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植:“非我不願衣錦還鄉,隻是雒陽柴米油鹽醬醋皆貴,人力亦貴,居之不易。”


    劉子玉:“兄好歹是大漢博士,再怎麽不易,也不用自己親自駕車吧!自己駕車,回鄉與商隊同行,幽州子弟還以為皇帝薄待了兄長。”


    盧植:“賢弟慎言!為兄俸祿不少,隻不過省下的錢都用來購買書籍了。”


    劉子玉:“多少年了,兄長始終如一,弟真是發自內心地佩服。”


    盧植:“就這麽愛好,如之奈何!”


    劉子玉:“雒陽米貴,涿郡卻不貴。我有一途,可使君不缺買書之錢。”


    “什麽途徑?”


    “說出來,你可不能怪我。”


    “既然是為我打算,當然不可能怪你。”


    “那好,你發誓不怪我,並且不能透露半分。出了門,我就不認啦!”


    “好!子修,你去看看二弟經文背的如何啦。”


    “好的阿父。”盧植身旁的稚嫩少年,乃是長子盧養,字子修,其二弟盧正年齡幼小,尚未有字。二人的名字取自於《易經?蒙卦?彖辭》“蒙以養正,聖功也。”意思是指從給幼童啟蒙開始,就要培養端正的心性,這是最聖賢的功德。


    “我盧植發誓,出你之口,入我之耳,絕不透露半分,也絕不怪你!”


    劉子玉:“幽州十郡一屬國,九十縣,人口二三百萬。自光武以來,走出的將軍、都尉不可計數,然而博士有多少?”


    盧植:“怕是不到十人!”


    “說得對,十人不到。除了子幹兄,目前可還有那位幽州官員,當過博士?”


    “好像真沒有。”


    “哈哈,幽州十一郡國,九十縣,二百三十萬百姓,二十萬子弟,翹首盼公歸。


    公對自己的孩子,‘蒙以養正,果行育(毓)德’,對其他孩子,如此薄啊!”


    盧植被劉子玉說的愣住了:“那麽應該如何?”


    劉子玉:“子幹兄以前沒有官職時,在家鄉講學授徒,當時名聲不顯,學生如同我現在一樣,不多。如今聲名顯赫,若不講學收徒弟,那些子弟和其父兄,不會怪他們自己有眼不識珠寶玉器之美,反而會認為你架子大了,眼睛看到天上去了,心裏不知道怎麽看你呢!”


    “賢弟是讓我公開講學,多收徒弟?”


    “為什麽不呢。馬公徒弟常上千人,所以關西人沒人敢害他。”


    “可徒弟多了,良莠不齊啊!”


    “鄭君初從學於馬公,以馬公為師傅,馬公卻並不以為弟子。”鄭玄,字康成,北海高密人,乃是盧植的師兄弟。


    “鄭君在很多方麵的學問都比我強,因為名聲不顯、又不愛展示學問,學了幾年才被馬公收入門牆。子玉的意思,莫非是記名弟子與入室弟子之分?”


    “對!但是還可以更複雜一些。你開門講學,首先是隔段時間,上兩堂大課,誰都可以來聽,可以講一些《禮記》概述之類,比較宏觀、比較淺的學問。


    之後願意繼續求學的,就得提交名帖、求學的束脩。但遞交了名帖,並非一定要收,至少還得經過對學問、人品、行為的測試或考察。測試、考察可以由你自己進行,日後弟子多了,也可由先入門的年長弟子來考察測試。


    未通過,則不記名,可由弟子來教授,或下次再考。


    通過考察測試,便為記名弟子,應向師傅提交拜師帖,當然也應繳納一定的束脩。記名弟子可以傳授一部分學問,有什麽問題,也可以課後向你提問。過來拜訪,可以到院子或廳堂。


    記名弟子中學問精深或品德出色或特別親近的,可以為入室弟子。孔子雲‘由(子路)也升堂矣,未入於室也’。‘升堂’‘入室’的差別,是記名弟子與入室弟子的差別。師傅教授弟子精深的學問,弟子對師傅孝順如父母。師傅有事,弟子服其勞。


    入室弟子中最為出色的或跟隨師傅時間最長的,便是衣缽弟子。例如酈文勝,並非兄長第一個徒弟,但卻是資質最為突出的徒弟,自然就是衣缽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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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盧植:“不記名求學者,記名弟子,入室弟子,衣缽弟子(漢代佛教沒有盛行,衣缽這詞估計還未普及,姑且這麽說),會不會太過複雜?”


    劉子玉:“我這樣不知名的教師,弟子少,就記名弟子、入室弟子兩者之分。兄長名氣大,求學者絡繹不絕,若不加以甄別,兄長也沒那麽多時間教授。


    對四種學子的區別,既可以激勵學生尊師重道,對鄉黨也給了機會。至於做不做得成入室弟子,那是求學者自身的造化!”


    盧植曾從學於馬融,自然不可能看不出來四種求學者之間的差別,他和鄭玄,可不就是從不記名,到記名登堂,再到入室,再到衣缽傳人麽?


    這個時代的師徒關係,可不像後世教育產業化後那樣淡漠,徒弟既繼承了師傅的學問,又繼承了師傅的社會關係、社會風評。甚至最近一次黨錮之禍,因為師傅是黨人,禁錮了學生入仕道路。一損俱損、一榮俱榮。所以才會有今文經各學派之間,互相攻訐、互相抹黑。


    盧植雖然不屑於攻訐、抹黑其他學派,但不意味著不想把自己學派發揚光大:“子玉賢弟,感謝你的提點。但我想不清楚的是,你一向在儒學的基礎上偏向律法,怎麽今日想起來說這個,這不像你啊!”


    劉子玉當然不會說對學生分門別類是劉德全想出來的:“人總得與時俱進。做教師這些年,學生交了不少,優秀的也有幾個,這不就教學相長了嗎,哈哈!”


    盧植:“哪個學生這麽優秀,能令你改弦更張?”


    劉子玉:“咱們樓桑裏劉氏幾個孩子都不錯,德福、德然,儒兒三人都很優秀。最出色的的是,製作三輪馬車的劉德全。”


    盧植:“願聞其詳。”


    劉子玉:“一個少年,寒冬臘月,臥冰求鯉為母親治病,可謂孝!做出的詩文得到你首席徒弟稱讚,可謂智!敢為了鄉黨,與驍勇的遊俠搏鬥,且能獲勝,可謂勇!”


    盧植:“竟然有如此佳少年,他在何處,我當不嗇一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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