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府。


    眾人正準備按顧思源安排啟程。


    這時……


    一個纖細苗條的身影推門而入,此人一身黑衣,頭戴鬥蓬,麵蒙黑紗。


    “綺依,”顧思源起身相迎,“這時過來,有要緊事麽?”來人正是雨綺依,如沒重要緊急之事,她是不會在大白天冒險前來的。


    “綺依?這名字好熟……”石天佑突然想起那個漆黑的夜晚,劍宗思過院荒草叢中,那個稱仇九天“天哥”的女人,“對,是她,沒錯!”


    ……也是個癡情苦命之人啊!


    “嗯”雨綺依向顧思源點了點頭,轉頭望向石天佑,“仇教主有函托顧伯伯轉交給這位少俠,沒想到少俠剛好也在,這便再好不過了。”


    雨綺依依仇九天所托,來顧府送信函,沒想到一進顧府,便看到石天佑。石天佑在劍宗劍殿一掌將張之益拍成重傷,生死不明,接著又在與劍宗宗主枯金的交戰中以內力將枯金震傷,一時名震江湖,雨綺依自然認識他。


    顧思源接過信函,破開火漆,展開裏麵一張簿簿的雪白帛書:


    “九天頓首,書呈中書令顧大人座前:……久疏問候,乃闋清音……現張之益在敝派手中,煩請轉告少俠,十日內即來敝教潼關分壇渭水銘閣……言不盡意,祈大人諒之。”


    崔東星湊到顧思源身後將信函念完。函中的主要內容是:張之益現在在神月教手中,仇九天將他關在神月教分壇渭水銘閣,神月教知道石天佑想殺了張之益,至於為何要殺他,神月教並不清楚。但劍殿之上,石天佑於神月教有恩,可以說解了神月教滅教之危。神月教既然找到了張之益,自然會將他送給石天佑還他這個人情。


    “隻是……這個仇九天難道能掐會算?他怎麽知道通過顧思源便可找到我?”石天佑心中道,但想到馬上便可得報大仇,心中激蕩,也便不去想這些細枝末節,連忙向雨綺依躬身道謝。


    “都是自己人,不用客氣,來,來,來,老夫給你們介紹一下,”顧思源連忙站起身來,“這位是石天佑,這位是……。”依次介紹完幾人之後,顧思源又道:“綺依,天佑,你們將麵紗麵具都除了罷,免得到時碰麵時相互都不認得。”


    雨綺依卻並未伸手去解麵紗,而是滿臉震驚的看著石天佑,“你是……石天佑?石嵐大人的兒子?”


    “正是小弟。”石天佑輕輕撕下臉上的人皮麵具。


    棱角分明的臉,薄薄的嘴唇,微微上挑的唇線,好看的雙眼皮,恰到好處的長睫毛,幹淨而深澈的雙眸……,就這麽隨隨便便一站,卻讓人無法忽略它的存在……。


    “真是好人才啊!”雨綺依心中由衷讚歎。


    被石天佑的冷豔與氣勢震懾了一把的雨綺依及時回過神來,“你回來了?好,好,好!”雨綺依連說了三個好字。


    自己回來了,她這麽激動幹嘛?石天佑有點不解,但此刻心中尚有疑團未解,剛想詢問雨綺依,她卻搶先問道:“你回來的事若蘭知道了嗎?也是,你一定還沒來得及告訴她,她想得你好苦,知道你回來,她一定開心……”雨綺依正說著,突然發現麵前的這個男人表情淡漠,無動於衷,眼角再掃過石天佑身旁的阿莫念時,雨綺依似乎明白了什麽。


    雨綺依沒有再往下說,石天佑置身事外的表情像一盆冷水,將她興奮的心情無情冰凍。


    石天佑敏銳地察覺到了她情緒上的變化,心想:“她一定是生氣了罷!可……她怎麽認識蘭妹,又怎麽知道她的心事?”


