納斯紀年117年8月29日雪落城三十五村


    “我們的納斯大陸本是一片風景秀麗、寧靜祥和的大陸,大陸子民沉醉與大自然的富饒與沉靜,一直以來過著安逸自得、和睦安康的生活。《納斯史詩——前夜》中有這樣的一段描述……”一位精神矍鑠的老者,身著一身灰色布衣,雙手握著一本書背在身後,正站在講堂中間饒有興趣的講解著,老者轉個身,指指角落裏的黝黑大個子,“哈羅德,你來把這一段描述給大家念一下。”


    “是!”哈羅德端起書本,大聲朗讀道,“《納斯史詩——前夜》中有這樣一段描述:創世聖靈的後花園廣袤無垠,奇珍異獸遊蕩其間。有一天,創世聖靈發現自己的讚美祈禱之聲漸漸微弱,原本幾乎不曾聽聞的咒罵與怨憤聲卻是越來越嘈雜,創世聖靈很想知道凡間大陸究竟發生了什麽,於是便化身凡人前往凡間大陸一探究竟。當創世聖靈降落之後,發現凡間大陸上的人民已經不再是自己最初創造的模樣,很多人的軀體已經扭曲膨脹,變得殘忍暴烈,嗜殺嗜血。創世聖靈怒不可遏,現出真身直接揮手遮蔽了凡間大陸的整片天空,並使之江河倒流,地裂山崩,以懲戒喪失本心的凡人。但是創世聖靈始終不能相信這是凡人自身發展的結果,於是,便將自己的後花園從聖靈界降到了凡間,將之命名為納斯大陸,重新創造了新人類和新的世界秩序。自此,創世聖靈腦中的讚美之聲再度清晰且愈發真誠高亢,再也不曾衰弱過。”


    “很好很好,竟然沒有念錯一個字,真是難得,希望你繼續保持下去。坐下吧,哈羅德。”老者示意哈羅德停了下來,“雖然這隻是一段傳說,期間沒有一句讚美之詞,但卻在無形之中將納斯大陸的美表達的淋漓盡致,作為創世聖靈的後花園,我們的納斯大陸絕非有名無實。此外,這段傳送還揭露了冥暗大陸的惡,它們嗜血嗜殺無惡不作,它們的出現就是一場噩夢,而這場噩夢卻在百年之前降臨到了我們納斯大陸!真是不得不讓人感慨,但凡美好的事物總是會遭賊人惦記與迫害!那個被創世聖靈懲罰責備的大陸——冥暗大陸,就是這樣的一群……”


    “一群畜生!”角落裏的哈羅德笑嘻嘻的打岔道。


    “雖然言辭不雅,但是卻真的道出了它們的本質!然而盡管如此,哈羅德你也得給我滾出去!”老者揮舞了幾下手中的書冊,指著講堂大門。


    哈羅德吐吐舌頭,強忍著笑快步走出了講堂,出了講堂哈羅德便一路小跑,直接翻牆出了學校,留下一連串得意的笑聲揚長而去。


    哈羅德繞過幾條街,越過一條幹涸的小溪,一路小跑最終來到了一間古樸的木質房屋門口。


    木質房屋樣式十分古樸,門板上溝壑縱橫,如同一張揉皺了又展開的紙,破破爛爛的掛在門框上。


    哈羅德伏在大門上聽了一會屋裏的動靜,嘿嘿一笑推開門徑自跑了進去,邊跑邊喊道:“嘿!吳零!你在哪呢?出去玩啊!”


    房門右手邊的一個工坊裏,傳出了一個明朗的男聲。


    “你又成功逃學了?”


    話音剛落,一個古銅色皮膚的短發少年從工坊裏走了出來,這便是吳零。


    吳零眉眼剛毅冷峻,穿著一件灰白色的馬甲,左肩上搭著一條近乎全濕的毛巾,幾滴汗液掛在毛巾底端,搖搖欲墜。吳零邊走邊抄起毛巾,仔仔細細擦幹臉上和脖頸上的汗水,等待著哈羅德的回答。


    吳零十六,哈羅德十七,兩個人是從小到大的玩伴,更是同門師兄。哈羅德比吳零要高上半頭,虎背熊腰,膚色黑的像煤炭,返祖現象明顯,體毛很重,再加上一張停不下來的嘴和表情誇張的臉,天生一副黑猩猩的料,可惜卻當了個人。


    哈羅德昂著頭,揚起眉毛,十分自豪的說道:“逃?我要說多少遍你才能記住!我這叫特權,老師特許我,隻有我可以早退的。你也知道,咱們村子裏我是最聰明的,那些課程又實在過於簡單,老師怕這無聊的課業消磨我學習的熱情,便特批我提前放學了。這是我最後一次,最後一遍給你講,麻煩你——吳零,這個小鐵匠給我記住了。”


    吳零擰幹毛巾,臉上掛著一幅恍然大悟的神情,笑著說道:“你當真?最後一遍?”


    “廢話!我哈羅德什麽時候食言過?一諾千金你懂不懂?虧你還要跟我去參加今年的納新測試。”哈羅德翻翻白眼,一屁股坐到花壇邊,從背包裏掏出一本書,拿在手裏對著吳零晃了晃,隨即扔給了吳零,“最新的教材,明早我來拿!”


