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襲烏巢有危險,但這個險劉備敢冒,也必須冒。風險,從來與收益並存。


    因為淩汛,黃河上暫時沒有辦法搭設浮橋,也無法穩定渡船。袁紹軍從河北運輸糧食到前線,就麵臨巨大困難。


    袁軍謀士眾多,不可能想不到提前囤積糧食。屯積於前線危險性較大,距離百裏的烏巢等地顯然符合邏輯


    一些優秀的軍隊強大堅韌、組織有力,甚至可以在沒有軍餉情況下,堅持數年。然而,除了極少數持有堅定信念之精銳,幾乎不可能在餓肚子情況下堅持多久,尤其大規模軍隊。


    如果能燒掉袁軍屯糧處糧食,短時間內河北糧食無法過河,袁軍大營存糧未必足夠半月,可以預料必定引起極大恐慌。


    劉備目光如炬,掃過麵前的將軍、校尉們。張繡、祖茂、段煨、徐嶽……一個個能征善戰,戰功赫赫,此時卻低下頭,不敢看劉備眼睛


    劉備暗暗歎氣,這時一將出列道:“請大王安坐大營,屬下願領兵往,不燒烏巢誓不歸。”


    眾人望去,原來是趙雲


    趙雲既是堅韌不拔的將軍,亦是劉備長女夫婿,極為擅長騎兵作戰,由他領兵當為恰當


    然而,趙雲都督各部,統帥西線戰事,豈能輕離?加之性格沉穩,不是破釜沉舟的人物


    劉備不由歎息,若關羽、張飛、張遼、甘寧、魏延任一人在此,何至無將可用?安東戰線太廣,土地太闊,大將、虎將們多分居各地,以至於一時無人可用。


    “父王,孩兒願往。”一小將出列嚷道,乃王長子劉燾


    劉備想了想,從能力、性格看劉燾都適合,隻是太過年輕怕不能服眾:“罷了,劉燾與子龍留守,我親自去。”


    眾人皆勸,言語河北軍有南匈奴、鮮卑烏桓為助,騎兵不少,此行凶險萬分。


    劉備道:“我不自往,誰人向前!”


    賈詡從後麵踢了張繡一腳,張繡一跤撲到地上,見眾人都看過來,紅著臉道:“末將願追隨大王!”


    奇襲隊於午後出發,張繡騎馬立於營門外,一旁是親將胡車兒,張繡低聲嚷嚷著:“讖緯之說,如何可信?文和誤我,誤西北子弟!”


    賈詡:“讖緯未必可信,將軍或者趙將軍往,未必能尋到袁軍屯糧處,即便尋到,袁軍必重兵把守,戰未必能勝。”


    “賈君誤我!”張繡幾乎要哭出來


    “讖緯未必可信,吉凶又豈能盡數預知!”


    賈詡:“大王用兵如神,計謀奇出,又最知進退。且不管他烏巢,還是鳥巢,隻要找到袁軍屯糧處,大王親往戰必能勝。若找不到,也能安全返回不至敗亡。”


    張繡苦笑:“隻是此戰凶險,不知傷亡多少西北子弟。”


    賈詡:“無論如何,士卒皆有厚遇。將軍必有功勞,更將獲得大王情分,可保三代無憂。”


    ……


    傍晚,數百騎兵,著袁軍衣甲、打袁軍旗幟,行進在小路上。


    河濟當天下之要衝,土地肥沃、交通方便,原本人口稠密、百姓富裕,如今十數裏不見百姓。


    張繡進入一個鄉聚,鄉聚圍牆破了幾個大口,原本密集的房屋大多倒塌,幾個鄉民畏畏縮縮躲在斷瓦殘垣間生火取暖,個個衣衫襤褸,麵黃肌瘦,眼神麻木。


    考慮到此行絕密,張繡拔出長刀打算將村民全部殺掉。


    卻見牽招從手下接過幾個餅,自己掰開一塊放嘴裏大口大口咀嚼著,把餘下的遞給跪地求饒的饑民:“不用怕,吃吧。”


    一個少年率先奪過一個吃了起來,另外幾個饑民這才上來爭搶。


    那少年身材雖然瘦弱,抹灰之下臉龐卻白淨,眼睛也罕見靈動,低聲道:“將軍為何從南方來?”


    張繡瞳孔瞬間緊縮,心中責怪牽招粗疏,一手摸上胯刀。


    牽招揮手攔下張繡:“別提了。南下襲擊安東之後,為敵所破,抄小道這時才逃歸。”


    “原來是韓猛將軍部下?”少年聽牽招一口河北口音,不虞有詐:“想來經過血戰,怪不得衣甲破爛!”


    牽招:“千辛萬苦方到此。聽口音你是安平人?”


    少年激動起來:“安平廣宗人,姓郭名都,家父郭君諱永曾任南郡太守。家兄郭浮高唐令,為安東所破,與家兄走失流落至此。家父與袁公乃故交,將軍若將我送回河北,必有厚報。”


    一旁張繡這才發現,這少年與牽招口音竟然一模一樣:之前大王讓我少開口,多聽牽招,我還不服氣,如今看來自己太魯莽。大王還真是慎密。


    “原來是郭君。我名崔牛,家住安平觀津”牽招露出市儈的笑容:“你說厚報,果真如此?”


