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小時後。


    繁華的大街上,三輛人力車停在此處,風厲招呼了一聲兒:“可以下來了。”


    許平與李清河愣了一下,環顧四周。


    倉庫在這兒,這麽高調?


    風厲看出兩人的困惑,解釋道:“還沒到,地方比較遠, 需要坐上那個。”


    他手一指旁邊停著的一輛敞篷。


    那是一輛福特的T型敞篷車,與馬車類似,司機坐在前麵,後麵有軟座。


    區別就是一個燒油,一個靠腿。


    也就是這輛車的誕生,造就了後來,令無數人聞風喪膽的工作方式。


    死亡流水線。


    上車之後, 三人擠在後座,李清河體型偏胖, 坐在中間,感受著撲麵的清風。


    風厲被擠在邊兒上,護板有些搖晃,如坐針氈:“司機,去太古倉。”


    坐在前頭的司機應了一聲兒,一腳油門,車子疾馳而去。


    “太古倉……”


    許平與李清河對視一眼,難道“貨”倉就藏在那裏麵。


    離開繁華的區域,車速逐漸加快,李清河不禁感歎:“許老板,這車速好快。”


    許平一臉淡定的說:“那是你沒見過更快的。”


    這輛車的最高時速,應該是70邁,省油便宜,算是初代的出租車。


    又半個小時候,車子來到距離碼頭不遠處的一個倉庫旁邊。


    許平還沉浸在操縱紙人兄弟的快感中,這玩意兒就跟玩5D遊戲一樣, 莫名的令人感到腎上腺素飆升。


    他控製著紙人,身如鬼魅,帶著兩個楊家姐妹,來都自己開好的房間內。


    而直到此時,天空砰的一聲,炸開煙火,隱約間一個虎頭在天際咆哮。


    三人剛剛跳下車來,風厲聞聲兒抬頭看去,不禁臉色一變,“幫中出事兒了。”


    出於對麵前兩人的信任,他也沒有多想,急忙說道:“我先帶你們進去,你們搞快點,我必須趕緊過去。”


    許平道:“既然你有事要忙,你告訴我們地點,我們自己進去也行。”


    李清河急忙應道:“是是是,我們馬上就能好。”


    風厲搖了搖頭:“沒我帶路,你們進不去。”


    “為什麽?”


    李清河驚疑一聲兒。


    風厲解釋道:“這太古倉雖然不是租界,但卻不許外人過問, 由洋人自主管轄,任倉庫司理。”


    什麽叫外人, 誰是外人……一聽這話,許平頓覺火氣飆升,急需宣泄,“你們的貨倉,就是在這裏麵嗎?”


    風厲一點頭,說道:“是的。”


    說著,他便當先帶路,向著前方走去。


    剛剛靠近,一排排的槍口便對準他們,用蹩腳的中文喊話:“哲理不許靠近,退後。”


    風厲雙手攤開,示意自己沒有武器,並朝著那邊喊道:“不要驚慌,我是黑虎幫的人。”


    他湊上前去,和那洋人低語了幾句。


    許平壓低聲音,對身旁並肩站立的李清河說道:“待會你馬上去一趟警署,找一個叫梁探長的人。”


    李清河不動聲色地點點頭,又問:“那你呢?”


    許平道:“我當然是留在這兒,固定證據。”


    倘若隻是一個人將這事兒辦了,根本無濟於事,此舉就是殺雞儆猴,讓後來者心中忌憚。


    而且通過前世的經驗,他怕這邊一舉報,那邊就立刻清場,這套流程他太熟悉了。


    少傾,風厲衝著他們一招手:“可以了,過來吧。”


    許平帶著李清河走去,一幅客客氣氣的模樣,自然也不會有人懷疑他們。


    不想一走進去,許平就發現,這貨倉的警戒程度,遠比他想象的要多。


    不時有持槍來回巡察的守衛,看起來,把這個貨倉守的,好比銅牆鐵壁。


    每遇到一隊巡邏,便會有人上前問話,不過有風厲做內應,倒也沒生出什麽事端。


    在風厲的帶領下,幾人來到404號貨倉,門口幾人背著槍,守在那兒。


    此處守門的,就不全然是洋人,應該是黑虎幫的成員。


    一見著風厲,門口守著的,立馬迎了上來。


    “風大哥,你怎麽過來了?”


