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許平回到了棺材鋪子,他沒有立刻答應七爺八爺。


    茲體事大,需要謹慎。


    不過他也了解到了一些信息,他們哥倆還真幹不了這事兒。


    想要斬斷地脈,隻能是人去做。


    人是天地萬物中,陰陽最為均衡的生靈, 無論是上邊兒的,還是下邊兒的,都比不了。


    而人……


    許平不知道如今世上,都有哪些大能,但想來末法時代,能夠辦這事的, 應該不多。


    如今神州大地炮火連天, 那位印在大洋上的光頭都管不住事兒,我又能如何呢?


    而且這事兒辦起來, 肯定非常危險,我還不夠強啊,隻有三十幾年的道行。


    許平坐在棺材鋪子中感歎,修行不易。


    不過七爺八爺轉述鍾馗真君的話,這事兒倒也不用著急,哪裏有煞氣衝天,他們就去哪裏,倒也不會生出什麽亂子。


    許平便打算先暫時擱置一邊,以後再說。


    就這麽過了三日,附近的鬼魂漸多,許平一人深夜出動,掃蕩了十多隻鬼魂,來了個十連抽。


    或超度,或誅殺, 獎勵是拿了不少, 許平一一清點下,倒是發現了幾個好用的。


    神出鬼沒:這玩意兒和隱身差不多,不過要高級一些, 隱匿身形氣息,甚至能消除人體磁場的影響,甭管你使什麽法子,哪怕是高科技,都看不見。


    鬼斧神工:和魯班三十六技類似,都是奇淫巧技,巧奪天工的手工活兒,嗯,以後的紙人絕對逼真。


    鬼話連篇:這個就和洗腦差不多,白的給人說成黑的,他當時就給隔壁的孫掌櫃試過,結果對方一直相信,自己是女的,見天兒要往女澡堂跑。


    如此過了三日,許平的道行,也終於增進到四十年。


    ……


    深夜,南山進士廟。


    七爺八爺穿著黑白製服, 衝著廟宇中的神像拱手:“真君大人, 許平沒有答應。”


    範八爺補充:“也沒拒絕。”


    豹頭環眼, 鐵麵虯鬢, 身著紅袍手持斬鬼劍的蕩魔真君神像,雙目泛起清光,聲如洪雷響徹:“沒說是我的意思?”


    “說了!”


    “他不給你麵子。”


    七爺八爺說完,真君頓了頓,又聽見說道:“罷了,終究是件麻煩事兒,此事以後再說吧。”


    “是!”


    “曉得。”


    鍾馗真君沉默片刻,又說:“地府發生動蕩,你們盡快返回,逃出去的怨鬼厲鬼,我會通知各大修行掌教,請他們幫忙出手。”


    七爺八爺聞言,互視一眼,皺了皺眉。


    兩道身影光華一閃,消失在原地,隻有一道低語輕喃,在廟宇中回蕩。


    “以後人間的事,還是交由人間自己來辦吧,許平啊許平,莫要辜負我對你的期待啊。”


    ……


    正午,任家鎮。


    九叔手持羅盤,看了看時辰,一聲疾呼:“時辰到!”


    轟——


    碎木傾倒,磚石橫飛。


    街尾處的幾間鋪子,在力夫拉動絞盤牽動的撞擊下,摧枯拉朽般轟然倒塌,塵土飛揚。


    許平穿著一身嶄新的衣袍,靛藍色的袍子,襯得整個人神采飛揚,帥氣逼人。


    周圍的鄰裏街坊探出頭,紛紛側目。


    “許掌櫃,恭喜恭喜啊!”幾個掌櫃紛紛向他道賀,棺材鋪子重新動土。


    他鋪子中的棺材木料紙人神龕,都轉移到義莊去了,還好義莊夠大。


    許平一一笑著回應,秋生文才和顧念花托著花生糖果,給沿途的路人分發。


    跑過來湊熱鬧,看著自己的雜貨鋪子倒塌,這位前雜貨鋪的孫掌櫃,有點唏噓,又見一臉神氣的許平,心中不悅。


    “神氣什麽,棺材鋪子做這麽大,也不知道安的什麽心?”


    趙老板那麽大個人,說沒就沒,作為狗腿子的他,日子可就不太好過嘍。


    一眼便看見了人群中的孫掌櫃,許平抓了一把花生,走了過來,滿臉笑容:“孫掌櫃,您這是過來緬懷舊地麽?”


    氣死你丫的!


    當著麵,他還是不敢放肆,隻得陪著笑:“許老板,我就是過來瞧瞧,您忙,不用管我。”


    丟了顆花生米在嘴裏,許平也懶得和他計較,輕笑了一聲:“誒,孫掌櫃啊,你把祖產賣了,不知道下一步,打算去哪發財啊?”


