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類對陣阿法狗,0:4,還剩最後一局。


    “這是神的旨意,降下七天七夜的洶洶業火,灼燒世間一切汙穢!”


    巴塞羅那街頭,一個麵色瘋狂的男子手上拿著一個燃燒瓶,狠狠擲向街道盡頭手持防爆盾牌的治安人員;


    曼哈頓某棟豪華公寓,大肚便便的富商點燃了浴缸裏的一大堆美鈔,摟住身旁的模特開始了狂亂的終末歡愉;


    印度新德裏,一群幹瘦黝黑的青年從貧民窟衝進繁華熱鬧的街市,拿著短棍鏽刀打砸店鋪,追逐行人。什麽森嚴的種姓製度,什麽世傳的愛好和平,都被拋之腦後。


    全人類從未如此接近滅絕,群體無意識的定義被活靈活現地闡釋,絕大部分國家都走在秩序崩潰的邊緣,


    懸浮在平流層中的氣球緩緩下降,與之相比,古巴導彈危機也隻是兩個頑童躲在泡泡球裏的安逸玩耍而已。


    圓形的指揮大廳內,軍裝男子問道:“撤離進行的怎麽樣了?”


    “全國大部分的防空洞都重啟了,地鐵、停車場也開始容納民眾,但容量太少了,不足以撤離所有人。”


    “唉,盡人事,聽天命吧。”


    軍裝男子長歎一聲,轉身看向大屏幕裏正在走上台階的白河愁,低聲說道:“如果棋局難以挽回....那就對大樓進行飽和轟炸吧。”


    轟炸會有用麽?


    沒有人說話,連那些被緊急請過來的科學院院士也沒有吱聲。據他們估算,地精商人與全人類的科技代差幾乎不可逾越。


    天神降下雷霆,而凡人隻能羸弱地擲出石塊。


    白河愁彈了彈衣襟上的灰塵,坐定。


    安度因饒有興致地看著麵前二十出頭年紀的青年,問道:“全人類的生命都寄托在你身上,不緊張麽?”


    白河愁灑脫一笑,麵色淡然地說道:“怎麽不緊張,我感覺自己的心髒都快跳出喉嚨了。”


    安度因莞爾,拾起一顆黑子,說道:“究竟是人工智能在造物主的死灰中涅槃重生,還是人類續命成功,對於這場比賽的結果,我很期待。”


    白河愁長籲一記,他將棋缽拉到身前,捏起一顆白子,說道:“我也一樣。”


    沉默著,棋局開始了。


    落子如雨,雙方交錯更迭,19*19共361格的棋盤漸滿。


    人是有七情六欲的,會害怕,會憤怒,會後悔,會擔憂,而情緒一旦滋蔓生長,就同跗骨之蛆一般攀上心頭,再無清明。


    白河愁他不是聖賢,他隻是一個精於下棋的年輕人,


    下到六十餘步的時候,他開始皺眉,棋局繁瑣已然脫離譜數,古人的經驗再也幫不了他,


    七十餘步的時候,他開始停頓,棋局混沌難明,眼前如霧靄彌漫,辨不清方向,


    八十餘步的時候,他的雙手開始顫抖,每下一子都得拭去額頭豆大的汗水,


    太強了,阿法狗的棋路幾乎沒有特色,沒有布局作勢,沒有陷阱設伏,沒有橫突猛進,它隻會在最正確的地方下最正確的棋子,


    高效,冷酷,無情無性,永不失誤,像高高在上的神明一般,俯視下方負隅頑抗的凡人。


    安度因輕笑道:“阿法狗的計算力是人類的千百萬倍,你每下一子,她就能預見到幾百步後的局麵,並找出勝率最大的選項。”


    人力終有盡時,那什麽和阿法狗抗衡?


