信不成?”張九言道:“媽媽說哪裏話來?我等怎能不信!隻是這是不是處子,我等未試過,也是不能斷定。”那黃老鴇道:“你等細看這蹄子的眉毛,根根兒順在這眉骨之上,這便不是處子。”那李二狗道:“我見的姐姐都是如此,莫非都不是處子啦!”那老鴇道:“你等若是不信,便與你們試驗,隻不過價錢又要少二兩,以作驗證之資。”眾人應允。那老鴇命人取來火盆,內有燃盡的火灰。將劉氏褪盡衣衫,立在火盆之前。老鴇用煙熏吹,那劉氏猛地打了噴嚏,果然見身後有火灰飛散。老鴇言道:“幾位官人倘若不信,老身這裏還有守宮砂,也不妨一試。”大誌看得氣憤,言道:“媽媽,今日這蹄子好生野性,待我等調教順了,明日再送過來。”那老鴇道:“如此也好,隻是隻能許你等十兩。”


    大誌連忙應允,押著那劉氏便回。眾人甚是惱怒,又是白忙一場,見那劉氏喊叫不止,複添了許多怒氣,四人思想左右不能便宜了老鴇,因此分別將劉氏奸汙。隻是那劉氏甚是剛烈,踢打喝罵,四人氣憤不過,將劉氏從三樓扔下。隻該劉氏大難不死,隻是摔成重傷,並未死去,被鄰人發覺,和衣覆蓋,抬至醫館,旋即報官。


    那縣時常有盜搶之事發生,不過這殺人之事倒是不多,因此縣尉親來查驗。大誌等人見了官來,四散而逃,卻被衙役一一拿下。本來四人都是破落戶,犯下這等大罪,定是重判嚴懲,倘若那劉氏女枉死,四人將難逃一死。不過那許大郎乃是家中獨子,許家雖然貧賤,大郎卻有個族伯家境殷實。許父哭跪於前,請族兄舍救,隻道是家門獨有此子,倘若廢在牢中,必然斷了香火。那族兄許大戶憐憫,乃請了名醫救治那劉姓女,複差人四處打點。


    一日將縣衙內的高捕快請入府中,酒過三巡,詢問解救之法。那高捕快道:“你家兒郎犯下的乃是重罪,何人敢應承?”許大戶命人取來五十兩紋銀,屏退從人問道:“車到山前,焉能無路。此事關係我許家香火,萬望大人垂救一二,也算是一件功德。”那高捕快看在了紋銀麵上,道:“此事倒也不是沒有轉寰,倘若你家大郎犯案時恰患失心瘋,按我朝律法,倒也有一線生機。隻不過予不予間,還要縣君老爺定奪。”那許大戶會意,又提了一百兩,央求高捕快疏通上下。


    升堂之日,那大誌狡猾,隻道是劉氏女已死,必然無法對峙,故隻承認謀劃之事,並未奸汙及殺人事,那三人聽了,紛紛怒罵。那許大郎見了,哀告稱己幼年起便患有失心瘋,案發時並不知情。那縣令聽了,命驗吏帶下檢驗。那大誌見了,也謊稱患有此病,縣令大怒,道:“本官聽聞患有失心瘋的人,不知諸事,來人,提來溺器,倘若這廝毫無顧忌飲下,便是失心瘋!”那大誌苦不堪言,還未飲便先行嘔吐。縣令令人先打下二十大棍,亦懲欺瞞之罪。不久,驗吏來報,那許大郎果然患有失心瘋,時患時愈,案發時正在犯病,應免於刑罰。縣令應允,判令大誌、張九、李二狗三人各杖責八十,發配一千裏,判令許大郎家賠銀二百兩了事。