    孫掌櫃笑了笑,掩住心裏的恨意,實在不想再和他說話,轉身溜出了人群。


    顧念花在一旁看著,傾吐心聲:“這人怎麽這麽沒禮貌?”


    “算了……”許平也沒搭理他,直接說道:“不是一路人,當然沒啥好說的。”


    晚上,許平請卯子工、木匠、瓦匠這些人,到怡紅院吃飯喝酒聽曲兒。


    把九叔四目和秋生文才也喊上一起了,林老不來,說沒有小姐姐願意靠近他。


    唯獨氣呼呼的顧小姐,回了義莊。


    請客吃飯,這是蓋房子過程中,必不可少的。


    這年頭蓋房子可不是小事,有許平和九叔在,對方要是敢在風水上攪局,那碰上他們倆,基本上屬於是降維打擊。


    晾對方也使不出什麽花招,但多一事兒不如少一事兒。


    大抵不過花點錢罷了。


    怡紅院裏的小姐姐,身嬌體柔,笑靨如花,九叔當即就被嚇退了,以後再也不來了,臨走時,還把文才給拉走了。


    這家夥也還是個童子,不能丟在這被謔謔了。


    至於秋生,這徒弟廢了,隨便他吧。


    許平是跟九叔一起離開的,因為,他也是童子,雖然怡紅院裏的小姐姐經驗豐富,很懂得侍候人。


    但……這不符合我的核心價值觀,隻是應酬罷了。


    還有一個原因,之所以跟著九叔,他現在沒地方睡,隻能來義莊湊合一晚上。


    三個人帶著渾身香膩膩的氣味,回到了義莊,顧念花輕輕聞了聞三人身上的氣味,臉色一變。


    洗澡水也不燒了,瓢一丟,回房間睡覺去了。


    “這……”許平看著她扭動著腰肢,訕訕的對九叔道:“九叔,你這個師父的名譽,似乎從此變差了呀。”


    你是不是有點認不清……九叔瞥了他一眼,“我這個做師父的肯定無所謂,況且也沒做什麽,倒是你……”


    許平問心無愧:“我也無所謂。”


    九叔不由分說:“可是你剛才笑的這麽開心。”


    許平滿臉肉痛:“我錢都花了呀。”


    算了,小姑娘不伺候,咱還有人,許平一揮手,朗聲喊道:“阿嬌,給我們燒洗澡水去。”


    文才瞬間酒醒,九叔臉色鐵青,齊刷刷看向許平。


    呃……為什麽看著我,看九叔一副想罵人的神情,許平猛然驚醒,指著旁邊提水的紙人,訕訕道:“那個,我說的是她,她的名字叫春嬌。”


    又補充道:“不是鳳嬌。”


    ……


    一夜無話。


    第二天一大早,許平帶著自己繪製的圖紙,趕到了棺材鋪原址的廢墟上。


    碼頭那邊,目前也開始了建設。


    阿威如願以償的坐上了署長的位置,不過鎮長的位置,自從任老爺死後,倒是一直空懸著。


    好在任家鎮不大,影響也不大。


    聽說是會從省城調一個過來,這種人事調動,就不是許平能夠插手的了。


    一眾工匠見到許平過來,笑著打招呼,關係密切了許多。


    若是以前隻會把他當老板,當金主,現在則把他當成活菩薩看待了。


    一般人家也就是普普通通一頓便飯,稍好些的,也是在外麵酒樓擺一桌,肉多點,酒多點。


    像許平這種,直接在怡紅院開席請客,還請一眾姑娘兒作陪的,在他們的從業史上,可是從來都沒經曆過。


    真是巴不得許平天天蓋房子。


    得益於這個恩情,大家幹起活來,也更加賣力,這也是許平願意看到的。


    能用錢解決的問題,都不是問題,自古如此。


    見工匠們幹活賣力,許平待在這兒也沒事,就準備去楊記腸粉店,買幾份早餐過來。


    不料剛剛走進巷子裏,就見著腸粉店大門緊閉,沒營業。


    許平正準備離開,以為對方打算歇業一天,又覺得不對,去試著敲了敲門。


    “開門,是我。”


    咦,沒人應。


    眼睛一閉,絲絲縷縷的真氣,順著門縫進去,如同微風橫掃鋪子。


    裏麵沒人……許平不由皺起眉頭,做腸粉的米漿還有剩,磨盤上還有少許米粒。


    這是臨時有事,突然就走了麽?