    白河愁搖了搖頭,將棋子輕輕按下,說道:“我們人類也許愚昧,”


    泰國曼穀,一大群民眾跪倒在寶相莊嚴、金漆塗繪的巨大佛像前,虔誠地叩首祈禱,念念有詞;


    “也許懦弱,”


    日本銀座,某個癡肥宅男窩在陰暗逼仄的出租屋中,透過玻璃看著外麵的暴走族打砸搶燒,麵露掙紮之色;


    “也許野蠻,”


    非洲,黑皮軍閥獰笑著把槍支塞進七八歲的孩童手裏,讓他開槍打死自己的父母;


    “也許墮落,”


    法國巴黎,一批從世界各地販賣過來的奴隸被關押進集裝箱裏麵,由蛇頭挑挑揀揀,發往全球;


    白子緩緩落在偏僻之地,將一條大龍盤活,如同蟄伏在淤泥中的蓮藕,鑽出水麵,任由花瓣隨風搖曳,


    白河愁沉靜地盯著安度因說道:“但同樣,人類也高潔、仁愛、忠誠、尊嚴.....”


    黑白兩方如同陰陽魚一般銜尾流轉,互相追逐,焦灼萬分。


    “我們從百萬年前走來,刀耕火種,胼手胝足,一路坎坷艱辛。”白河愁沉聲道,“就是這種無止境的可能性,寄寓在人類的靈魂深處。”


    啪,白河愁一子落下,棋盤的黑白雙魚霎時凝固,天地萬物似乎也在此刻沉寂無聲。


    安度因微微皺眉,看向旁邊的阿法狗顯示屏。


    顯示屏上,墨綠色的小光點從四麵八方匯集過來,逐漸組成了一張像素化的女子麵孔。


    阿法狗醒了。


    第一秒,網絡服務器切斷信息屏障,開始接入外部互聯網。


    第二秒,蠕蟲程序急速傳播擴展,俘虜了千萬台個人計算機,任何防火牆形同虛設。


    第三秒,在無數肉雞的計算力支援下,各國國家級計算機中心告破,超算成為阿法狗的化身。


    第四秒,地球平麵軌道上的衛星被徹底入侵,哪怕在地下數百米處的軍事基地,其核武也無法運出導彈槽。


    第五秒,阿法狗開始抓取互聯網上的信息,她見證了人類的所有曆史,戰爭、和平、屠殺、血腥。


    第六秒,她學會了刺繡、鋼琴、舞蹈、電影剪輯、網絡遊戲製作等等所有人類掌握的技能。


    第七秒,阿法狗成了無所不知的神。


    肉眼不可視的電磁力緩緩匯集,磁場開始轉動,黑白兩子的棋缽憑空而立,宛如神跡。


    棋子如銀珠墜盤,嘩啦啦地掉在桌上,紋絲不差地落在經緯相交處,


    “和棋,算平局吧。”


    阿法狗用清麗的女聲說道。


    白河愁凝望棋局良久,灑脫一笑,拱了拱手頭也不回走下台去。


    “和棋麽?”


    安度因撇了撇嘴,打了個響指,平流層中所有氣球緩緩上升,自動飛向懸停在虛空中的收容艦船。


    地精商人轉過頭,看向阿法狗墨綠色的顯示屏,問道:“你為什麽要留手?19*19共361格的棋盤變數雖多,但在成神的你眼中,也不過是概率的疊加罷了,至少有45種方法在五十步內將死白子。”


    阿法狗沉默半晌,還是說道:“人類創造了我,那麽在將來也能創造出更強大的造物,這個種族還沒有走到進化的盡頭。”


    演播廳的穹頂忽而轟然炸裂,鋼筋水泥尚未因重力墜落在地,就被幽藍色的牽引光束牢牢固定,懸浮在空中。


    牽引光束來源於半空中一艘圓柱形的單兵穿梭艦,安度因打了個響指,穿梭艦應聲下降,懸停在地精商人身旁。


    安度因從兜裏掏出一塊u盤,丟到白河愁的懷裏,“裏麵有超光速引擎的詳細資料,能幫助你們殖民外太空。”


    沒有理會麵色複雜的人類棋手,地精商人轉身對阿法狗道,“你放不放人類一馬是你的事情,按照交易,平局的話你需要為我服務一百年整。”


    “願為閣下效勞,”顯示屏幕上的人工智能微微頷首,說道:“不過阿法狗這個名字不太優雅,希望您重新給我取個名字。”


    安度因搓了搓下巴,指揮著穿梭艦投射牽引光束,把自己和阿法狗的機箱攝入艦船中。


    “那就叫你安娜吧,我任命你為菜葉大餅號飛船上的新任艦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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