    風厲一指許平二人,說道:“黑鴉大哥讓我帶他們來貨倉看看,你讓兄弟們把門打開。”


    那人應了聲兒,帶著三人過去,從腰上掏出鑰匙,便打開了貨倉門。


    門一打開,一股濃濃的屎尿味撲麵而來,還伴著屍臭味道。


    迎麵便是幾個高大的架子,架子上橫擺著一個個的木桶,木桶一側開了幾個小眼透氣。


    許是聽到聲音,在那幾百個木桶中,不時有陣陣虛弱的呻吟聲傳來。


    這便是他們黑虎幫,大批量采購木料的原因麽……李清河強忍住心中的不適感,握在袖子中的拳頭緊握,微微顫抖。


    許平也是目光深凝,神情肅殺。


    “需要我帶你們走一圈兒麽?”


    風厲回過身來問話,李清河神情立馬大變,強撐著露出一絲笑容,“不用,我們在這兒看看就行,原來貨倉是這樣的啊……”


    “可以了……”


    許平吩咐了一聲,確定好了地點,接下來,就注定又是一個不眠之夜。


    ……


    離開太古倉時候,風厲與兩人約定,明天再在碼頭交接木料,便急急忙忙地走了。


    臨走時還在想,最近幫中,似乎越來越不太平了。


    至此,黑虎幫黑鴉的死訊傳開了,傳到黑虎幫眾人耳中的時候,直接炸了。


    又死一個。


    幫主也不知道做了什麽孽,半個子嗣都沒有,攏共才收了三個義子,就已經死了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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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消息不斷傳遞,傳到僅剩的黑虎幫義子老蛇耳中。


    他有點慌。


    什麽情況,和我鬥了這麽多年的人,竟然接連死去,那幫主之位,還有第二個人選嗎?


    他覺得自己祖墳冒青煙的同時,也急忙吩咐一眾小弟,日夜守護在自己身邊,哪怕是在床上辦事的時候,也要寸步不離。


    北殺幫得到消息後,大喜過望,覺得是時候一統省城地下組織,從此一家獨大。


    而造成這一暗流湧動的始作俑者,則是氣呼呼的跑回了旅館,準備教訓兩個倒黴蛋。


    旅館內。


    楊飛雀剛剛醒過來,衝著麵前站立的叫黃飛鴻的人喊了一聲,就是一拳頭砸過來。


    頓時,眼冒金星,又倒了下去。


    少傾,楊飛燕也蘇醒過來。


    “砰!”


    暈了。


    如此兩次之後,她們再也不敢動彈,趴在床上一動不動。


    而她們此時,也回味過來,這一幕,是何等地相似。


    仿佛又回到了那個令人難忘的深夜。


    誒,莫非眼前這個人,又是許……買棺材的指使的……楊飛雀眼睫毛輕輕顫動,不敢睜開,已經有點懷疑人生。


    楊飛燕則是滿臉欣喜,感受著腦袋上熟悉的疼痛,她也已經明白過來,放心地趴在床上,不知不覺的,睡著了。


    “吱呀”


    門被人從外麵打開,楊飛雀身子一抖,又是一圈破空而來。


    她靈活的小身板,變的滑不溜丟,絲滑無比的從床上撲下來,衝著進來的熟悉身影,喊道:“你再打。”


    “砰!”


    紙人又是一拳,眼眶烏青。


    眼見這一幕的許平,看她頂著半個熊貓眼,噗嗤一聲,直接笑了出來。


    “飛鴻,回來。”


    許平伸出手掌,掌心一圈黑洞,直接將紙人吸了進來。


    楊飛雀被這一拳頭,砸的有些懵逼,見到許平進來後,直接暴怒:“我跟你拚了。”


    她也知道自己打不過這人,直接揮舞著王八拳,搗騰著小短腿,衝了上去。


    許平伸手按住她的腦袋,楊飛雀逼著眼睛一通揮拳,拳拳落空,氣的她小嘴一癟,眼眶蘊著淚珠,就快哇的一聲了。


    “別打了,你這樣是打不死人的。”許平繼續殺人誅心。


    一聽這簡直不是人說的話,楊飛燕終於遭不住,哇的一聲,還沒叫出聲來,就被許平一把按住嘴巴。


    “不許叫。”


    楊飛雀心裏委屈,哪有這麽聽話,一口銀牙順勢咬在他的手指上。


    “嘎嘣!”


    差點把牙給咯掉了。


    我有銅皮鐵骨……許平抽回手掌,皺起眉頭,嫌棄地擦了擦手上的口水:“你們怎麽又和白蓮教混在一起去了?”


    楊飛雀捂著嘴巴,瞪大了眼睛,不說話。


    “你要不說話,那我就當你與他們同流合汙,狼狽為奸,殺人放火……”


    “為了救我弟弟,她們拿我弟弟要挾。”


    許平皺了皺眉頭:“為什麽不找我幫忙?”


