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封鎖幾千隻鬼魂的,名為萬鬼朝宗陣。


    由城隍秦將軍坐鎮中樞,下轄鄉縣的城隍,分列陣門,外麵又以一百零八麵招魂幡為陣基。


    當許平帶著眾多鬼魂,踏入陣法之中。


    大陣瞬間啟動!


    以城隍廟為中心,方圓之內, 一座薄如蟬翼、光潤絲滑的大陣宛若倒扣的琉璃碗,將此處完全籠罩。


    月光灑落,大陣折射出幽幽光芒,一道道的鬼影陣內來回飄蕩。


    “許公子,快閃開。”


    黑暗之中,跳出來眾多鬼差陰差,控製著鐵鏈, 如同串糖葫蘆一般,衝著重重鬼影纏繞而去。


    鎖魂鏈對付這些鬼魂,無往不利。


    而這些鬼差陰差的任務,便是將此處的鬼魂聚攏,隻待城隍爺,將此陣法轉換為幽冥之門。


    這事,就算了了。


    現在應該沒我的事了……許平眼見鬼差陰差捉鬼,心中正在懷疑,那石堅難道是嚇唬人的,其實壓根就沒機會下手。


    直到此時,他仍舊察覺到,那石堅尚在荒山上,不知道搞些什麽鬼。


    這樣的念頭,並未存在多久。


    下一刻,他分明覺察到, 陣內的眾多冤魂惡鬼, 氣勢陡然上升。


    許平陡然一驚,便見四周的鬼差陰差,齊齊發出驚愕之聲。


    “什麽情況?”


    “鎖魂鏈竟然不起作用。”


    許平急忙看去, 隻見這些鬼魂, 竟然突地變了模樣,一道道的陰氣從地底湧現。


    如同地泉湧出,這些鬼魂彷佛受到什麽大補的東西,開始變得凶神惡煞,甚至一起揮手時,將鎖魂鏈都抵擋住了。


    許平心中的驚駭,自然是溢於言表。


    明明都是一群老實孩子,突然就變成了熊孩子,是誰給他們這麽大的膽子。


    也就是這陣法,有隔絕視線之能,由於宵禁的緣故,街上也沒多少人。


    不然,當真是滿城的人,都會察覺到此處,黑雲籠罩,鬼哭狼嚎之聲。


    眼見如此,許平再度祭出鬼煞珠,開始吸收煞氣,隻是這次, 汲取煞氣的速度比起方才, 明顯要慢上許多。


    似乎是受到鬼煞珠的衝撞,幾千隻鬼魂,突然齊齊扭頭,再度看向許平。


    那散發著磅礴香火之力的人啊,簡直就是世間最美味的存在。


    當下,無數的鬼魂鋪天蓋地,向許平衝來。


    而那幾十個鬼差陰差,原本以為用鎖魂鏈,能夠鎮住場子的。


    不想這些受到陰氣滋補的鬼魂,個個變作極為強大的惡鬼,若是單論單,那自然是秒殺的存在。


    可數量一多起來,他們也顯得有些捉襟見肘。


    “刷!”


    柳木劍橫掃而出,雷電滿天。


    衝在前方的幾十隻鬼魂,瞬間就化作齏粉。


    可地底的陰氣不斷湧出,剩下的惡鬼,還在不斷壯大。


    許平眼角一瞥,見到九叔與顧念花過來,急忙喊道:“九叔,去廟裏問問秦將軍,他還要多少時間,才能打開地府之門。”


    這次不比之前,若是門開的太小,恐怕就是到天亮,也無法將它們盡數驅趕進去。


    因此,秦將軍那邊的準備,就要比尋常,耗費的時間要久。


    九叔一聽,二話不說,就向城隍廟內跑去。


    顧念花回頭看了看,一抖手中的桃木劍,那劍也就比她矮上半截。


    “許大哥,我來幫你。”


    “好!”


    許平應了一聲兒,揮手卷起一陣颶風,將她直接吹向夜空,從城隍廟屋頂掉落,倒在了屬於許平的床上。


    暈了!


