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裏,冷依寒一個人望著那一輪孤懸於天上的明月,似是默訴著什麽。


    月光下,一襲倩影於樹影婆娑見走出來,那便是傾離,她懷抱瑤琴,步履輕盈的向他走過來。


    四目相對,二人唇角微揚,臉上都露綻出甜美的笑容,卻沒有說話,而後,便在月華下一起往他們那美麗幽靜處走去。


    澄明穀的王宮所在處有一個小小荷塘,荷塘邊長著幾株新柳,還有一些不知名的紫色的小花兒,夜風襲來,帶著寒意,亦帶著花香。


    花前月下,冰魄梅魂,這應該是再愜意不過的了。


    走到荷塘邊,傾離撿起一片荷葉,將二人的名字寫在上麵,而後小心翼翼將其放入了荷塘中。


    冷依寒從懷中取出一支玉笛,將上麵的一對蝴蝶吊墜兒,取下一個來給了傾離,接著便嫻熟的奏響笛韻來。


    衣袂輕飄,俊逸瀟灑,那幽幽笛聲似雲朵之上的仙韻,每一個音符都動人心魄。


    在這勝似天籟的曲調裏,傾離感受到了梅枝傲,蘭之幽,竹之堅,菊之淡,那一刻,她的心醉了,那是從未有過的悸動與甜蜜。


    傾離玉指輕拈,嫻熟地撥弄著琴弦,琴笛合奏更是天籟難比。梅之傲骨,蘭之幽想,竹之高潔,菊之淩霜,交織在這琴笛合奏的曲調裏,沒有任何人,任何事可以將其阻斷。


    月色沉沉,竹韻幽幽。不知不覺間,二人都陷入了幻境。


    不知是和年月,隻知適逢落花時節,落花紛飛之中,兩個孤獨的身影相互靠近,其中一人是依寒,另一人便是傾離,不羈狂傲的依寒臉上多了一絲猶豫,傾離的眼睛裏也多了幾許清愁。


    四目相對,卻不知該說些什麽,隻是這樣靜默地望著對方。


    飛花愈落愈急,傾離的身影卻漸漸模糊,當最後一瓣殘紅落地時,傾離也隨之消失了,依寒想要將其留住,卻是不能,他拚命的呼喊,卻喊不出聲來。


    一條錦鯉於荷花掩映處躍出水麵,劃過一條完美的拋物線,又落到了另一處荷花掩映處,瞬間水花漸出,蕩起絲絲漣漪。


    錦鯉出水聲將傾離、依寒二人於幻境中拽了出來,她望著泛著月光的水麵,問道:“依寒,你不要再與仙界為敵了好不好。”


    “阿離,所謂仙族不過是三大族類之一,卻自詡為萬物主宰,接受人間供奉,更可悲的是愚昧的世人竟信以為真,以為求神拜佛便可以得到庇佑。”


    依寒側頭望向傾離,這個久別重逢的故人,眼前卻有些陌生。


    “你難道忘了嗎,你我的降生本就是為了打破仙界權威,還萬物清明,讓天下無垢的。”


    “什麽打破仙界權威,什麽還萬物清明,依寒,我不明白你究竟在說什麽。你也說了,世人愚昧才會篤信神佛,這並非仙界之過,就算你以一己之力推翻了高高在上的仙界,以後還會有第二個,第三個仙界出現,你想要的萬物清明,天下無垢永遠都不可能實現。”


    傾離之言可謂一針見血,莫非在仙佛當道的上古時期,縱是如今日這般科技昌明的時代依舊有人愚昧無知,依舊有人求神拜佛。


    所以,並非招搖撞騙之人的手段有多麽高明,而是人心愚昧,總會有人相信那些所謂的“超自然”意識。


    比如,有人信相士算命,有人信星座之說……更可悲的是,這些與知識水平、財富階級無關,學者也會篤信星座,富賈也會迷信神佛。


    額,不好意思,似乎扯遠了。


    “阿離,我知道你想說什麽,或許有生之年我永遠無法實現自己的理念,不過,隻要一息尚存便不會放棄抗爭。”


    知道難以改變一個人認定的事,不過,傾離還是試著去說服他,哪怕機會渺茫她也要盡力去扭轉。


    “就算是為了我,你不要再向仙界挑戰了好嗎,你和姐姐都是我生命裏最重要的人,我不希望看到你們任何一個人出事,之前交手你們已經各有所傷了,若是以後……”


    “阿離,你被那些偽善的仙族騙了,他們滿口仁義道德實則乃佛口蛇心,這般偽善之徒憑什麽被歌功頌德,憑什麽受萬人敬仰。”


    “依寒,你為什麽不明白呢,無論是仙族,還是還是人、魔二族,皆屬萬物生靈,亦都有善有惡,你打破了仙界權威又如何,人性之惡是永遠都無法除盡的。”


    性善論與性惡論古來有之,這兩種說法都沒有錯,當然也都非絕對真理。


    若非親身經曆,你永遠無法知道人性可以醜陋到何種程度,同樣也無法看到人性之善可以偉大到什麽程度。


    若說族多偽善,那麽氣宿敵魔族與看似弱小的人族又何嚐不是如此呢。


    人界有朝代更迭,仙、魔亦有權力交替,每一代統治者都會打著造福萬民的旗號,實則都是將維係統治放在第一位的。


    古語有雲:興,百姓苦;亡,百姓苦。這句話聽上去過於悲戚,卻是蝕心刻骨的真實。


    而要天界眾神不再高高在上,要人間眾生不再篤信神佛,要那善良之人不再受人欺壓,要那卑鄙之徒都煙消雲散事,更是一個永遠都無法實現的奢望。


    “阿離,我知道你夾在我與仙界之間會很為難,可是,這是我的使命,也是我認定的事,就算粉身碎骨,就算魂飛魄散我也不會放手。”


    那一夜,他和她說了很多話,有溫言暖語,也有殘酷悲涼,隻是他們不知道這般緣分天定的重聚,卻將陷入咫尺天涯的相隔。


    三日後,傾離受到一封以姐姐的名義寫來的書信,說有要事相商,借口澄明穀位置特別,仙界中人不便貿然前來,故讓其回去詳談。


    除了與自己有冰玉之緣的依寒之外,姐姐便是她與世間最重要的人,所以,收到書信後傾離沒有絲毫懷疑便起身離開澄明穀,回了姐姐所居的紅葉宮。


    她不會知道,這一去便是悲劇的開始,她會真切的體會到什麽是咫尺天涯的相隔,什麽是無力回天的悲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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