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南淩扔下的火把,榕樹的巨大的空間的底部被照亮了一角。目力所及之處,密密麻麻的暗黃色枯骨在跳躍的火光之下顯得分外猙獰,陰風四嚎,萬鬼齊哭,嗚嗚咽咽,令人頭皮發炸。


    白狼呲了呲牙,嘴裏發出低沉嘶聲,眸子死死盯著黑暗裏的某處。


    宛如孤燈一般的火光周圍,南淩聽到了一陣咯啦咯啦地聲響。他與白狼對望了一眼,當下便明白那必然是被囚禁著的月流兒所發出的信號。


    白狼後退兩步,率先跳了下去,南淩緊隨其後。


    下墜之時,耳邊的腥臭之風呼呼作響,嗵地一聲,南淩成半跪之姿落在地上,無數骷髏枯骨成發散狀向外飛散。


    南淩環顧四周,發現這地下空間頗為廣大,陰風回旋,回音嫋嫋,想必是個地下溶洞。火光以外的地方皆是一片化不開的黑暗,窸窸窣窣地什麽東西在其中發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異響。南淩抬頭望望已然已經變成一個小方塊兒的木門,不禁感歎這裏與那猶如世外桃源般的月見之村仿佛是表裏兩個世界,外麵春風和煦,花紅柳綠,人聲鼎沸;裏麵則遍地枯骨,陰寒潮濕,一個鬼影都沒有。


    南淩拿起火把,舉過頭頂,向四周探去,所見之景讓他背後發涼,發根倒豎,仿佛跌入雪地冰窖之中,渾身上下冰冷無比!


    枯骨堆之外,赫然是一個可怖的“夥房”。


    夥房的地上用不知名的紅色液體畫著詭異萬分的巨大圖像和符號,格外引人注目。滿地雜亂堆放著的、生著赤紅色暗鏽和黑色血斑的各種刀斧器具在火光下泛著令人驚懼的微光。不遠處。幾個簡易的石台上是幾具已經被剖腸挖肚的半截身體,散發著已經腐爛的惡臭,而頭顱也已經不翼而飛。石台的後方,數十來個巨大的三爪鐵鉤已經變成了暗紅色,從看不見邊際的黑暗處伸下來,倒掛著許多殘缺不全的屍體,密密麻麻,排列整齊,隨著陰風微微打轉兒。


    南淩強按著口鼻,擰著眉毛,忍住心中洶湧翻騰的反胃感和強烈的憤慨,用火把擱開倒掛著的“屍林”,向後放探去。就在此時,又是一陣鐵鏈的響動之聲,南淩隨意一睨,便看見一節頗長的鐵鏈像蛇一般飛速被拽進下方的黑暗裏,他情急之下驚呼一聲月流兒!便隨著那響動與白狼飛快追去!


    顧不得那麽多了,救人要緊。南淩一路橫衝直撞地撞開倒掛著的屍塊,搖擺的爛肉在眼前晃來晃去。南淩撥雲見霧一般,追到一方祭壇之前。


    隻見數根十分巨大的烏木神柱肅穆聳立,仿佛遠古巨人。神柱上刻著古怪的圖騰和花紋,仿佛沒有頂,直直通向上方的黑暗之中,端的是詭異無比。祭壇之上盤旋而臥著一條巨大的獨角白蛇,活靈活現,栩栩如生,南淩上前端詳,輕輕一戳,卻發現那獨角白蛇身上發出幹癟的聲響,頓時明了,這隻是一層蛇皮而已,肉…..估計已經被吃完了。


    身旁的白狼在空中嗅了嗅,嗷嗚一聲向著一根巨大神柱直奔而去。南淩腳下運氣,化為一道流光緊隨其後,發現那巨大的神柱後麵躲著一個瘦削的身影,雙眼暴凹,口角流涎,目光渙散,嘴唇蒼白,顯然已經沒了神智。南淩心頭一沉,數日不見,月流兒怎地就被折磨成了這幅可憐模樣!


    他腳下鎖著一條長長的鐵鏈子,允許他能夠在這神祠前的絕大部分地方自由活動。但是這長度也就隻夠他剛剛好走到倒掛著屍塊的屍林麵前,再往前一寸都不得。屍林前的地上有許多淩亂無比的抓痕,觸目驚心,可以看出月流兒被自己恐怖的嗜血欲望折磨得有多痛苦!


    見到有人來,月流兒像是受了驚的野獸,見了光的老鼠,嚎叫著瘋狂逃竄,南淩心頭沉得仿佛被大石頭壓著,想要伸手上前解救,卻又擔心他過於恐懼而做出什麽出格的舉動。幾番上前,皆被月流兒瘋了似的推搡開,有幾次還差點被咬到。南淩情急之下一掌將月流兒打暈,再一劍砍斷鐵鏈,將月流兒放在白狼的背上,折身就欲離開這裏。


    突然,白狼仿佛是察覺到了什麽東西一般,突然猛地烈聲狂吠,利齒尖牙展露而出,目露凶光,似是隨時準備與敵人拚個你死我活!


    一陣陰厲的笑聲自供奉著獨角望舒空空如也的軀殼的神壇後方傳出,一個晦暗的聲音打破了寧靜:“就這樣帶他走,不怕他醒了以後到處殺人?”


    南淩聞言,當下認出了藏身在神壇後的那人是誰。南淩沉聲應答:“殺人不殺人,一個孩子也不應被關在這裏。”


    月骨長老手持權杖自神壇之後現身而出,此時的他已然已經毫不懼怕露出本性,麵帶癲狂之意,惡狠狠地盯著南淩和白狼。


    “可惜啊……可惜了…….一個好孩子,誰叫他從來不肯吃村裏的任何東西?當壓抑太久的欲望終於衝破理智的防線,焉能有不瘋的道理?”他自顧自地說著,油腔滑調,文縐縐的,笑得幹癟癟,似是瘋魔。


    南淩不言語,周身氣息瞬間暴漲,將四周枯骨、碎石等事物盡數絞碎,發出破空之聲的耀眼金光亂流將南淩的烏黑的發絲吹起,他整個人仿佛太陽,照亮了整個地下空間。


    月骨長老見狀,桀桀怪笑起來:“奴家果真沒有看走眼,你身上的靈氣比尋常修士濃鬱精純不知多少倍!”


    南淩帶著強大的威壓,心中一凜,雖是早已猜個八成但是仍順著話根子低聲質問:“奴家?你到底是什麽人?”


    月骨桀桀怪笑著搖頭,仿佛是聽到了十分可笑的問題,突然之間就變得十分陰陽怪氣,頗是文縐縐地哀歎到:“是誰?你我皆是皮囊一具而已。人時短,人世長,乾坤漫漫難思量。就算你知道我是誰,又能怎樣?我隻不過是一個努力掙紮的生命而已。與你,與你身後的白狼,與地下的枯骨,螻蟻、草木,有什麽區別?”


    這搞學術研究的說話怎麽聽起來如此酸牙呢。南淩暗自想到。


    聽到“月骨長老”提起自己的名字,白狼渾身一震,仿佛是勾起了什麽極度痛苦的回憶一般,極度不安地躁動起來。


    它低聲嗚咽著,白森森的獠牙閃著凶悍的光,隨時準備衝上前將月骨長老撕扯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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