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這裏了!”不在和尚領著幾人在城中七拐八拐,走過幾個僅容一人而過的窄巷子,又繞到一條繁華街道上,迎麵一家店鋪,門前熱氣蒸騰,門麵大開的店鋪裏麵,已經是坐的滿滿當當,人聲鼎沸,小二哥手托朱漆托盤,一碗碗冒著熱氣的飯食送到客人麵前,就是街邊幾副桌椅,也都被占滿,不在和尚眼尖,正瞧見店外一副座頭上客人起身,一閃身就搶了過去坐定!


    “這不是家賣麵的麽?”任天白幾人跟了過來,見店家拿著一把麵條扔進水花大滾的鍋裏,不由撇了撇嘴!他出身關中,自幼就是吃麵長大,也聽說過北麵南米這個說法,不想這蘇州城裏,竟然還有一家生意如此紅火的麵店!


    “老陸頭,來四碗麵,燜肉蹄膀大排爆鱔各來一碗!要大的!”


    不在和尚一聲招呼,裏麵掌櫃的急忙應了一聲,回身四把分好的麵條扔進鍋裏,不在和尚這才看著任天白道:“你當你在關中吃了二十年的麵,真就吃盡天下麵味了麽?今天為師的就讓你嚐嚐這姑蘇湯麵的味道!”


    “看這熱鬧倒也像是個味道不差的!”柴影若四下瞧瞧,知道這種店麵,若不是對蘇州城有些知根知底的,恐怕是尋不見,來往吃麵之人,大都說的吳儂軟語,一聽就知都是蘇州本地住戶,再一瞧店麵裏麵掛的幾行水牌,上麵寫的都是這店中各色麵食,卻是有些奇怪道:“師叔,這店家所列,不下二十餘種,你所點四樣,莫非都是這店裏招牌麽?”


    “那倒不是!”不在和尚嘿嘿笑道:“這些都是你師叔我最愛吃的,要說招牌麽,這家有名的是各式醬肉,怎麽你們幾人不餓麽?不用叫一碗麵來吃?”


    “大和尚你不是叫了四碗麽?”幾個晚輩相對看了一眼,都有幾分不解,顧層雲壓低聲音,一臉驚訝道:“難不成你……”


    “難不成你當我是給你們也叫了麽?”不在和尚似乎比顧層雲還要驚訝,一指自己鼻子道:“我叫了四碗,自然是我自己吃,你們要吃,自己去叫,不要來搶我的!”


    “這四碗都是客官您的……”旁邊托著托盤過來送麵的小二哥,也聽的呆怔在那裏,原以為這一桌坐著四位客人,一人一碗,可自己方才分明聽見這位公子哥兒打扮的說,這四碗都是他一人,心裏也是吃驚,放下四碗麵咋舌道:“客官好大的食量!”


    “嗐!做生意的還怕客人吃的多?”不在和尚回了一句,已是端過一碗來,挑起一筷子麵,也不管還燙嘴,吸溜吸溜就吞了下去,又似乎想起什麽來,回頭拽住小二哥道:“薑呢?吃麵不吃薑,不如喝黃湯!快去拿薑來!”


    柴影若幾人看著不在和尚大口吃麵,半晌才回過神來,咽了一口口水,任天白卻是瞧著那碗裏,心裏有些琢磨,關中地方吃麵,也有湯麵拌麵之分,這湯麵便是將各色菜蔬,肉丁,豆腐過油炒了,放水燒開,再將麵切成棋子大小方塊,入鍋燒熟,調和味道,因是一鍋出來的,也叫連鍋麵!可這姑蘇城裏湯麵,卻是將麵條落水煮熟,挑入碗中,再重行澆湯,另有燜肉或是蹄膀之類,放在麵上,當真不知味道如何!


    “你瞧什麽?”不在和尚片刻之間一碗麵已經下肚,瞧著任天白道:“你不要小看這一碗湯麵,姑蘇有雲,聽戲聽腔,吃麵吃湯,這一碗麵味道,盡在湯中,跟你說這麽多你也是個不明白,趕緊自己叫一碗嚐嚐!”


    幾個晚輩見不在和尚一人占住四碗麵,定是不肯再分給眾人了,隻得各自叫了一碗,也都是照著不在和尚這幾碗麵樣子,任天白等自己哪一碗上來,有些疑惑瞧了一眼自己師父,先嚐了一口湯,心裏不禁一動,自己師父說的果然不錯,這湯中微帶一絲甜意,可又透著鹹香,油花浮動,入口卻十分清爽,吃一口麵,喝一口湯,咬上一口被湯汁浸透的蹄膀,滿嘴生香,再嚼一口被切做發絲一樣粗細的薑絲,頓覺爽口無比!


    “姑蘇湯麵,味道盡在這湯頭之中!”不在和尚已經是端過第三碗麵來,一麵唏哩呼嚕往嘴裏挑著麵條,一麵笑嗬嗬道:“這也是每家麵鋪不傳之密,都是用雞鴨骨豬骨、鱔骨文火熬製,必要油而見清,肥不膩口,鹹甜相宜才成,至於其中還有什麽,就不是咱們這些吃客所知了!”


    “大和尚是蘇州人麽?”顧層雲挑著麵條,有些不經意問了一句道:“怎麽對這蘇州城好似了如指掌?”


    “不錯,我的確是蘇州人!”不在和尚也不掩飾,端過還冒著熱氣的第四碗麵來,先撥拉兩口上麵爆鱔,吃的滿嘴流油道:“本來也過得逍遙自在,誰知後來遇見一個和尚,非要說是點化於我,和尚實在拗不過他,接連三次輸在他手上,沒奈何,隻得認了他做師父!”


    “怎麽三次輸在人家手上?”柴影若卻是有些好奇,不在和尚似乎臉上有些尷尬,悶頭吃了一口麵,隻是一笑,也不答話!柴影若見他不說,便也不再追問,可心裏仍是有些猜度,不在和尚的師父,不就是木禪師?他也自然是輸在此人手上,可這怎麽輸的,為何輸了,自己得了空子,必是要問麽明白!


    “哎喲喲,駭死個人了!”


    眼見不在和尚第四麵已經落肚,街頭幾個客人有些灰頭土臉跑了過來,一落座,有些驚魂未定道:“這瘋子什麽時候才走,有他在一天,這虎丘是萬萬去不得了!要不然挨上一劍,那裏還有命在?”


    “小二,結賬!”


    不在和尚臉上一動,伸手掏出一塊小小金錠仍在桌上,驚的任天白一口麵幾乎堵在咽喉,自己師父還剩多少盤纏,自己是一清二楚,怎麽一出手,就是一錠金子?難道說這蘇州城真的是遍地金銀?一時心裏想不明白,低頭往桌下瞧了瞧,真怕自己腳下就有一錠金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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