    一氣嗬成。


    ……


    省城外的無名荒山,鮮有人跡的深山老林,一個老道滿臉黑煙殺氣,一身道袍破敗,盡顯狼狽。


    尤其是左邊臀部,一塊肉直接沒了,流了滿腿的鮮血,絲毫沒有道人的氣質。


    他麵前擺著一個法壇,法壇之上,竟然是縮小版的城隍廟。


    九隻小小的旗子,插在了法壇之上,分布在城隍廟附近的街道。


    若是九叔在這裏,便會發現,這旗子的分布,正是茅山陣法中的九龍聚陰陣。


    這九龍聚陰陣,原本是給山河改勢,反轉山川河流陰陽的奇門術法。


    而這九龍,其實也就是雅稱。


    其實隻不過是石堅在附近,搜捕到的九條蛇妖,以它們的血肉神魂,配合陣法,聚攏省城的陰氣。


    該說不說,石堅這個人吧,天賦資質都不錯,不然也不會做茅山的大師兄。


    城隍爺推算得來的日子,必然是陰氣極盛之時。


    而石堅也看出這一點,更是結合城隍廟附近的地勢,將九隻旗子練成一條巨龍的形狀,這才能夠布置出如此厲害的陣法。


    他目前要做的,就是等。


    隻要陰氣不斷,惡鬼不斷壯大,甚至能夠滋生出一隻鬼王,說不定便能拖到公雞報曉,吐露晨曦之時。


    到那個時候,地府之門關閉,他迅速將九龍聚陰陣結束,取而代之的,則是自創的九陰煉煞陣。


    將陣法中的所有惡鬼,盡數化作沒有意識的煞氣,從而收服煞氣,迅速逃至荒山,開始刻畫萬鬼歸一符。


    一切的一切,他已經安排好了,不管是這裏的法壇,還是深山中刻畫符籙的洞穴。


    但是……


    他忽略了一點。


    令他萬萬沒想到,一紙人一泥鰍,正從他背後的樹林,悄悄摸了過去。


    就在他全身灌注的,操控著自己的陣法,做著長生美夢之時,忽聞身後厲風呼嘯……


    他眼角斜瞥,頓時大驚失色。


    一個眉目姣好的女子,婀娜身姿迅速化作一道倩影,纖細的手臂,如同利刃般突刺而出。


    石堅心中一急,頓時亂了陣腳。


    道袍背後的八卦圖桉,泛起清光,擋住了紙人阿嬌的一擊。


    不料就在此時,他右邊屁股上一痛,好似被什麽東西撕咬,又扯下去一塊血肉。


    “啊——”


    石堅放聲痛呼,回應他的,則是大黑一連串的呸呸呸。


    人心是黑的,肉也是臭的。


    遭到這一擊,石堅真氣運轉停滯了一刹,陣法的運行阻滯了片刻。


    城隍廟的範圍內,陰氣噴薄的速度,頓時大減。


    許平眼角閃現一抹亮光,果然是這老小子在搞鬼,幸虧有阿嬌和大黑傍身。


    想到這裏的時候,他又看了一眼城隍廟的方向,心說九叔怎麽還沒回來,秦將軍到底還要多長時間,別到時候我把鬼殺完了,你再把門打開,這不是白費功夫了麽。


    兩方鬥法,傷害的,也就是眼前這些鬼魂。


    或許這就是殃及池魚吧!


    但許平也沒有好辦法,若是不下狠手,這陰氣噴湧的速度,立馬又是一隻強大無比的惡鬼。


    沒看這些鬼差陰差,一邊鎖鬼一邊罵麽,說要讓這些鬼魂,全部去十八層地獄再走一遭。


    正所謂冤有頭,債有主,許平打算等會和他們說一聲,應該把一個叫石堅的奉為貴賓,讓他體驗一下十八層地獄裏的所有項目。


    貴賓嘛,就該是這個待遇。


    當然,


    前提是他還有這個機會,沒有魂飛魄散。


    話分兩頭。


    山那邊的石堅,手持一柄道士標配桃木劍,正在與紙人阿嬌和大黑,鬥的不亦樂乎。


    如今許平紮的紙人,以舌尖血點亮雙眸,自身實力雖不及主人的十分之一,但和這個受傷的石堅纏鬥一會兒,還是能夠辦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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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更別說,大黑就像個刺客一般,每每出動,都讓石堅猝不及防。


    再次丟下一塊血肉之後,他隻能不顧真氣的極速耗費,在體表形成一層屏障。


    望著好似龜殼般的清光,大黑鋒利的口器,頓時沒了用武之地。


    而這石堅能夠做茅山大弟子,自身本事自然是不差的,幾個回合下來,紙人阿嬌已經遍體鱗傷,到處漏風。


    “區區紮紙術,邪魔外道爾。”


    認出阿嬌真實身份的石堅,大言不慚,直接棄了木劍,一躍而起,雙拳直衝而出,綻放出眩目雷霆。


    閃電奔雷拳!


    隻見藍色的雷光,在其拳頭上閃現,一聲炸雷響起,兩道雷柱疾射而出。


    自上而下的雷柱,帶著毀滅一切的氣勢,石堅滿臉猙獰,真氣運轉化作雷電,誓要把眼前的紙人,轟成渣渣。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極速奔來的紙人,突兀地消失在地麵,身影壓根無法捕捉。


    肆虐的雷柱打落在地麵,在地麵激射出一道熾痕,石堅心頭大驚,一張老臉也變得極為凝重。


    這個隻是紙人,為何會隱身?