    也難怪石天佑不知道,因為杜若蘭並沒告訴他雨綺依是她師傅。石天佑見她態度突然冷淡起來,一時也不好意思再接著問她。


    場麵一時有點尷尬。


    一陣沉默過後,雨綺依轉身向旁邊一間房子走去,清淡的聲音傳來:“石少爺,你過來一下,我有點事要問你!”


    另一個房間內,兩人站定。


    雨綺依:“若蘭的武功是我教的。”


    石天佑:“難怪。”


    雨綺依:“她經常在我麵前提起你。”


    石天佑沉默,覺得胸口堵得慌。


    雨綺依:“她很善良,是個好女孩。”


    石天佑:“我知道的。”


    雨綺依:“她知道你回來了嗎?”


    石天佑:“應該已經知道了。”


    雨綺依:“那你……”


    石天佑:“綺依姐,我有苦衷……”


    雨綺依似乎聽懂了石天佑的話,望著他幹淨而清澈的雙眸,歎了口氣,輕聲道:“可她是無辜的,你盡量不要傷害她……”


    石天佑:“我也不想傷害她,也不忍心去傷害她。綺依姐,可有些事,我沒得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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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府書房。


    杜若蘭站在書桌前,從背影就能看出,她明顯瘦了,一頭烏發淩亂散開,將她削瘦的雙肩完全遮蓋。


    “爹爹,你上次說的婚事,我同意了。”杜若蘭的聲音疲憊不堪。


    “蘭兒,我杜如山的女兒,要嫁便嫁最好的人家。安家門第顯赫,安慶雄也是一品人才,前途無量,將來出將入相也未可知。但上次與你提及,被你一口回絕。還好爹爹近段時間忙,尚未回複安家……”


    “那爹爹便盡快回複,婚事越快越好!”杜若蘭打斷杜如山的話,語氣冷漠而堅定。


    哀莫大於心死!


    安慶雄,安思門的大兒子。安思門三個兒子,老大安慶雄,老二安慶吉,老三安慶富。安慶雄是安思門大老婆所生,二十四歲,尚未婚娶,但極為好色,閱女無數,他很好的遺傳了安思門的優質基因,為人陰謀奸詐,心狼手辣,是安思門最喜歡的兒子,沒有之一。


    幾個月前,安思門攜子來京,到杜府拜訪杜如山,那時剛好響午時分,杜如山便將父子二人留下來吃午飯,並叫杜若蘭做陪,杜若蘭不肯,杜如山隻好做罷。


    剛好也巧,安思門父子告別出府時,走在杜府幽深小徑,一縷琴聲飄來,琴聲輕柔中帶著厚重,激昂中蘊含纏綿,竟是一曲《鳳求凰》,安慶雄平時附庸風雅,對琴曲十分喜愛癡迷,當下被琴聲所吸引,便不由自主順著琴聲方向而去,送他們出來的管家也不好出聲阻攔。


    走著走著,竟穿過竹林,來到池塘邊,不經意一瞥間,眼神停在竹亭上的一抹俏立的藍色身影上。


    ……冬日的陽光透過金黃色的梧桐葉,打在竹亭上藍色身影的臉上,白瓷一般的臉上竟泛起玫瑰色般的鴕紅,微風將斑駁的光影吹的變幻不定,更給身影增添幾分神秘之感。


    “那是誰?”安慶雄手指竹亭看向管家。


    “我家小姐”管家道。


    安慶雄怔怔的看著竹亭,沒有說話,直到安思門催促,才回過神來,仿佛丟了魂般,再也不關心琴曲,徑直出府而去。


    沒過多久,安思門便備了厚禮,上府提親。提親當日,安思門竟然跪在杜如山麵前,痛哭流涕,邊哭邊道:“自竹亭驚鴻一瞥,犬子慶雄便對將軍令愛驚為天人,並發下毒誓,若能與令愛結為連理,便終生不再納妾,一生一心對待令愛。將軍如覺下官之言冒犯令愛,請將下官拉出去宰了吧!”說罷,竟是伏地痛哭不起。


