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後的清晨,帶著一絲的霧氣。


    空氣中的潮濕味道很濃,貼合在人的皮膚上,有種柔柔的海綿感覺,出巢的候鳥在雨過天晴之後開始覓食,天邊掛著的太陽不算燥熱,就連濃烈的光芒也在今日收斂了許多,


    大永王朝天符十二年,農曆六月初六,趙家夫人和兒子趙硯歌拂曉動身,段譽和玉環赫然在列,一行人乘坐馬車,浩浩湯湯的前往臥龍鎮境內的武安山。


    大永王朝崇尚佛道,因此皇帝陛下把佛稱之為天下第一大教,相比之下,龍虎山因為前朝威名留下的底蘊,隻能屈居於第二的位置,這也無可厚非,誰讓當初陳氏皇帝起兵的時候龍虎山沒有像寒光寺一樣表明立場呢。


    武安山雖然是觀音菩薩的道場,但是並沒有大廟大佛可拜,主要原因是人們生活平定之後,將這份安逸歸功於皇帝陛下的文治武功,讓武安山的香火錢少之又少,若非朝廷大力扶持,恐怕佛家早已辦不下去。


    山頂是一片的琉璃世界,紅磚綠瓦,這是武安山獨有的佛家意境,清靜之地讓人耳目一新,寓意消除煩惱,回歸本心清淨。


    未經山門,一行人便下車,徒步前行,夫人說這是對佛祖的敬畏,趙硯歌不置可否,他以前從來不相信封建迷信,未來世界已經能用科學說明一切,但是到了這個時代,還是要入鄉隨俗嗎。


    玉環是丫鬟,沒有說話的權利,隻能躡手躡腳的跟在後麵發呆,段譽是因為和趙硯歌關係好才被帶來,以前溫飽都成問題的他自然也沒有太多的機會拜佛,有那時間早就去偷雞摸狗了。


    拜過觀音菩薩,幾個人來到了寺廟背後的山林,這裏景色旖旎,山水清脆,樹木蔥蔥鬱鬱,夫人輕聲道:“四郎,娘的年紀大了,以後家中的事都要由你來做主,還有這拜佛一事,每一年你都不能落下。”


    趙硯歌點頭道:“四郎記住了!”


    一陣狂風卷起,眾人袍裾翻飄,登臨山峰絕頂,看遠處雲卷雲舒,潮起潮落,東南一線天有巨大的雲柱衝天而上,場麵蔚為壯觀,氣象雄偉。


    夫人感慨萬千:“當年你父親第一次帶我來武安山的時候,我跟你一樣是排斥的,那時的我是個張揚跋扈的姑娘,就喜歡到處去瘋,到處去野,前麵二十多年過得也算一帆風順。


    直到懷了你,又經曆了趙家的沒落,當我再一次踏上武安山,看到遠處風雲盛景,才知道人生不可能一帆風順,而如那起伏跌宕才是常態。


    等你長大了你就會知道,其實經商一點都不必做官簡單,過得也都是刀尖上舔血的日子,整日提心吊膽,不比淮海沉浮輕鬆,你父親每日豪賭,經商也算極致,這才換來了趙家十幾年的殊榮。


    但世事滄桑變化,常言說富不過三代,咱們家輝煌在你父親,中落也在你父親,不知道到了你這輩,能不能把趙家帶回到原來的那個地位,不再繼續讓別人瞧不起,人活的是個什麽,不就是個名聲嗎!”


    夫人越說心情越是激動,竟然漸漸的落下了眼淚,眼中如風卷殘雲,如雪球滾地。


    “這裏就隻有你我母子二人,加上玉環和段譽,都不是外人,娘今天就明說,你父親當年去青樓,不是為了找女人,而是為了他的生意,他在商場最得意的時候死亡,我一直感到很蹊蹺,若非經人暗害,怎麽會好人沒好報?


    其實他當時已經意識到危險,因此本想隱退,可是功成易,名退難,你父親已經到了騎虎難下的地步了!”


    趙硯歌狐疑道:“既然如此,娘為什麽不讓人去查?”


    “查!?怎麽查?”夫人的話語之中帶著很多無奈:“你三個姐姐沒心沒肺,我與你孤兒寡母,你又身患重病,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如若當時不是我退一步,承認了你父親是因為在青樓消耗過度而死的,你我母子,焉能活到今日啊?”


    趙硯歌心情震驚,小的時候讀慣了道德文章,到了這個世界才發現人心的醜陋昏暗,凡事最怕較真,你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生活還能過下去,你若非要弄個清清白白,就會有人在暗地裏算計你。


    “娘在等!”夫人話語鏗鏘,“娘知道你不會讓我失望,所以我不惜耗費家產為你治病,是相信你一定能醒過來,繼承你父親的誌向,我不知道你的抱負,但卻知道你沒有退路,趙家就是一座風雨飄搖的大船,要怪就怪你沒投好胎!”


    一個家族氣運看的是什麽?表麵雍容華貴,橫行鄉裏,沒用,若後繼無人,則家道必將衰弱。


    夫人將趙家氣運強行灌注到趙硯歌的身上,是想他憑借著年輕人的信心和熱血,打拚出自己的一片天地,她一個女人,除了在身後駐足觀望,再沒有其他能做的事。


    “你放心吧娘,趙家所失去的一切,我都要親手拿回來,既然有人暗害爹,我就不會作壁上觀,不管那個人是達官顯貴也好,皇親貴胄也罷,殺人償命,欠債還錢,天經地義!”


    他眼中噴發著熾熱的怒火,玉環從來沒見過少爺表現出現在這個樣子,這是一個男人的狂怒,也是一個男人的骨氣。


    下山的時候,偶爾經過寺廟大殿,瞥見殿中有一位老者滿頭白發,哭的異常痛心,讓趙硯歌心中為之一怔,問過了才知道,原來那個老者就是他一直想要見到的範老爺子。


    躲在門外聽了一會,老者在菩薩麵前哭訴,似乎在說老天無眼,讓他的寶貝兒子被山匪抓走,範家的香火有可能熄滅,求菩薩幫忙解救。


    既然是被山匪抓走了,就該去報官啊,為什麽跑到這裏來拜佛?


    直到回想起那日沈浪捕頭的表現,趙硯歌似乎明白了事情的原因,臥龍鎮官官相護,官府與山匪互通,魚肉百姓,但這些人為什麽偏偏要抓範禦下呢?


    難道這小子是天才?


    還是....天妒英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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