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格希雅震驚了。洛恩身後爆出的兩條硬物,根本不是觸手,而是兩條巨大的尖利節足。


    她恍惚中忽然想起麥卡林祭祀講過的話。舊日神族隻是一個統稱,它們也分不同派別,其中以黑色迷霧為代表的則是克爾蘇魯神族,古書裏對它們外貌的描繪經常提到觸手。


    而獵人們至今通過魔血獲得的能力,以及繪製的黑暗星圖,都隻是於克爾蘇魯神族的力量相關。對於其他神族分支,一切都是未知的。


    再來就是以藍色泡沫為代表的深海神族,主神海加恩,它們大多以蛇尾或者其他海洋生物的樣貌,被記錄在卷宗中。


    當然,還有以綠色毒液為代表物的戰爭神族,它們雖然也被稱為舊日神族,卻十分好戰,甚至想要斬殺其他神族,自己坐上統禦世界的寶座。而它們的武器則是尖利的節足。


    六個月前,在諾克馬爾大聖堂被釋放出來的隻是克爾蘇魯神族,黑色迷霧汙染了世界。它們借助使徒的身軀,踐行在人間的意誌,意圖複蘇其他被封印的神族,納入自己麾下。


    但戰爭神族,絕對不是邪神克爾蘇魯的複蘇目標之一。


    尤格希雅看著陌生的洛恩,他背後的兩條節足,分明就是戰爭神族的象征。而身為獵人,他通過注射血清獲得了克爾蘇魯神族的能力,等於他擁有兩個對立神族的能力。


    她不知道這樣的洛恩能堅持到什麽時候,也許會承受雙重的侵蝕,更快淪為魔物。


    洛恩似乎保留著完整的意識,一步一步迫近巴溫,渾身散發著古老而邪惡的莊嚴。巴溫怪叫一聲,揮舞半截長臂再次攻擊,卻被兩條節足輕易劈斷。


    就這麽不停進攻,不停被劈斷,黑色觸手越來越短,甚至無法繼續黏合在一起。巴溫的左臂很快隻剩半米不到,他感到恐慌,朝洛恩猛撲過來。


    “巴溫!”洛恩一聲怒吼,如同雷鳴。


    巴溫的動作遲滯了一秒,洛恩一個回身,鐮刀般的節足橫掃而過。圖克族武士的雙腿無力地跪下,上半身順著淺灘的斜坡滑入海中。


    但他還沒死,碰到水以後發瘋一樣朝深海遊去,接著一個猛子鑽入水中,不見了蹤影。殘留在淺灘的雙腿漸漸腐蝕,化成黑色的灰燼,在夜風中被吹散。


    一切歸於平靜。


    洛恩垂著頭,聳起背部,兩條節足發出吱呀的怪響,如同樹藤逆向生長,又縮回了背後,看不出一點痕跡,將襯衣捅出兩個洞。他一言不發,肩膀微微顫抖。


    尤格希雅忍著劇痛慢慢站起,呼吸困難。她心情複雜,低聲喊道:“洛恩。”


    洛恩不回答,隻是深吸一口氣。


    “洛恩,別怕。”尤格希雅捂著腰間,一步一頓走上前。


    “尤格希雅。”洛恩的聲音有些發顫。他抬起頭,尤格希雅看見他眼中瑩亮的淚光。


    “我聽到了……”洛恩痛苦地咬牙,淚水順著臉頰滑落,“它是不會讓我死的。”


    尤格希雅愣住了。


    “我腦袋裏的東西……那個聲音告訴我,在它沒有達成目的之前,是不會輕易讓我死的。”洛恩搖搖頭,“還有另一個聲音,它們在腦子裏吵個不停。”


    尤格希雅眼簾微垂,輕輕歎了口氣,走到他身旁,拍拍他肩膀:“也許你聽到的聲音和其他人都不一樣。告訴我……它是誰?”


    “它要除盡黑色的迷霧,讓綠色的毒液流遍大地和海洋……”洛恩扯著自己的頭發,“它叫……哈斯塔爾。”


    “洛恩,聽我說。”尤格希雅終於印證了自己的猜測,“獵人的能力來自黑色迷霧代表的神族,而你的力量來自另一個舊日神族。它們是永世的敵人。”


    洛恩緩緩抬頭:“那我的力量……是善良的嗎?”


    “舊日神族都是邪惡的代表。你擁有兩個神族的力量,它們的聲音也許會交替在你腦海裏回響,但是不要怕。”尤格希雅坦白道,“為了保證你的意誌不被侵蝕,在你獲得3級能力後,我會讓百夫長停止對你提供血清補給。3級是一個臨界點。”


    洛恩似乎還不能理解。他頓了頓,低聲說:“可是……我需要更強的能力,才能保護大家,才能把這個世界奪回來啊。如果沒有了血清,我還怎麽……”


    “不用擔心,擁有3級獵人能力,再加上哈斯塔爾的能力,已經很強大了。而且為了彌補……咳咳,力量上的空缺,我會教導你魔法。那是純淨的,善良的元素力量。”尤格希雅說。


    洛恩看著她沾滿血汙的臉龐,紅色的眼眸透著光。沉默幾秒後,洛恩才低聲問:“我……可以學習魔法嗎?”


    “可以,而且我保證,你會成為一個偉大的魔法師,同時也是一個強大的獵人。”尤格希雅晃悠悠地伸出左拳,中指上戴著“刀斧、堅盾與雄獅”的銀色戒指。


    “我以萊茵哈德的名義請願,請和我一起奪回諾克馬爾。”她神情堅毅。


    洛恩看著她,愣在原地。


    這一瞬間,他好像不再懦弱,不再是那個迷茫而無助的少年。未來似乎變得明朗了起來,一股強大的精神力隨著尤格希雅的話語注入體內,讓他更加堅強。


    如果同伴的死亡是重獲希望必須經曆的事情,他也已經足夠強大到承受這一切。洛恩擦幹眼淚,抬起右手,和尤格希雅輕輕碰拳,一個無聲的約定就此達成。


    身後傳來嘈雜的馬車聲,洛恩憑借著蠻力將尤格希雅先送上坍塌的石壁,自己再爬了上去。一隊馬車停在石壁前,是希娜和其他醫護人員,以及百夫長等獵人。


    尤格希雅傷重,被希娜急切地送上馬車。同時尤格希雅被告知,淨化血清初次嚐試成功,可以投入使用。


    艾琳看見洛恩渾身淤青,也不顧他身上髒兮兮的,一把擁了上去,白色褂子沾染了塵土也無所謂。她不停念叨你沒事就好,你沒事就好。


    尤格希雅將發生的一切告訴了百夫長,巴溫變成魔物,血液儲藏室被盜,一定是白帆鎮內部有人密謀造反,現在就要布網抓捕。她說了很多,唯獨沒有提到洛恩那詭異的力量。


    百夫長十分痛心,這兩日下來,手下重兵死傷慘重。但傷痛之餘,他毅然下令立即返回,一定要抓到密謀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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