    安思門是杜如山篡位的關鍵,隻要安思門不動歪心,他如得天下,自然會許安思門享用不盡的榮華富貴。安慶雄他也了解,樣貌才幹俱佳,至於品性,杜如山並不如何看重,因為,在杜如山眼中,品性是最廉價的,在官場中,好品性就是短命與沒出息的代名詞。


    加之,安思門又對這個兒子看得極重,安慶雄也發了毒誓,娶了杜若蘭,妾也不納,一心一意對待她。所以,杜如山對這門親事還是挺滿意的。


    當下便親自將安思門扶起來,溫言道:“雖說婚姻大事由父母做主,但我就這麽個女兒,總是要特別寵愛一些,需得征得她同意才能答複你。”


    安思門聽後,連連謝恩,回範陽等杜如山的消息。


    那知杜如山事後征求杜若蘭意見時,杜若蘭就說了一句話,“嫁給他兒子?我想想都惡心!”


    可就是這個想想都惡心的人,杜若蘭現在竟主動要求嫁給他。杜如山不知道女兒為何態度轉變如此之快,他也不關心這個,他關心的是,他又為自己今後的江山添加了籌碼。


    安思門大喜過望,選了個黃道吉日,見杜如山沒意見後,便將日期定了下來。


    婚期:六月八日。


    距現在剛好二十天。


    婚期定下來的當天下午。影香閣琴房內,阮清月看著自己的女兒,手中抓住被杜如山震斷琴弦的瑤琴,覺得自己的心就像這斷了的弦一樣,被這個突如其來的消息震得七零八碎。


    杜若蘭前幾天對自己說要答應那樁婚事,阮清月以為那是她氣頭上的話,並未當真。


    可沒想到,她真的答應了,而且是在沒與自己商量的情況下答應的,在今天安家來“請期”之前,阮清月一直都蒙在鼓裏。


    “你瘋了,你一定是瘋了!”阮清明難以置信,一直乖巧聽話的女兒竟會做出如此瘋狂之舉。


    杜若蘭象根木樁一樣靜靜站著,沒有任何反應。


    “蘭兒,我的好蘭兒,娘知道你在賭氣。安家來迎娶之前,你後悔還來得及。”阮清月低低的責怪變成哀求。


    “嫁誰不是嫁?除了皇族血脈,安家不是條件最好的麽?”杜若蘭淡淡地道。


    “這不是你真心話,娘了解你,我去找佑兒,也許……並不是你想的那樣。”阮清月繼續哀求。


    “娘親,我求求你,別去找他!”杜若蘭說完這句話,仿佛全身力氣已經用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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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涼如水。


    還是三更,也是在杜府後院那顆大樹下。


    “又來幹什麽?”杜若蘭淡淡道。


    “今天來,不是來向你表白,而是來救你!”崔東星看著麵前的女孩,五月的夜晚仍然很清冷,她雙手攏在胸前,單簿的衣裙,削瘦的身影……。


    痛惜、愛憐、擔憂、焦慮諸般情感在心頭纏繞。阮清月找到了他,告訴他杜若蘭將要嫁給安思門兒子安慶雄之事,要他想辦法阻止。


    嫁給安思門兒子安慶雄?這不是往火坑裏跳?先不說安家最終的結局,這種陰險狡詐,心恨手辣,好色成性之人,嫁給他能幸福?


    “阻止她!”這個念頭象瘋了一般在崔東星腦海中滋長。


    “救我?不需要!你快走吧,我爹爹回來了,你打不過他的。”杜若蘭語氣如這深夜一般清冷。


    “你一定要嫁給他?”


    “是的。”


    “那我讓你嫁不成!”


    崔東星身影一閃,消失在陰影當中,杜若蘭慢慢轉身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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