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契是相互的。


    泰勒沒問,為什麽我隻帶了一百驅逐者,我也沒問,為什麽泰勒突然下令就地紮營。


    我們爺孫倆誰也沒吱聲,隻是互看一眼,便明白了彼此的想法。


    詭異的災厄發生地,詭異的蜘蛛,這一切都來得太詭異,而且蜘蛛的實力還恐怖的要命,拿人硬懟,與給怪物加餐沒區別。


    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商量好策略,商量好戰術,穩住軍心。


    沒有望遠鏡,很少有人能隔著兩三公裏的距離看清一草一木,除非是那個叫做槍炮師的職業。


    凱蘭告訴我,她的家族傳承中,曾有數篇記載天族人職業,其中有個叫槍炮師的,據說隔著四五公裏遠,能看清身上掉落的頭發絲。


    我當時聽了很興奮,問她有沒有成為槍炮師的秘訣,我從小就有夢想,想成為像槍炮師那樣拉風的男人。


    凱蘭鄙夷了我眼,撇了撇嘴:“你隻是想偷看小姑娘洗澡吧。”


    一句道破玄機,我老臉通紅,都冒煙了,擔心的金思琪一宿沒睡好。


    槍炮師是天族人的職業,沒有天族人血統,很難達到巔峰水平,就算達到了,武器裝備也跟不上,天族人從來不用最好的武器裝備外族人。


    這支軍隊裏有沒有天族人後裔,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沒有槍炮師。


    看不清災厄源頭的情況,許多人會感覺忐忑不安,一旦看清了,他們也就崩潰了。


    先不提成年野象那麽大的蜘蛛,就那些野豬大小的,灰了吧唧,紫了吧唧的蜘蛛,就足夠讓不少冒險家渾身戰粟,冷汗涔涔了。


    更不要說它們足足有上千隻。


    災厄就是災厄,冒出來的怪物都稀奇古怪,看了隻感覺不寒而栗。


    就地紮營的時候,阿喀琉斯麵色難看的啃烤牛肉。


    烤的比石頭也軟不了多少的牛肉,在阿喀琉斯森寒的利齒下,發出哢吧哢吧脆響,嚼的差不多了,他會捧起酒壺,咕咚幾聲,把碎石沫子似的牛肉渣咽進肚子裏。


    這種吃法很豪邁,也很傷脾胃吧。


    我默默的想。


    老爺子和老公爵的吃法相對斯文,至少他們不會把牛肉烤成石頭,一口牛肉和著一口酒的往下咽,吃到酣處,還會吼兩嗓子,發泄一下緊張,放鬆一下心情。


    奧力會長牛肉吃的不多,酒喝的不少,其他矮人也一樣。


    用他自己的話說:“我就好酒這一口,不想留下遺憾。”


    語氣灑脫,聲音嘹亮,聽起來十分暢快,但不知為何,我總覺得心裏難過,眼中發酸。


    老爺子把酒壺遞給我,我想也沒想就灌了一大口,嗆得直咳嗽。


    老爺子笑了,笑得很開心,笑的很舒服,他拍著我的背,喃喃道:“咳出來就好,咳出來就舒服了。”


    咳出來,真的很舒服,至少心裏的積鬱少了不少,但我還是很想哭。


    我從來都不是一個善人,直接死在我刀下的人類,沒有兩千,也有一千。


    但他們該死。


    我悶聲不語做自己的事情,隻想好好升級,變強,保護家人,和家人快快樂樂的生活。


    但有些人,總覺得我是個障礙,看我不順眼,想弄死我,弄死我的家人,占有我的女人,占有我的資產。


    如果不幹掉他們,我會活的很難過,也會死的很慘。


    可以說,在變強的道路上,我是踏著這些人的屍體前進的。


    回首,凝望這些人的屍體時,我不會難過,甚至會露出欣慰的笑。


    但眼下不同,周圍的都不是我的敵人,我們有一個共同的目標,驅逐災厄。


    可是我很清楚,這趟驅逐之行,會死很多人,即將死去的那些人,都是我誌同道合的戰友,所以,我很難過。


    某位國家力量曾說過:弱者就要有弱者的覺悟。


    依稀記得,他好像姓阿爾伯特,全名是什麽來著......


    算了,記不起來了,也一點也不重要。


    這話聽起來很有道理,但細細品味,總覺得怪怪的。


    我不曾記得有哪次戰爭是靠著清一色的強者獲勝的,在獲勝的歡呼聲中,從來都不缺少弱者家屬的悲泣,沒有那些人用血肉與生命鋪墊,高高在上的國家力量又如何能夠站在所有冒險家仰望的頂峰?


    真以為自己能一打一萬?


    阿喀琉斯都不敢拍著胸脯這麽說!


    喝過酒,吃過肉,一直沉默的阿喀琉斯,突然低聲對我道:“我要過去探一探,你來不來?”


    “去哪兒?”


    “那兒”他的手,指著災厄的源頭。


    我咽了口唾沫:“去可以,但你不許往裏麵跳。”


    “我又不傻。”


    我把阿喀琉斯的想法說給老爺子等人聽,老公爵不同意,尤其不同意我去,說太危險了。


    泰勒卻不以為然:“你別把他想的那麽弱小,真要把他倆推進災厄之源,阿喀琉斯可能會戰死裏麵,但這小子肯定能活著出來,他保命的能力,比我們都強。”


    一路小心翼翼來到災厄之源。


    趴在坑邊,我探頭探腦往裏瞅。


    坑內,四壁,遍布精金秘銀,看起來,就好像一座巨大的天然寶庫,根本看不出絲毫人工痕跡。


    怪不得艾瑞城的地質勘測人員把它當成一座天然礦藏。


    伸著脖子想再往更深處瞅一瞅,視野裏,突然冷不防的冒出一團白乎乎的東西。


    條件反射的縮頭,同時一刀揮出,那東西怪叫一聲,被砍進坑裏。


    這才看清,竟然是一隻巴掌大小的白蜘蛛。


    白蜘蛛膽子不小,揚著腿,衝我嘶嘶怪叫,大概是在威脅我。


    盯著它看了會兒,我不禁皺起眉頭,這小玩意兒才巴掌大小,外殼就算再厚也厚不到哪兒去,卻沒料想,這一刀之下,不但沒砍死它,竟然連外殼也隻砍出一道裂縫,這硬度也太誇張了吧。


    幸好我經曆過更誇張的龍皮,心境總算是沒有因此紊亂。


    正尋思要不要把它撈上來研究,一隻手,突然伸了出來。


    那看起來像是一隻人類的手,卻沒有皮膚,幹癟的鮮紅色肌肉暴露在空氣中,冒出陣陣刺鼻青煙。


    那是硫磺的味道。


    鮮紅色人手一把抓住白蜘蛛,在拚命掙紮與嘶吼聲中,將它拖進洞窟深處。


    很快,就有陣陣咀嚼聲傳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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