    郭都拿出一塊玉佩:“當真。”


    牽招將玉佩摸來摸去得把玩,也發現玉佩不凡,又見郭都唇紅齒白,瘦弱卻不矮小,知其出身不一般:“這玉佩很貴吧,權做抵押,回頭給了金子銅錢便還你。”


    “然”


    月朗星稀,牽招、張繡率前鋒騎兵一路摸過安東軍、河北軍封鎖,終於到達一汪澤湖邊,此澤南北各裏許,方圓數百畝。


    郭都大喜:“棗之東、延津渡口之南,有澤名烏澤。如果所料不錯,北麵不遠處應該就是延津渡口,過得此處就能回河北!”


    牽招、張繡目中皆有異色


    牽招道:“果真是烏巢?”


    郭都:“烏巢?我隻知烏澤,不知烏巢。”


    “天黑寒冷,道路難明,尋個裏聚,休息一晚。”牽招與郭都尋找裏聚前,對張繡使了個眼色


    張繡自然明白,急忙派遣信使向劉備報信,又親領兵摸黑探查周邊


    不到半個時辰,劉備亦率主力趕到周邊幾個裏聚休息,皆人銜枚,馬裹蹄,盡量減少聲響,欲等天明探查清楚再做打算


    不多時,兩馬食草料起了爭執,幾聲嘶吼,周邊幾馬匹也跟著叫起來


    烏澤北麵一處營寨守將乃沮授子沮鵠,也是個謹慎的,連夜派出十幾個探馬,連夜摸了過來,撞上暗哨。一陣拚殺,黑夜之中不明遠近,被跑掉幾個


    張繡氣得跺腳,親自追出去


    牽招立即叫醒隊伍,一麵派出騎兵部署在敵營西側,阻斷給袁紹報信,一麵整頓隊伍準備連夜攻城


    劉備也醒來,認同了牽招應急處置,將親衛們都派出整頓隊伍


    能不能連續行軍,能不能連續作戰,是檢驗軍隊精銳與否重要標準。安東軍同等兵力下並非一定比河北軍強,軍隊職業化程度卻更好、夥食更好、獎賞更為豐厚,更重要的是這一批士卒多感安東之感恩,或出自於劉備鄉裏、故治,戰鬥意誌更加堅定,擁有比河北軍承受更長時間戰鬥的體力和意誌。


    安東軍弓弩配備比例奇高,士卒們雖然睡眼稀鬆,卻不妨礙四麵皆圍,將火箭、侵油煤罐傾瀉敵軍營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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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步兵將車輛列於敵營僅有的南北門口,插上矛戟,鎖住車輪,連上鐵鏈,防止地方衝出的同時,還可以靠著車輛瞌睡和飲食。


    騎兵則輪流遠遠靠馬休息,仿佛出來郊遊


    火借風勢,將沮鵠營中以萬石計的糧草點燃


    沮鵠奔走滅火,狼狽十分


    ……


    至天微明,沮授在酸棗大營,為左右驚醒,遠遠望見東麵黑煙大起,來不及穿戴整齊就來見袁紹,建議派張合、蔣義渠等大將率精銳救援。


    袁紹:“劉備詭計多端,極有可能用調虎離山之計,以輕兵襲我後,使我大營空虛。”


    郭圖:“已派出使輕騎探查。”


    沮授:“烏巢屯糧重地,若真被燒毀,淩汛期間河北糧食難繼。”


    袁紹:“烏巢甚為堅固,又臨烏澤,引水入營,不會輕易燒毀。大軍發動,需要時辰。可使蔣奇率騎兵先行救援。”


    不一會蔣奇派人來報,現場旗幟有劉、安東、張、牽等,疑是劉備帥旗,結合戰鬥和烏巢信騎報告,八九不離十劉備親領軍至。


    袁紹大喜:“劉備所領之軍,必是精銳,著張合、蔣義渠立即進攻浚儀,並斷劉備歸路。令曹操、袁熙急攻滎陽,以連接司隸。”


    張合:“烏巢乃屯糧之所,若為劉備所焚,十餘萬大軍無糧可用,我等皆為俘虜矣!”


    郭圖:“不然,我軍城池營寨連綿百裏,屯糧豈隻烏巢一處!酸棗、敖倉、虎牢亦屯頗多軍糧,堅持半月不成問題。”


    沮授:“糧草重地,乃全軍士氣所係,烏巢若被焚毀,我軍士氣必大受影響。”


    郭圖:“距烏巢被襲已數個時辰,再加派兵馬兵過去又需數個時辰。


    若非劉備親至,沮校尉、蔣奇足以抵擋。


    若劉備親至,以劉備之能,張繡之勇,烏巢糧草多半已被燒毀,救之何益?”


    沮授還待分辨


    袁紹道:“沮君叫派援軍,為公乎?為私乎?”


    沮授:“屬下之前就提議蔣奇率一支兵,與烏巢互為表裏,屬下為公之心請明公明鑒。”


    袁紹:“事已至此,當使張合等將猛攻安東要地,而本公親自截殺劉備歸途。


    若能殺了劉備,自然最好。不能,也足可獲得幾場勝利,以振士氣!”


    沮授思來想去,也無更好辦法與說辭,跪拜在地:“烏巢要地,還請派一支兵前往,即便救不得,亦可搶回些糧草、士卒。”


    袁紹十分煩躁,即令沮授領兵一萬救援烏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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