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女兩個這麽大難得脫,不說敘敘舊,怎麽反倒在這裏嚼別人舌根?”玉婆婆端著一碗粥,一掀門簾走了進來,看來是把剛才柴正父女之話都聽在耳中,讓兩個人臉上也是有些尷尬之意!


    “你們也不用避諱老婆子!”玉婆婆端著粥坐在床頭,拿起一把木勺來,一勺一勺給麵色遲疑的柴影若喂著粥飯,臉上卻是帶著幾分冷笑道:“不在和尚說是個和尚,你們見他什麽時候守過清規戒律來?不過他有一樣你們卻是不知道,他這人,一輩子能沒酒肉吃,可絕不出賣老和尚!”


    “多謝前輩指點!”柴正臉上稍稍緩和幾分,歎了一口氣道:“不是晚輩多疑,實在是此事關係重大,馬虎不得,萬一其中有些差錯,柴某隻怕要萬劫不複!”


    柴影若看著自己父親,也知道他心中現下猜疑不定!此事最為棘手之處,便在於火燒禪師實則再無當年之心,況且大明現在國力遠勝前朝,又是君安民豐,火燒禪師自幼受教,便知為國為民之道,怕的是朝中有人居心叵測,指望以火燒禪師覓個前程,加之火燒禪師下落,始終是朝廷一塊心病,難保有人不在其中有所作為!


    “你們不用瞎想”玉婆婆喂了柴影若一口飯道:“能告密的,必然是跟東廠有些來往之人,不在和尚那禿驢跟著老和尚不是一天兩天了,要是他想用老和尚求個晉身之階,現在已是晚了,還不如當年就把老和尚賣了,倒有一個好價錢!”


    柴正默然不語,點了點頭,知道玉婆婆所言不差,真正在意火燒禪師下落的,乃是永樂帝,自永樂帝駕崩之後,朝中雖有些許動蕩,可大局已定,如今皇帝整理朝綱,其實已然不在意火燒禪師舊事,就是派遣鄭和出洋,也是要示威海中諸國,跟此事再無多大幹係!


    “對了……”柴影若咽了一口粥飯道:“我們在那磐石島上困了這麽許久,不知師兄跟雲哥如何了?”


    “他們比你身體強健!”玉婆婆又喂了柴影若一口粥道:“你險些連自己都難保,還顧得上去想別人,你師兄此次可說是因禍得福,至於你哪位雲哥麽,將養三五日,也就好了,倒是你,一個如花似玉的姑娘家,看看臉上成了什麽模樣?這要是破了相,將來那個婆家敢要你?”


    玉婆婆不說還罷了,這一提起,柴影若登時一驚,借著床頭一麵鏡子瞧了一眼,見自己臉上被曬的斑斑駁駁,那裏還看的出來從前清秀樣子,也不知道這傷勢還能不能好,真比要了自己命還難受,一口粥沒吞了下去,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這又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情!”柴正連忙勸慰道:“海上之人,這些都是難免,你這些日子沒糧沒水,自然比別人重些,你去瞧瞧你師兄跟層雲,他兩人比你這傷勢還要厲害些,過些日子就好了!”


    “臉麵是姑娘家的命呢!”玉婆婆此刻卻是露出一點笑意來,端著粥碗看著哭哭啼啼的柴影若道:“不過丫頭不要傷心,婆婆這裏有藥,你隻管抹上,過不了十天半個月,自然恢複如初!”說著話從櫃頂一個盒子中取出一件物事來,遞在柴影若手中!


    柴影若伸手接過藥來,見隻是一個蚌殼的樣子,製住抽泣,將這蚌殼打開,頓時一陣淡淡幽香透了出來,裏麵放著的也不隻是什麽,純白如玉,凝華若脂,幾近透明,湊在鼻端聞了聞,除了那股香氣之外,似乎還有一點海風腥味!


    “你不用看!”玉婆婆笑了一笑道:“這東西可是好物事,乃是你婆婆我的一位前輩,從海中數種異物之中熬煉出來的,原本是想用此物彌合外傷,可惜到頭來跟草藥性子有些相衝,因此便擱置下來,哪成想用來搽搽抹抹倒是有些好處,最治曬傷,不過也所剩不多了,治你這點傷,卻是夠用!”


    “柴伯父……”任天白在外麵輕呼一聲,柴正趕忙一轉身,見任天白已經能站起身來,雖還有些虛弱,可氣色已經恢複如初,不由點了點頭道:“到底是你底子好,受了這麽多天苦,倒還有些氣力!”


    “多虧任師兄呢!”柴影若得了玉婆婆這治療曬傷的良藥,心裏已是有些歡欣起來,側著頭道:“那些海賊不光陰險,且十分卑鄙,要不是任師兄護著我,今日能不能見到爹還不知道呢!”


    “師妹言過了……”任天白臉上有些尷尬,自己不過是拚著一口氣而已,要是沒有玉公公在島上,隻怕島上之人都劫數難逃,隻不過他心中另有一樁事情,看著柴正道:“我在島上最後幾天,雖說是昏暈過去,可隱約像是聽見些什麽!”


    “你且來坐著說話!”玉婆婆拉過一張椅子來,讓任天白先行坐下,這才道:“知道你這後生有些氣力,可如此莽撞,小心內息不穩!”


    “你在島上聽見些什麽?”柴正眼光一動,任天白卻是舔了舔嘴唇,好像是凝思一般,半晌才道:“我在島上最後那幾日,著實有些支撐不住,想必是昏暈過去,不過最後那一夜,風雨大作,被雨水一激,反倒是有些神思明白過來,此次來島上救我們的,好像是……翟化鵬!”


    “滾出去!”玉婆婆突的一聲大喝,驚的屋中幾人身上都是一顫,任天白更是眼露驚恐看著往日麵帶慈祥的玉婆婆,不知她為何聽見這個名字如此暴怒!


    “你在外麵說一千句,一萬句,老婆子都不跟你計較!”玉婆婆怒容滿麵,幾乎是帶著幾分憤恨道:“可在這屋裏,你要是再提剛才那名字一句,老婆子要你滿口白牙都落在土裏!”


    “前輩……”柴正臉上升起一抹疑慮道:“這位翟……”


    他這個翟字剛剛出口,玉婆婆眼風如刀一般掃了過來,惡狠狠瞧著柴正道:“老婆子剛才說話,你是沒有聽見麽?還是想試試老婆子有沒有這個能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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