    許平有點納悶,好好的,怎麽突然不告而別,我這以後的早餐,上哪吃去。


    他一點也不擔心倆人的安危,雖然說那天在後院,被紙人拿地鼠一樣敲,但那可不代表倆姑娘好欺負。


    算了,晚上再施展拘靈術,把附近的小動物找來問問。


    正打算去買幾個肉包,走出巷子的時候,棺材鋪的廢墟上,傳來一聲疾呼:


    “臥槽,出髒東西了。”


    許平一聽出了怪事兒,包子也不買了,徑直衝向廢墟之上。


    隻見街上的路人,也都聞訊而來,吃瓜群眾永遠衝在第一線。


    從人群中擠進去,隻見幾個卯子工嚇的臉色蒼白,鐵鍬散落一地,而在那中間的土坑中,泥土的顏色,竟呈現出紅色。


    土坑旁邊,躺著兩個卯子工,皆是雙眼緊閉,不知死活。


    紅土?


    不,這是血土。


    濃濃的血腥氣味傳開,許平急忙上前,兩道真氣打進身軀,驅散入體煞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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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將兩人從土坑旁邊拉開,查探了一下他們的情況,並無大礙,隻是煞氣侵入體內。


    “發生了什麽事?”


    見是主家過來,其中一個工匠,滿麵驚恐,敘說著剛才的情況:“許老板,那坑挖了一半,忽然有怪味溢散,他們倆剛剛低頭去聞,就倒了下去。”


    怪味,難道是我在鋪子上,弄的陰間玩意兒太多,有部分煞氣傳入地底?


    許平湊了過去,抽動鼻子……


    “許老板小心!”


    他回頭看著提醒自己的工匠,笑道:“你們放心,我……”


    “我丟!”


    忽地察覺到腳下有異,許平急忙退後,從土坑中噴射出幾米高的血水,跟地下噴泉一般。


    許平也有點生氣,望氣術一掃地下,隻有濃濃的陰煞氣匯聚。


    棺材鋪子中,一直都有陰煞氣,他也沒當回事,畢竟後院的紙人蠱蟲,都是屬於這一類的。


    但現在看著噴湧的血水,事情絕對沒有那麽簡單。


    燈下黑?


    許平劍眉緊蹙,他倒要看看,這下麵到底有什麽東西。


    啪!


    一掌拍在地麵,浩瀚的真氣,瘋狂湧入,許平朝著身後的工匠,和越靠越近的吃瓜群眾大喊:


    “退後!有東西要出來了。”


    眾人連忙往後退,可後麵的人,還在超前湧,一時間,這片場地好似最繁忙的地鐵,摩肩擦踵。


    “別踏馬擠了,褲衩都快掉了。”


    眾人罵罵咧咧,許平充耳不聞。


    忽地,一具屍體從土坑中破土而出,渾身幹癟,好似一具幹屍般,而緊隨其後的,居然是一條條軟綿綿的死蛇。


    “啊,死人了!”


    這下沒人往前擠了,許平周圍,頓時空開一大片的空間。


    “誒,這屍體不是孫掌櫃麽?”


    頓時便有人看了出來,這具幹屍雖然五官失真,但從那深陷的眼窩,大致的麵相,還是能夠辨認出來。


    昨天不還好好的麽,怎麽從我家土裏麵刨出來了?許平一臉詫異,又看向四處的死蛇。


    蛇又是哪來的?


    他正百思不得其解,就聽見人群中一老頭,驚訝的說:“這些蛇,不是昨天孫掌櫃在我這兒買的麽,怎麽全死這兒來了?”


    許平雙眼一亮,頓時明白過來。


    蓋陽宅和蓋陰宅不同,出蛇這種事兒,在陰宅那兒,不常見,被認為是一處好穴,風水寶地的象征。


    但在陽宅這兒,隻有一個意思,大凶!


    想是這孫掌櫃,不想自己過得太順暢,又或是暗中報複,偷偷買了一堆蛇,趁著喝花酒的時候,跑過來埋在這兒。


    隻是莫名其妙的,怎麽把自己埋了進去?


    摸不著頭腦的許平,將目光又放在了孫掌櫃的身上,盯著盯著,眸光越發變得清冷。


    明明都快成幹屍了,渾身都是皮包骨頭,可偏偏肚子凸起,漲的跟什麽一樣。


    許平目光匯聚如電,一柄銅錢劍從袖口疾射飛出,口中大喝:“出來!”


    “吱吱!”


    一聲鳴叫從孫掌櫃的肚子裏傳出來,銅錢劍堪堪及身,一道灰色的身影,從他肚子中破出,化作一道灰色的疾芒,向著廢墟之中跑出。


    許平腳下重重一踏,身體輕飄飄的掠去,眨眼間,便已將那灰色身影擒在掌心。


    “吱吱!”


    掌心的叫喚聲越發急切,還帶著驚恐,這分明是一隻灰鼠,體型如貓,雙目漆黑一片,貌似已經修煉成妖。


    見扭動身軀無法擺脫,灰鼠如墨瞳孔中,兩道黑光匯聚如針,疾射而出,射向近在咫尺的許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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