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二!”


    我豎起食指與中指,繼續道:“你自來到這裏,就一個勁兒強調要向人類複仇,你真以為人類是想捏就捏的軟柿子?”


    “難道不是嗎?”盧克不屑地反問道。


    “相比使徒來說,的確人類無論在體質,精神,實力方麵都遠遠不及,但就是這樣一群弱小到都不屑踩死的螻蟻,卻偏偏殺死了你這個高高在上的強者,這難道還不能說明問題嗎?”


    “你想說什麽?”盧克不屑的表情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不可遏製的憤怒。


    “我想說,雖然在你的星球,你被信奉為神,甚至可能擁有堪比神一樣的能力,但你終究不是神,並不擁有神話傳說中‘神’才具備的那份超然的力量,而這顆星球的原住民,這些被你視若螻蟻的人類,他們所信奉的神也不是你,而是創世之神,也就是你們所言的‘偉大的意誌’,而且把他當做唯一的神。”


    說到這兒,我頓了頓,轉向盧克,道:“所以海伯倫星的君主,海伯倫星的神啊,你在這裏並不會享受到如同在海伯倫星一樣的待遇,人類不僅不會信奉你,還會因為你強大的力量,肆意的殺戮,瘋狂的破壞而把你當成災厄看待,於是他們悍不畏死,前赴後繼的向你發起攻擊,一次不行兩次,兩次不行三次,如果犧牲一萬英勇的冒險家仍解決不了你的話,那就犧牲兩萬,三萬,甚至十萬!”


    “和風大陸人口極多,冒險家更是數不勝數,他們中或許有的人膽小,有的人怯懦,有的人怕死,但麵對災厄,他們會暫時拋下這些情感,化身為悍不畏死的猛士,或許直到臨死的那一刻,他們才又會拾起那份恐懼,那份怯懦,甚至會後悔,會絕望,但這隻是他們彌留之際的真情流露,若再讓他們重來一次,這些人——這些冒險家,依然會再次化身不畏生死的猛士,因為他們知道,勝利,必然會有犧牲,與其戰戰兢兢一輩子,不如化作天邊最燦爛的那道流星,用最激烈的方式,燃燒平淡無奇的餘生。”


    “這,就是被你視若螻蟻,卻又堅強如山的人類!”


    盧克蠕了蠕唇,他似乎很想表現出不屑的表情,但麵對事實,他又無話可駁。


    “就算再堅強,也仍舊是螻蟻。”


    嘴硬的盧克,無奈的辯解道。


    深深瞅了他眼,我沒再搭腔,而是繼續自己的話題。


    “其三,你真的認清了自己的敵人嗎?”


    盧克瞳孔微縮,四隻巨手猛的顫抖一下。


    “雖然你一直口口聲聲說要向人類和陷害你的女人複仇,可你真的仔細想過嗎?害你成為現在這副樣子的,究竟是人類,還是那個女人?”


    見他神情激動,卻依舊沉默,我繼續道:“就如你所言,人類隻是螻蟻,雖然這群螻蟻殺死了你,但這一切卻出於被動與無奈,是因為你用強大的力量,做了可怕的事情,再輔以那個女人的蠱惑,才使得你變為眾矢之的。”


    盧克的手,越抖越劇烈,他的臉色,也越來越難看。


    “想一想,要是那個女人沒有把你弄到這裏來,你還用得著遭受這等無妄之災嗎?”


    “如果那個女人沒有蠱惑冒險家,冒險家們會對你群起而攻之嗎?”


    “如果沒人暴露你的弱點,沒人用力量牽著你的反擊,你可能會被暗殺致死嗎?”


    盧克的牙,咬的咯嘣響,看著他碩大且森白的牙齒,說實話我有點羨慕,這口牙簡直太白太健康了。


    俗話說得好,牙好,胃口就好,身體倍棒,吃嘛嘛香,就憑盧克這口牙,再活他個幾百年也不成問題。


    當然,這是以人類作為標準。


    “所以說,盧克,你真正的敵人,並不是冒險家,也不是全人類,而是那個女人,是她把你傳送至此,是她創造合理的理由,把仇恨與怒火引到你身上,是她蠱惑冒險家,對你群起而攻之,也是她暗中牽製你,讓你無力反擊,不得已含恨而終。”


    “你這些話,是在為人類開脫罪責?”


    “人類何罪之有?”我反問道:“守衛家園,受人蠱惑,一切都不是出於自願,我問你,盧克,倘若你的家園無辜受到破壞與毀滅,你會不會反擊?倘若這個時候,有人在旁蠱惑你,而被怒火蒙蔽雙眼的你,是會冷靜分析,逐一把不合理的地方挑出來?還是聽之信之,對背鍋的倒黴蛋宣泄全部怒火?”


    “我......我......”


    盧克被問得啞口無言,半晌,他虛弱的歎了口氣。


    “我想,你已經很清楚答案了,不是嗎?”輕歎一聲,我搖頭道:“正所謂,己所不欲,勿施於人,既然你自己也會這樣做,就不要埋怨人類對你的暴行,因為那一切,都事出有因。”


    見盧克在沉默中越陷越深,我有些擔心,生怕說的太重,會讓他不由自主陷入到無法自拔的痛苦與懊悔中。


    痛苦與懊悔是會令人醒悟的,可一旦陷入太深,也會由於太過自責而心理變態,轉而化身為屠殺一切可能令他自責的怪物。


    抿了抿嘴,我試著轉移怒火:“其實你也不必自責與懊悔,無論出於什麽原因,人類的確對你做了過分的事——他們殺了你,所以,你憎恨人類也是有理有據,而且理由充分,但那些殺死你的人類,也已經受到了製裁。”


    盧克抬起頭,低聲問道:“什麽製裁?誰給他們的製裁?”


    我微微一笑:“時間。”


    “時間,讓他們體會到生老病死,也抹去了他們曾經的功績,他們的肉身,已經化作了塵土,他們的靈魂,也已回歸創世之神身畔,而你,盧克,你雖然死過一次,但你又活了,和他們相比,你更加幸運,不是嗎?”


    “幸運?”盧克冷笑道:“死過一次,然後再複活,你管這叫幸運?”


    “難道你不這樣認為嗎?”我反問道:“還是說,你覺得死亡才是最幸福的事?”


    “毀掉了我的肉身,奪取了我的力量,還挖走了我的心髒......這些無論哪一件聽起來都極其殘忍的事,你竟然視之為幸運?”


    “小家夥,你是在嘲弄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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