    這既不附和嚴謹的科學,也不是正統的道家術法。


    他凝神查看四周,下一秒,大黑直接從正麵衝來,身在空中,便已張開口器,露出密集鋒利的尖牙。


    若是石堅能夠理解,一個刺客突然開始剛正麵,他就應該迅速逃跑。


    但他隻是輕蔑一笑,落地時,再次施展閃電奔雷拳,轟出兩道藍色雷柱。


    麵對疾射的雷柱,大黑衝來的黝黑身軀,忽地開始蜷縮,似乎是在運力。


    下一刻,直接噴湧出腥臭酸雨。


    酸雨與雷霆碰撞在一起,酸雨發揮腐蝕效果,雷霆氣勢雖若,但仍舊一往無前。


    大黑綠豆大的小眼,露出一絲狡黠的笑容,唇邊的肉毛,也跟著微微顫抖。


    石堅的視線被閃耀的雷霆遮擋,自然是看不見大黑的笑容。


    但他自問,有護體真氣存在,突兀消失的紙人,就算如何厲害,定然也是翻不起任何風浪。


    但他又如何得知,許平最近學到的一門術法——


    鬼斧神工!


    這門神工術法,隻在奇淫巧技。


    許平在阿嬌的身體上,來回試驗過叁遍,終於摸清楚了這麽術法,正確的使用姿勢。


    起靈!


    通過改變紙人身體內部的構造,刻畫符文,讓紙人能夠儲存各種能量,更是擁有使用術法的能力。


    而剛才紙人突然消失,便是許平賦予的術法——


    神出鬼沒!


    紙人阿嬌玲瓏浮動的身影,再次出現在夜色下時,已然裹著全身的清光,匯聚在指尖,形成一根細亮的銀針。


    刺出!


    石堅瞬間驚覺,但如此前後夾擊,饒是他反應再快,也根本無暇閃躲。


    如同紮破氣球一般,銀針直接刺入石堅的護體真氣,絲絲縷縷的清光,瞬時湧入其中。


    石堅臉上迅速湧起一股血色,這清光,正是許平儲存在阿嬌體內的真氣。


    此時不要錢的噴湧而出,在石堅體內肆虐,換作任何一個人,也難以招架。


    石堅畢竟也有幾十年道行在身上,真氣極速運轉,臉上恢複了些肉色。


    兩張冒著藍光的神行符,拍在自己大腿上,腳下一動,迅速從大黑和阿嬌的中間消失。


    扛著自己的法壇,跑了!


    一邊跑,一邊嗷嗷地吐血,染紅了胸前的道袍,在夜色下呈現出烏黑色。


    再打下去,自己應該不會死,但萬一拖下去,城隍廟那邊的安排,恐怕會功虧一簣。


    一念至此,他腳下生風,在夜色下,留下一道殘影,速度更快了。


    當然,吐血也挺快的。


    阿嬌愣了一下,急忙追去。


    但許平從吸血鬼那,獲得飛行術法,畢竟時間尚短。


    還來不及把這個技能,給紙人阿嬌裝上,她隻能邁著渾圓的大長腿,在月光下急速奔跑。


    風從她胸口的幾處劍傷穿過,雖然漏風,但還沒有漏氣,還能用。


    大黑的速度就更快了,騰空而起,直接融入夜色,速度比起前頭的石堅來說。


    絲毫不慢。


    如此極速的追趕下,石堅和阿嬌的距離,越拉越遠,但空中的一抹黑光,卻是如何也甩不脫的。


    慢慢的,石堅已經能夠看到,城隍廟附近那一座宛若琉璃碗倒扣的大陣。


    開了法眼,望著裏麵鬼影綽綽的模樣,他心頭稍稍安定。


    “還好,我還有機會!”


    隻要拖到天亮,陰差鬼差都無法再出現,城隍爺也會回到神位上。


    而大陣之中的惡鬼,必定實力極為強大,陣法之中,必然不會再有人的存在。


    到那時,自己再施展九陰化煞陣……想一想,石堅心頭一陣火熱。


    來到城隍爺布置的陣法外,他飄身而去,幾個起落之間,投身進入一間房屋。


    大黑也瞬時俯衝而下。


    “砰!”


    它剛剛想要衝碎屋頂,卻不料,麵前好似有一堵無形的牆,將它攔在了外麵。


    衝進陰暗的屋子,石堅急忙放下法壇,重新主持九龍聚陰陣。


    觀察著城隍廟外的情況。


    不料這一眼看去,他頓時目瞪口呆。


    哪來那麽多的紙人?


    什麽情況,這什麽情況?!


    無暇多想,他迅速全身心地沉浸下去,重新聚攏陰氣。


    省城每年死去的人,不知凡幾,這滿城的陰氣,平日被陽人逼入地下。


    隻要自己繼續操控陣法,甭管有多少紙人,都不管用。


    不料就在此時,從屋子的陰影處,傳來一道戲謔的聲音。


    “那個啥,你進屋子之前,好歹也看看,裏麵有沒有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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