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星照例跳上看台, 坐在了王法身邊。


    學生們把書包一扔, 伴著傍晚的熱風, 開始在球場上簡單活動。


    因為高三模擬統考, 到場學生很少,在偌大的球場上顯得人丁寥落。甚至連“訓練積極分子”陳江河同學都未到場。而他們的教練並未因球員未到齊而發表任何疑問。


    林晚星總有種感覺,雖然王法好像也挺好交流,有時還會逗趣, 但又常有種拒人千裏之外的冷漠。


    她想了一會兒,還是先客套著開口:“房子住得還習慣嗎?”


    “沒什麽不習慣的。”


    “那我有個問題。”


    “請講。”


    “如果你有打算在別的地方執教, 為什麽要租我們這兒的房子?”她暗示了下, 昨天劉指導來給永川恒大俱樂部“招工”的事。


    “有道理。”王法就輕描淡寫說了三個字。


    “有道理是什麽意思?”林晚星很不理解。


    “你說得有道理, 畢竟我選擇在這裏租房,就有定居的意思。但是……”


    這個“是”的尾音拖得很長,林晚星等了很久,都沒聽到轉折後的半句話。


    她用眼神示意王法,但青年目視前方, 好像完全忘了自己剛才在說什麽。


    林晚星被噎了下, 知道青年並沒想和她講的打算, 感覺這也屬於逗趣的一種形式了。


    天還是熱的,在球場邊坐一會兒, 就微微有汗。


    “我接到電話了, 這周日,我們還有次加賽的機會。”她靠在椅背上,也跟著王法, 看向球場上的少年們。


    這是她還沒和學生們講的消息。


    “恭喜你們。”他這麽說道,語氣平靜,也聽不出到底什麽意思。


    “不用客氣,大家都這麽熟了。”林晚星笑道,“那我們這周日,能請你再來做指導嗎?”


    “我周日要出門。”


    王法邊說,邊壓了下帽簷,看上去也並沒對現在球場上發生的事很感興趣。


    林晚星怔了下,她不清楚他說的是托詞還是事實。


    本來從一開始,王法也沒答應做他們隊伍的教練。畢竟目前這支勉強湊成的隊伍,看上去還挺搖搖欲墜,說不定周日打完就原地解散,好像也沒什麽認真執教這支隊伍的必要。


    話已至此,她也沉默下來。


    不遠處,學生們好像結束了熱身,四個人有說有笑走過來,而更遠一些的地方。付新書和陳江河的身影出現在跑道上,他們應該是剛考完,正背著書包,衝著看台,小跑過來。


    男生們走近的時候,總會帶來一陣撲麵而來的騰騰熱氣。


    或許是因為看台上氣氛略顯安靜又或者是她沒有第一時間端起笑容,學生們走上看台,馮鎖下意識問道:“老師你們在聊啥呢?”


    林晚星沒有第一時間回,她正思考措辭,卻聽身旁青年的聲音先響起:“你們老師告訴我,你們周日有加賽。”


    學生們頓時炸開,男生們用大嗓門嚷道。


    “靠,真的?”


    “真還有機會?”


    “你接到電話為什麽不早說?”


    林晚星也不能講,她是想先確定他們的“教練”有空後再說,隻能告訴學生:“我當然是要要等人齊一起宣布,正式一點。”


    她看向青年,其實她不理解對方既然決定周末不出現,卻這麽自然地提起這件事。


    付新書和陳江河走上看台,經大嗓門的馮鎖同學一宣揚,小付同學立刻正色:“那我們要更加認真準備比賽了。”


    他說完,看向王法:“教練,要辛苦您了。”


    小付同學的拜托,帶著種不社會的生澀。


    “我沒什麽辛苦的,剛才還在和你們老師說,我周日要出門,不會去現場。”在學生們稍稍安靜後,青年很直白地說道。


    再聽一遍拒絕,林晚星已經很平靜,但學生們顯然情緒更激烈。


    “為什麽?”


    “您是真有事,還是不想去?”


    他們的問題連珠炮似的,帶著點年輕人不可置信的火氣。


    然而他們的教練仍然神情安穩,並沒有安撫學生的打算。


    “教練,我能問,是為什麽嗎?”付新書眉頭微蹙,但他也永遠是最顯得冷靜和最想再堅持一下的那個。


    “我有事,要出門。”王法微抬頭,答。


    “不會是劉指導約你周末去永川恒大?”秦敖突然挑眉,很犀利。


    “很不巧,就是這樣。”


    林晚星心裏咯噔一下,雖然大概也猜到估計是類似事宜。但由青年這麽自然地講給學生聽,又是另一種感覺。


    “艸,老子就知道。”秦敖一甩手,按照他以往的脾氣,大概又要走人。但這次,他的腳像黏在地上一樣。過了會兒,幾個字眼一點一點從他唇縫裏擠出來,“那你能和劉指導說一聲,你禮拜天有事,改天去他那嗎?”


    對秦敖這樣的孩子來說,能這麽懇求他人,實屬罕見。


    可他們的教練卻並不為所動:“我沒打算修改行程。”


    “你是不是因為今天沒什麽人來,覺得我們根本不想好好踢球,沒必要在我們身上浪費時間?”陳江河突然想到什麽。


    “這麽說有點直接……但還是很不巧,我沒有過這種想法。比較我的未來工作計劃,是我的未來工作計劃,而你們的比賽,是你們的比賽。兩者間沒有必然關聯。”王法很肯定地答道。


    林晚星愣了下,總覺調調聽上去有點耳熟。


    人隻能為自己負責,大概就是這個意思吧。


    “這你教的?”


    突然,秦敖憤怒的目光掃來。


    林晚星驚醒,猛地舉手:“冤枉,不是我!”


    “可教練你不是昨天還說,讓我們來訓練的時候,要帶腦子嗎?”這時,俞明同學略顯委屈的聲音響起。


    “是,所以我坐在這裏。”


    終於,林晚星能從青年的聲音裏,聽出一絲無奈。


    夕陽的餘韻柔和了青年的唇角和眉梢。


    林晚星想,王法可能確實沒什麽執教高中校隊的打算。


    但麵對一群十七八歲、懵懵懂懂的孩子,什麽人都會心軟,就連她自己,好像也是這樣。


    “你會教我們點東西,但周日有事不來,對嗎?”


    “是。”青年說。


    “那我們?”學生們麵麵相覷,聽到這話,又似乎高興了點。


    “今天練什麽?”


    “我想看你們,踢一場隊內對抗賽。”教練這麽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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