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大明水師是從哪裏來的?”島上施振鱗也已看清海麵上情勢,朝日初升之下,平緩的海麵上幢幢帆影,巍巍巨艦,陣勢整齊,旗幡招展,明朝水師乃是當世之強,無論舟楫火器,在當時世界之上,都首屈一指,厙青環等人雖號稱海上強賊,可遇見這等艦隊,也無異於螳臂當車,難以匹敵,施振鱗隻是想不明白,翟化鵬怎地有能耐調動大明水師前來?


    “這是鄭和親自來了?”玉老公公隻是瞧了一眼,淡淡一句問了一句,翟化鵬臉色恭謹道:“鄭公公並未前來,這是此次副使王景弘所部,知道海賊聚集,攪擾海疆,特此順途予以殲滅!”


    施振鱗心中再明白不過,心裏不由升起一番感慨來,他當年並未參與陳祖義全軍覆滅那一戰,實則後來對陳祖義跟翟化鵬兩人全軍覆滅仍是有些難以想的明白,後來長居埋帆島,絕足不出,倒也沒見過鄭和船隊到底是什麽模樣,此時見了海麵上這些艨艟巨艦,比的厙青環那些大船猶如海上扁舟,便知當年翟化鵬何以不讓自己參戰,在海上遇見這等艦隊,世間隻怕罕有勝算,更何況今日來的還隻是副使船隊,不見鄭和主力前來!


    “他娘的,翟化鵬竟然勾結官府!他算個屁的升帆使?”張八梢站在船頭已經破口大罵,謝持螯愣愣看著越來越近的大明水師,已是有些懼意道:“他這是想借著大明水師,將咱們一體剿滅了!”


    “兩位,跟我艙中來!”厙青環看了片刻,已經明白今日必有一戰,可大明水師之威,自己手下這千餘人,勢必難以抵擋,張八梢與謝持螯卻是一怔,麵露疑惑之意,厙青環回頭一笑道:“你們要是此時還信不過我,那你們就自己去迎戰罷!”


    “厙老五……”張八梢褪下身上衣服,露出纏在身上的那些金絲貝索來,謝持螯也從懷裏摸出兩隻鋼鉗套在手上,兩人對視一眼道:“今天真要是能同舟共濟,咱們還尊你一聲五哥,奉你為尊,要是你跟咱們兄弟耍詐,休怪咱們就在這裏拚個你死我活!”


    “我能有多大膽子,敢跟你們兩個使詐?如今正是咱們同舟共濟之時,你們不用猜疑!”


    厙青環卻是笑了一聲,兩手一伸,兩柄蛇牙刺從袖中落下,當啷一聲掉在甲板上,轉身往艙中便走,張八梢、謝持螯兩人雖還有些猶豫,可見厙青環連兵刃都棄了,自然是要讓自己兩人放心,躊躇片刻,便也跟著下了艙中去!


    島上翟化鵬一直瞧著海麵上大明水師,就見船隊之中一艘戰艦,桅杆上忽然升起一麵旗子來,上麵一個柴字十分顯眼,船帆一斜,出了陣列,向著這邊駛來,點頭一笑道:“老朋友來啦,這下你們可以安然無恙的回去了!”


    “柴?”施振鱗看了看那艘船,有些奇怪道:“那是誰的船隻?”玉老公公挑了一眼道:“京師刑部總捕柴正,我當你真有本事能說動鄭和,原來是借了他的口!”


    “師叔說的不錯!”翟化鵬從懷裏掏出一麵旗子來,向著遠處揮動兩下,水師船隊之後,一艘海船掛著大明水師旗號,可形製分明跟水師的船隻截然不同,也改了帆向,越過水師船隻向著島上駛來。


    翟化鵬這才道:“我就不見柴總捕了,還望師叔見諒,至於我今日所做之事,柴總捕自然會跟師叔說明,盼師叔回去告訴我師父,弟子雖被逐出門牆,也是因為當年做了錯事,這些年以來,弟子無一日不在懺悔當日之過,若能蒙……”


    “你不用多說了!”玉老公公搖頭打斷翟化鵬話頭道:“你也知道你師父的脾氣,從來嫉惡如仇,眼裏揉不得沙子,我隻能說,我替你把話說盡,至於你師父如何想,那是他的心思,我也始終難以左右,你明白麽?”


    “弟子……明白!”翟化鵬拿起雙刀,看著漸漸駛來的那艘大船,起身歎了一口氣,眼中隱約有些淚光,不等大船靠島,身形躍起,已經落在那大船之上,從這島邊一掠而過,轉了帆向而去!


    柴正所乘大船此刻已在島前碼頭上泊了下來,一人急不可耐從船上衝下,幾步衝到近前,正是柴正,可玉老公公跟施振鱗都不人事,柴正也不答話,見柴影若被幾件衣服蓋著,小心翼翼抱起自己女兒來,見她雖是十分憔悴,臉上手上也曬傷不少,嘴唇幹裂,可氣息還算平緩,再看任天白也是如此,這才定下心來,向著玉老公公瞧了兩眼,麵帶感激道:“小女在島上這些日子,想必是這位老丈照料,柴某在此多謝了!”


    “你不用謝我!”玉老公公扶起施振鱗向著船上走去道:“老夫也是被困於此,豈能見死不救?你還是命人準備些飲水粥飯的好,要是再遲來兩日,這島上之人,隻怕就要死一大半了!”


    海麵上大明水師已經逼近群盜海船,陣陣號角鳴響,厙青環突的從自己船艙之中一躍而出,向著水手大叫道:“發令,今日再無退路,諸位升帆使各部,今日決一死戰!”


    他這一聲令下,海上群盜都是鼓噪起來,其實也是知道今日逃無可逃,退無可退,除了一戰,再無第二條路,其中許多悍勇之輩,早已催促船隻向著大明水師陣中衝去,厙青環卻是叫過自己幾個親信水手來,吩咐兩句,這才撿起自己甲板上雙刺,又複回去艙中!


    “這些人也真敢跟大明水師對陣!”施振鱗已經到了柴正所乘大船船上,卻是不願去艙中歇息,拿著一隻水囊,站在船頭,一口氣喝了半囊水,這才喘了幾口氣道:“陳龍王所部,當年被鄭公公殲滅大半,今日這一戰之後,隻怕剩不下什麽了!”


    “那你怕是想的多了!”玉老公公搖了搖頭道:“陸上官兵捕盜,比海上森嚴百倍,還有嘯聚山林之輩,這海疆萬裏,隻憑一隻水師,始終難以根除海賊之患,若是大明稍有力所不及,海上仍舊寇盜生發,再出一個陳祖義,也不是什麽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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