駛過坑窪的泥地,又穿行在林間小道中,馬車在兩個多小時後來到了平原。


    洛恩坐在車頭駕馬,先前傳來的鍾聲他也聽到了,心中升起一絲不祥。城鎮的燈火也熄滅了,在黑夜雨幕中靜默。


    “怎麽突然就熄燈了。”莫裏克從車廂裏探出腦袋。


    “我覺得我們應該返回。”羅德策馬並行,沉入黑暗的城鎮也讓他感到不安。


    但洛恩雖然感覺不對勁,卻並沒有下令返回。既然已經出來了,總不能空手而歸,而且他想弄清楚城鎮裏的狀況。


    見洛恩沒有回應,羅德低聲說:“洛恩·格林,還要繼續前進麽?”


    “至少在城鎮外觀察一下。”洛恩給出答複。


    羅德不再做聲,卻是暗中哼了一聲。一行人在城鎮外幾百米的矮山丘停下,望著佇立於黑暗中的海心教堂,洛恩深吸一口氣。


    “木木,看得清嗎?”他問。


    木木披著雨衣下車,摘下圓框眼鏡,一抹銳光在眼中閃過。鷹眼發動,視野範圍提升幾倍,一切景象在眼中輕微扭曲。


    但很快他就搖搖頭:“太黑了,看不太清楚。不過城裏似乎沒有人走動。”他沒有激活夜視,所以在黑夜中隻能勉強分清靜物和動態。


    “沒有人走動?”這個說法顯然無法得到眾人的認可。先前火光映亮的城鎮陷入漆黑,鍾聲也從這裏傳來,怎麽會沒有人?


    所以如果要找個合適的解釋,那就是城鎮裏的人躲起來了。這樣一想,一切就更像埋伏。


    “我建議返回。”羅德低聲說。他不是這次行動的負責人,而且同行的都是黑色先鋒隊員,就算自己下達命令,他們也不會聽。


    “我倒想看看他們搞什麽鬼。”洛恩說,“從側麵潛入吧。”


    小隊三人都沒有異議,羅德冷哼一聲,卻也不再多說。馬車再次上路,在接近城鎮後減速,停在沒有圍牆的側方。


    這裏隻有一間破敗的木屋,幾人在屋內搜尋一番,排除了威脅,卻也沒有收獲。洛恩讓木木爬到房頂,使用鷹眼鳥瞰城鎮全貌。


    木木將城鎮情況告訴了他:“鎮子不大,但是大路很少,小路錯綜複雜。絕大部分房子的門都關著的,那些魔人應該都躲在屋子裏。”


    “看到教堂了嗎?”


    “看到了。”木木指向一邊,將大致的路線告訴洛恩。


    “準備行動。”洛恩點頭。


    羅德忽然製止了他:“洛恩·格林,你忘記殿下的話了嗎?等到黎明再行動!”


    “等不了那麽久了,早點完成早點回去。”洛恩說。


    “嘁!”羅德眉毛擰起,“如果你被追殺,我可不會救你。”


    “這句話也送給你。”洛恩說,“接下來的行動,我們盡量先在就近的房屋搜刮,然後運到馬車這裏來。獵槍能不用就不用,太響了,會引來魔人。”


    “可是附近的搜刮完了,再往深處怎麽辦?”莫裏克忽然問,“難道我們要抱著一大堆箱子和鐵器跑回來嗎?”


    洛恩抵著下巴不說話。這的確也是個難題,如果駕駛馬車進入城鎮的話,目標太大,可如果人力運輸,效率又低。左右思索無果,洛恩說:“投票吧。同意分頭行動的舉手。”


    木木和菲兒舉起手來,金發的莫裏克雙手抱胸,似乎很為難。


    “同意駕駛馬車,一起行動的舉手。”


    羅德和莫裏克舉起手。二對二,決定的一票便由洛恩投出。他最終舉起手來:“我覺得,深入後駕駛馬車一起行動比較好。”


    其他人都不再做聲。馬車駛入城鎮的風險很高,但考慮到魔化的居民們都躲在暗處,一起行動能互相保證安全,也隻有這個辦法了。


    現在正是夜深,尤格希雅的大部隊應該在天明之前便會出發。如果行動迅速,很快就能趕上他們,洛恩決定不再停留,讓四個人兩兩一組,分頭在就近房屋中搜索。


    羅德和木木一對,莫裏克和菲兒一起,洛恩自己單獨行動。如果遇到難以處理的危險,必須發射信號彈,然後迅速集合撤離。


    隊友們向兩側散開,洛恩則進入了一間雙層矮房。推開吱呀作響的木門後,撲麵而來的黴氣讓洛恩皺眉。他捂著鼻子,眼睛漸漸適應了黑暗。


    這是一間談不上精致的平房,四壁都是木頭,角落纏結著幾片蛛網,似乎很久沒有人住過了。冰冷的火爐,早已凍硬的燭盞,一切都仿佛定格了。


    桌上還有一盤腐肉,走近後惡臭撲鼻,至少放了幾個月了。洛恩屏住呼吸,並不是因為腐肉的惡臭,而是看見了窗邊背對自己的人。


    背影留著披肩長發,身材姣好,應該是位年輕的小姐。她站在窗邊,望向黑暗中的教堂,雙手放在胸前。開門聲似乎沒有驚擾到她。


    洛恩深吸一口氣,默默抽出了腰間的王後之刃,呼喊道:“你好,女士。”


    窗邊的人頓了頓,身子沒動,脖子卻180度向後轉了過來。的確是位曾經貌美的年輕小姐,現在卻蓬頭垢麵。


    她口中吐著黑色粘液,漸漸張大的嘴巴似乎是要傳達什麽,但發出來的隻是奇怪的嘶嘶聲。她的身子也轉過來了,渾身骨骼作響,輕微顫抖著。


    洛恩咽了咽口水,將王後之刃又收回腰間。他記起尤格希雅的叮囑,如果能解決的威脅,盡量不要殺傷。於是他從牆壁上抓了一條纏起的麻繩。


    年輕小姐似乎很痛苦,表情扭曲著,剛踏出一步的左腳又硬生生縮了回去。她似乎還存有極少意識,與黑暗本能抗爭。


    但幾秒後她終於堅持不住了,邁開步子撲了上來,想要把洛恩變成邪神的奴仆,自己的同類。洛恩歎了口氣,一個影步閃到側麵,絆倒了她,迅速用粗繩反綁她的手腳。


    年輕小姐的腦袋又呈180度扭轉過來,雙眼空洞。洛恩不去理會,開始在房屋中搜集能吃的幹糧,還找到了些許儲備的木柴,以及禦寒的厚衣物。


    “不好意思。以後回來,我會還給你的。”洛恩抱著物資,一腳勾上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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