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說的不差!”也先聽於先生這一席話,倒是半晌不言,微微點頭,似有幾分讚許之意,隻是這眼中突的閃過一絲陰鷙,一閃而過,帶起一抹不屑,搖了搖頭道:“隻是不知,若是今日大明有朝一日重蹈此覆轍,可還有張良韓信之輩?”


    “大明豈會重蹈此覆轍?”任天白忍不住開口道:“也先王子怕是忘了,當年元朝,便是被我大明良將所敗,難道也先王子不記得中山、開平揮軍向北,所向披靡之事麽?”


    “這等事情,如何敢忘!”也先看著任天白笑了一聲道:“徐達常遇春二人,乃是大明開國元勳,一生功績,堪與漢之衛青霍去病比肩,隻不過這些不世英豪,如今也隻剩下英名猶在了……”


    於先生臉色卻是愈來愈是凝重,眼神也越來越是深邃,像是要將麵前這位蒙古王子看穿一般,頗有幾分疑惑之色,也先似乎毫不為意,一轉頭給於先生目光相對,神情堅定道:“難道於先生不讚同在下所說麽?”


    於先生輕輕搖了搖頭,看著也先半晌,這才微微出了一口氣道:“王子殿下這點心思,似乎有些不安臣子之道,若隻是心中想想,倒是無可厚非,若是心存此念,怕是有朝一日,萬劫不複!”


    “還請於先生明示!”也先臉色突的變的傲慢起來,向後一靠,眼光之中盡是挑釁之意道:“大明非比漢朝,如今朝中守成有餘,開拓不足,名將已然凋零殆盡,在下不過是謬談,就事論事而已,難道不是如此麽?”


    “好一個就事論事!”於先生身子一挺,端端正正坐在椅子上,目光峻冷道:“既然是就事論事,那於某人也謬談一二,我大明自太祖皇帝定都南京,至今已近百年,國勢之隆,已逾漢唐,而今乃是清平之世,自然守成有餘,至於王子殿下所言良將殆盡,不過是此一時而彼一時罷了,豈不聞百裏之郭,必有良將,十裏之村,必有良相……”


    “哈哈哈……”正在靜聽的也先忽然大笑起來,連任天白都是一驚,也先更是連連搖頭道:“好一個百裏之郭,必有良將,十裏之村,必有良相,如此說來,這大明治下,治世能才豈不是車載鬥量,何以太祖皇帝開國立業,所封不過六國公?”


    “王子殿下似乎忘了!”於先生冷冷一笑,雙手向上虛拱道:“我大明開國六國公都是什麽出身了罷?況且當時之世,並非我大明所統,乃是元朝之際,民不聊生,天下無不荒涼之地,太祖皇帝同六國公均都起身微末,終能一統天下,改朝換代,還天下以太平,這六國公更是其中居功至偉之輩,其餘名將名相,不敢說車載鬥量,也不可勝數,不說別人,誠意伯劉伯溫,世人讚為諸葛再生,太祖皇帝屢稱吾之子房,論功行賞,也隻能屈居伯爵,難道還不足以昭示我大明人才濟濟麽?”


    “劉伯溫之事,怕是不如先生所言罷……”也先輕笑一聲,還要反駁,於先生卻是長身而起,向著也先一拱手道:“今日就到此罷,於某人原以為王子殿下熟知中華典故,必有高見,想不到也不過如此,所謂道不同不相為謀,在下這就告辭,隻是有一句話還望王子殿下留心,切勿做那等引火燒身之事,縱然有王子殿下所言那等不虞之事,於某人便是京師城頭第一人,於某人不死,我大明絕無王子殿下所言之憂,告辭了!”


    “這位於先生倒是一條漢子!”任天白見這位於先生拂袖而去,心裏不禁暗生一股欽佩之意,也先也搖了搖頭,似乎有些歎氣之意,低聲讚了一句:“大明有此等人,便知有元一朝,到底是錯了,不得中原仁人誌士之心,豈能久居中原之地……”


    “在下也就此告辭了!”任天白此刻對這位也先,不知道為何生出幾分厭惡之意來,此人雖是豪邁爽快,可方才跟於先生所言之事,頗見幾分野心再其中,這一路來所用手段,看似極盡周備,可始終難以讓人有親近之感,此時於先生遠去,任天白心裏還掛念城中柴影若等人,便也告辭一聲,要先走一步!


    “主人小心,有刺客!”一個侍衛突的驚呼一聲,遠處一個黑影疾奔而至,慕容四兄弟更是立時護在也先周圍,幾匹良駒也解開韁繩,隨時讓也先飛馳而走,任天白看著那影子,眼神卻是一動,那人仍是一身黑衣,可身形步法分明是顧層雲,難道說他已知也先未死,竟然追殺前來?心裏也不免有些躊躇起來,若是擱在此前,他必然要救也先一命,可剛才聽了也先那一番話,不知為何有些不願動手!


    “城中有變,速回!”顧層雲剛要奔到跟前,慕容南已然迎了上去,哪知顧層雲身影一晃,閃過慕容南,慕容前慕容後兩人見露出空當,登時身影一分,要將顧層雲截住,誰知顧層雲並不願意與眾人交手,眼光在也先身上微微一頓,旋即落在任天白身上,好似示警一般叫了一聲,不等慕容三兄弟將他合圍,趕忙撤身退去,隻是這聲音裏頗有幾分急切意思,讓任天白心裏陡起幾分不安!


    “借王子殿下馬匹一用!”任天白聞聲便不怠慢,見一個侍衛牽著馬就在自己身前不遠,縱身一躍騎在馬上,那侍衛還待攔阻,扯著韁繩不放,任天白掌做刀勢,憑空一揮,立時將這韁繩砍斷,兩腿一夾,向著城裏跑去,慕容兄弟也都忌憚任天白身手,那裏還敢上前,一齊望著也先,也先目光陰冷,看著任天白背影,若有所思道:“看來這當真是有人故布迷局了,倒是不知這布局的人究竟是誰,又到底意欲何為?”


    任天白馳馬向著城中疾奔,還未到城裏,就見遠處塵煙大起,趕忙急催馬匹,等的看的明白,心裏頓時大驚,隻見許多身穿蒙古服色的武士,手中持刀仗劍,將柴影若等人圍在一起,激戰不已,田兀兒跟易棣兩人都是一身鮮血,緊緊護住三個姑娘,就連柴影若身上也帶了幾道傷痕,勉強提著一柄不知那裏撿來的彎刀,陶仲已然落在那些蒙古武士手中,眼睛緊閉,一語不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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