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上湖心島,但覺一股芳香馥鬱傳來,而那芳香裏還夾雜著另一種氣味,細品之下竟是酒香,聞之欲醉。


    夜蘭說,這是阿遙親手種下的醉薔薇,不可用水澆灌,而是用青梅酒培育而成,開的花也比普通種類更水嫩嬌潤一些。


    盛放後的花朵可用來釀酒,也可直接使用,或用作餡料製成點心,不過,這般美麗的花兒誰有忍心拿來食用呢。


    傾離俯下身去,抓過一支紫色的醉海棠,靠上去閉目淺嗅,花香混著酒香一起彌漫開來,熏人欲醉。


    起身後,又回味了一番那獨一無二的香氣,傾離衝著三十餘步外的無盡之塔喊道:“阿遙,我帶他來見你了。”


    被囚禁於塔內的芷瑤聽出了傾離的聲音,卻還是想不出她口中的那個他是誰。


    她當時在那塔的第七層,也就是從外麵看過去的最高的一層,於是便連忙走到琉璃做的窗子前,向下麵望過去。


    她又見到了他,那個一襲白衣,溫潤如玉的書生,那個她許諾他帶仙丹回去卻失約了的人。


    “阿離,你們怎麽會一起過來的。”


    傾離也不回答芷瑤的問題,抬頭望著塔上的芷瑤道。


    “這件事說來話長,阿遙,你怎麽會被關在這裏了呢。”


    見自己的師姐也一起來了,傾離卻又問起了這個問題,芷瑤一時有些疑惑,便又問她。


    “怎麽,關於這件事師姐沒有跟你說嗎?”


    “說是說了,隻是我有一事不明。”


    “何事不明?”


    “你與這位初公子的事應該隻有你們三人知道,如何會傳到那天後耳中呢?”


    夜蘭側頭掃了一眼身旁的傾離,含笑著搖搖頭,塔上的芷瑤也聽出她話裏有話,不禁笑了出來,而後同她解釋道。


    “原來是這樣,阿離,這明月宮也是仙界領地,我與師姐皆是天帝臣子,一眾神佛的道場都有天帝的耳目,明月宮也是一樣。”


    她沒有再說下去,傾離和如初見也應該明白了她的意思。作為此事表麵上的直接受益者,夜蘭其實什麽也沒有做,隻是枉背了罵名而已。


    “阿遙!”


    見到芷瑤後如初見甚是激動,不管不顧的衝麵前之塔跑過去,夜蘭抬手欲攔下他,卻終於又縮回了手。


    他滿麵微笑,一步一步向前跑去,靠近一些,再靠近一些……僅剩十步之遙時,突然覺得被一股無名的力量撞了一下,整個人被彈出七步之外,四腳朝天的跌在地上。


    這便是夜蘭想要將他攔下又收手的原因,他肉體凡胎,靠近無盡之塔十步之內尚且不得,還談什麽與她相會。


    不過,這樣的話說了怕是他也不信,索性讓他自己去碰一次壁,碰過了便會知道自己的渺小與無助。


    傾離和夜蘭立於原地不語,踏上的芷瑤卻不由得心疼,連連抬高了嗓音衝他喊道。


    “阿初,你不要靠近了,凡人是無法靠近這無盡之塔的,我隻是被關在這裏而已,其他一切安好。”


    如初見從地上爬起來,抬頭望向塔上的芷瑤,又轉身望向身後的傾離。


    “傾離姑娘,你法力高強一定可以將阿遙救出來的,對嗎。”


    看著這個癡情的公子,傾離心頭不由得湧起一絲酸楚,她真的很像推翻這塔,將裏麵的阿遙救出來,不過她也清楚自己做不到。


    傾離傷來遲疑,一旁的夜蘭卻開聲嗬斥道:“你死了這條心吧,沒有天後的令符誰也打不開這無盡之塔。”


    夜蘭的話雖是實話,卻不盡然,正常開啟無盡之塔的確非天後的令符不可,不過,打不開可以試著去砸開,砸不開可以毀了它。


    然而,擁有將這塔摧毀之力的人卻絕無僅有,而那個人現在已經失憶了,忘記了過去,甚至忘記了這一功力。


    五年了,她終於又見到了他,可是,她卻不得讓他於這裏久留,因為多待一刻他便多一分危險。


    “阿初,你快走吧,若讓天後知道你擅闖禁地一定不會放過你的。對了,還有一件事,竟是我糊塗了,這裏便有你要的見葉花,讓姐姐去摘一些給你。”


    “阿遙,我已經找到見葉花了,傾離姑娘從澄明穀帶給我的。”


    “是嗎,那你快隨阿離一起離開吧,這裏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傾離放欲開口說什麽,卻被夜蘭的聲音個噎了回去。


    “不要白費唇舌了,你們走吧。你們迫不及待的欲救阿遙出來,我又何嚐不想呢,這件事急不得,非一人一時可以完成的。”


    傾離不解,覺得她的話有些深奧,又問:“什麽意思,什麽一人一時不能完成,我看不過是個借口而已。”


    夜蘭搖頭淺笑,道:“這湖心島還有一個名字,喚做桎空島。”


    傾離又是搖搖頭,仍是不解其意。


    神佛並未禁欲,不過,愛也好,欲也好,都不得超脫天條法規的界限,違者會受到嚴懲。


    久而久之,便無人敢違抗天規,無人敢放縱愛欲。


    甚至,潛移默化之下漸漸的忘記了天規,而成為心底一種根深蒂固的所在。這便是一種桎梏,精神桎梏。


    每個人心中都有桎梏,愛是桎梏,欲是桎梏,貪婪是桎梏,慈悲是桎梏,不羈狂悖是桎梏,循規蹈矩是桎梏……


    萬物生靈,凡人也好,仙魔也罷,誰都逃不了,躲不掉。


    若不想為其擺布,那便去正視它,戰勝它,駕馭它,唯有如此方能做到負重前行,卻不會為所負之物左右了方向。


    聽完夜蘭的話如初見連連點頭,暗自感歎,我道她不知情為何物,未曾想她卻又這般深刻的見解。


    這邊如初見暗暗稱讚,那邊的傾離卻是一副索然無味的樣子,搖搖頭說。


    “哎,這樣的話聽上去高深莫測,實則不過是扯,什麽萬物生靈誰也逃不過心中桎梏,我心中就沒有桎梏。”


    夜蘭笑她不解,說:“有些事此刻說了你也不會明白,日後你得知真相自然不會再如今日這般輕狂。”


    傾離又是輕蔑的一笑,嗆聲道:“什麽真相,我看你就是故弄玄虛,此等雕蟲小技如何唬得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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