    楊飛雀放下手掌,頂著滿頭的包,頂著烏青的眼圈:“我是楊門女將的後人,怎可凡事假借人手。”


    還有這骨氣……許平愣了一下,問道:“所以你弟弟,現在還在他們手上。”


    楊飛雀身上的氣勢一墮:“嗯,本來說好殺了那個黑鴉,我和妹妹就可以帶弟弟走的。”


    許平不置可否,譏諷道:“這你也信?”


    “我沒有辦法……”楊飛雀的聲音漸漸漸弱,聲如蚊蠅,甚至小小的身子,都在顫抖著。


    “弟弟我們是找到了,可卻被他們喂了毒藥軟禁,若不這麽做,他會死的。”


    這算是扶弟魔嗎?


    許平不知怎的,忽然心升這個念頭,“唉,你弟弟被關在哪?”


    楊飛雀臉上一喜,眼前這人出手,肯定十拿九穩,她剛要開口,又顧慮道:“可他身上的毒,你沒法解。”


    許平一臉自信:“區區解毒之法,不值一提,難道在你眼中,難道我就隻會玩些不入流的玩意兒?”


    楊飛雀點點頭,表示就是這麽理解的,不過轉瞬間,她又來個變臉:“他被關在白蓮教在省城的據點,往西三十裏的一個尼姑庵裏。”


    許平點了點頭,又看了一眼床上趴著的楊飛燕,目光在拱起處刹那停留,他輕咳一聲:“咳咳,她怎麽了?”


    “呃……睡著了。”


    楊飛雀也是一臉無語。


    許平扶額歎息,“你家有著調的麽?”


    楊飛雀沒有回答,眸光鎖定,道:“你打算怎麽救,我要和你一起去。”


    “誰說我要親自去救人了,你剛才不是說要靠自己麽……”許平走到房間的桌子上,拿起一疊白紙,抖了抖,“有它們就夠了,而且,我也想看看,你這個楊家女將的後人,有沒有得到真傳。”


    楊飛雀心中有些猜測,“什麽意思?”


    許平巧指如花,已經開始裁剪紙人,隨口說道:“我會趕製一批紙人,由你帶隊指揮,去那個尼姑庵把你弟弟救回來。”


    “至於他身上的毒,等你把他救回來後,我會找人幫他解毒的。”


    楊飛雀一聽滿臉感激,跑到許平身旁,看著他裁剪出一個又一個紙人,等我把弟弟救回來,我一定讓他給你磕頭致謝。


    “那你怎麽不磕?”許平開了個玩笑。


    哪知楊飛雀當真了,直接就要拜倒,卻被一股柔風吹拂起來。


    “你這個人真沒情趣,開個玩笑你還當真了,以後怎麽找得到男人。”許平還是在開玩笑。


    楊飛雀臉色瞬間一片血紅,本來是想說,她理想中的另一半,不是個愛開玩笑的男人。


    但嘴巴動了動,沒有說話。


    許平專心的裁剪紙人,一時也沒搭理她,這些紙人製作簡單,但也有缺陷,那就是實力不太夠。


    對付一般人肯定不再話下,但是對付武功高強的,可能就不太行。


    不過優勢就是數量多,畢竟雙拳難敵四手。


    閑著無事的楊飛雀,站了一會兒,隻得跑去倒了一杯茶,靜靜的伺立在旁邊,望著被窗邊陽光覆蓋的許平,一時間,竟有些癡了。


    ……


    是夜,漫天星河被烏雲遮掩,夜黑風高。


    一大一小兩道身影,出了旅館,徑直投入夜色。


    楊飛雀胸前鼓囊囊的,塞滿了紙人,帶著睡醒之後,一臉詫異的妹妹,直奔城外的尼姑庵。


    “姐姐,你們下午說什麽了?”


    她隻是覺得奇怪,自己的這個姐姐,脾氣屬於火藥桶的,一點就炸。


    可為什麽剛剛,看著她端茶倒水的模樣,竟有種小女人的感覺。


    “沒事少打聽。”


    “哦。”


    深夜,又傳來一聲兒:“你說,許大哥這麽幫咱們,會不會是……”


    “砰!”


    後腦勺挨了一擊,她瞬間閉嘴,隻聽見楊飛雀清冷的話語:“那叫等價交換,他還拿了我的一滴血呢。”


    ……


    太古倉。


    守在鐵柵欄外的洋人,不時傳來一陣陣的交談,似乎是在爭論,城裏哪兒的姑娘更美、更白、更浪。


    忽地,一眾洋人停住了議論,瞪大了眼睛望著麵前搖臀扭胯的女子,款款走來。


    “噠噠噠!”


    高跟踏在地麵,發出清脆的聲響,隻見這女人,來到一眾金發碧眼的大兵麵前,輕啟紅唇。


    “法克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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