    那衙役中倒也有良知不泯的,見了這一路貨色,使出了渾身力氣死命打去,那大誌挺受不過,待打完八十大棍,已是人事不知,不久便死去。縣令大怒,將衙役驅離衙門,又上書詳細說明情由報備上官。不過那大誌本來便是匪首,如今又無苦主,因此死了便就死了。但不久,那劉氏女家人趕到,劉女卻傷重不治。劉家人見四凶隻有三凶伏法,甚是不服,哀告縣令,請嚴懲凶手,將許大郎到案再審。那縣令怒道:“你道這衙門是你家開的不成?老爺秉公斷案,甚是合理,此案到此便結了!”劉家人氣憤不過,無奈是外鄉外壤之人,隻得尋了別路。


    眾人商議,那許大郎乃是奸猾之人,正法無礙於他,隻得用惡法懲治,於是花了重金買來一頗有姿色的婦人,前去勾引許大郎,隻要得手,劉家便許下婦人自由。那大郎本是好色之徒,如今見了美婦,自然難以自拔。那婦人隻要許大郎將一仇家女兒綁來,便以身相許。好個許大郎,傷疤愈合自然忘卻疼痛,竟然鋌而走險,要不說色膽包天。過了月餘,美婦前來,告訴許大郎那仇家千金正在隨著養娘上山進香,此乃千載難逢之機。那美婦派了兩個小廝,隨著許大郎進得山來,搶了千金便跑。那養娘丫鬟護之不及,連忙跑回,卻在半路上撞見縣令帶著三班衙役風火火前來,原來早有人報官。那許大郎所擄之人,非是旁人,便是本縣縣令之女,劉家人此乃一箭雙雕之計。


    再說許大郎等,由兩個小廝引著,徑來到一懸崖處,趁著許大郎不備,順手將縣令千金推下山去。許大郎看的驚呆,卻見那二人駕著車早跑遠了。那大郎見了,撒腿便跑,未出多遠,便被眾衙役迎頭撞上,那養娘一眼認出許大郎,眾衙役一起上前,三下兩下便綁個結實。許大郎抵賴不過,隻得帶著眾衙役來到懸崖,縣令再派人追趕二小廝。


    待眾人將小姐屍身尋到,早已氣絕身亡。那縣令悲痛欲絕,命人將許大郎押回縣衙,並將許大戶等人押解歸來,許大郎方知鑄成大錯,再想悔改確是不及。許大郎再稱患有失心瘋,那縣令聽罷,悔恨交加,令衙役們用刑具將許大郎折磨致死,遠流許大郎父母,籍沒許大戶家資,尤不解其恨,命人將許大郎屍身剁成肉糜,扔至荒郊野外,方才罷手。那縣令厚葬了獨女,見妻妾再無所出,憂鬱不已,不出二年,也一命嗚呼。


    成道聽得憤懣,言道:“死則死矣,餘罪難饒。著命閻王包拯將大誌、縣令魂魄墜入地獄,永世不得翻身,劉家人雖有罪孽,卻是因仇生恨,隻是害死無辜,令劉家眾生不得富貴。其餘奸徒,令在人間受盡淒苦而死。”黃門官領命,傳旨不提。


    眾官高呼聖明,大荒落道:“帝君,若是隻嚴懲了大誌等人,不足以平民憤。常言道,上梁不正下梁歪,這緇衣會首惡乃是端木耀門,此人一日不除,緇衣會之惡便一日不能解。”成道言道:“得道仙官,多為穩重,處世圓滑,難平百姓怨恨。三教重在平穩,妄稱修心得報,卻見惡人富考,善人貧夭。奉義聽旨,孤賜下卿光華刃,前去處置緇衣會一事,倘若端木耀門等人確是違反天條,可依律嚴懲。若有旁人阻礙,一律按同犯罪處。”作噩、大荒落等人還要諫止,但見成道如此說,亦知盛怒之際,不得妄言,免得引火燒身。奉義見如今形勢,隻得接旨。按照奉義的脾性,世間必然多出一段殺戮,正是:世人不懼神不賞,凡心隻恐天責罰。


    不知後情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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