    吳零兩眼放光,雙手接住書,邊翻邊說道:“最新的?這麽厚我今天晚上看不完呐,我還有兩柄劍要打磨。後天給你?”


    哈羅德擺擺手,從花壇邊跳了起來,“少來少來,你後天給我,我可能就已經被我老爸給打死了。我可不要這書給我陪葬。”


    吳零舔舔嘴唇,掂了掂了手中的書,說道:“那我現在就得開始磨劍了,要不然這書……”


    哈羅德直接打斷了吳零,“好了好了,一個字也別多說了,我怎麽就認識你這麽個人呢?你讓我自己玩,那我就自己去找村東頭的小花和小紅玩了,左擁右抱!哼哼!一個都不給你留,再見!磨劍去吧,不用送了!”


    哈羅德說完,拎著書包氣鼓鼓的往外走,走到門口停住了腳步,仍舊不放心,回頭叮囑道:“明早6點我來拿書!”


    “6點我在門口等你,師弟,幫我把門關了,謝謝。”吳零嘿嘿一笑,騙走哈羅德心情大好。


    哈羅德沒好氣的瞪了吳零一眼,拉過吱呀吱呀的門板,在門縫裏對著吳零比了比中指。


    吳零捧著書回到自己的房間,把書放到書桌的抽屜裏鎖好,再次回到了工坊。


    工坊裏有一張寬大厚重的木桌,占據了工坊內近三分之一的空間,在木桌正對麵的牆上,有三層木質的台麵,半米寬的台麵上擺滿了大大小小的鐵錘、銼刀等工具,工具擺放很隨意很雜亂。


    吳零從第二層台麵上摸出一柄細密的銼刀,又從最上麵的台麵上摸出幾塊十分規整的磨石,轉身坐到了木桌前的長條凳上。


    木桌上放著一柄黑漆漆的劍胚,劍胚下麵鋪著一層薄薄的黑色粉末,旁邊放著幾塊細碎的磨石,在劍胚黑色的幽光之中,隱約可見絲絲淡淡金光。


    吳零把桌上的磨石扔到角落裏,從剛剛拿過來的幾塊磨石中挑出一塊,開始進一步的打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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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臨近秋末,夜晚來的漸早,夜色漸濃,六點鍾天色已經黑了下來。吳零把劍打磨好之後,坐在工作台旁邊,在螢石燈下讀起了從哈羅德那裏借來的那本書——《普米爾高原史話》,正當吳零看的入迷的時候,工坊門外傳來了不連貫的呼喝聲。


    “吳零……活幹完了嗎?你怎麽……就在那裏發呆!趕緊把那柄劍胚打磨好!明天一大早爺爺我可是要去交貨的!”


    一個滿身酒氣的光頭老人,正晃晃悠悠從門外挪進工坊,老人身上穿著一件灰色麻布長袍,左腳上掛著一隻草鞋,右腿膝蓋以下是一截光滑的黑色木製假肢,這是吳家作坊的掌櫃,吳老爺子,也就是吳零的爺爺。吳老爺子左手上拎著一個銀質的扁酒壺,右手上捏著一隻油紙口袋。


    吳老爺子靠在工坊門邊,雙眼迷離的看著吳零,試圖擰開酒壺再喝一口,右手一抬,這才想起來自己右手上原來還捏著一隻口袋,朝著吳零喊了一聲,“臭小子,接住了!”,便把口袋扔給了吳零。


    油紙口袋被一個喝醉了酒的人扔出,在空中飛的也像是喝醉了酒一樣,晃晃悠悠直奔牆邊的工具台。


    吳零早就聞到了油紙口袋裏醬牛肉的味道,瞬間從長條凳上跳了起來,迅速挪出一步,伸手接住了口袋,在手裏掂了掂分量,皺起了眉頭,說道:“這分量,今天買了半斤!該不會是撿錢了吧?”


    吳老爺子拉過一個馬紮,坐在門口,身子靠著牆,繼續著醉酒人夢囈般的說教,“呸!就不興爺爺對你好點啊?這半斤醬牛肉是給你晚上趕工準備的!今天晚上你要是不把那兩柄劍磨好,一周之內都沒有醬牛肉吃!”


    聽到爺爺的訓話,吳零一個激靈,放下手中還沒有來得及入口的牛肉,匆忙站了起來,跑到了工作台的另一邊,十分恭敬的做了一個請的動作,說道:“爺爺,我什麽時候拖過工期啊?劍我早就已經磨好了,都在那邊放著呢!恭迎您老人家前來檢驗。”


    在工作台的另外一角蓋著一長條褐色的皮革,皮革下麵隱約露出一個劍柄,吳零走上前伸手把皮革甩到了一邊,雙手張開,彎腰對著自己的爺爺做了一個請的動作。


    吳老爺子放下酒壺,搓搓手,說道:“你爺爺我腿腳不好,又喝了酒,你還讓我過去檢驗,一肚子壞水!把劍拿過來!還有螢石燈!”


    吳零笑著搖了搖頭,心裏明白爺爺是在故意斥責他,抄起皮革卷好兩柄劍捧在懷裏,拉過工作台上的螢石燈走到了門口。


    吳老爺子接過兩柄劍,用手來回撫摸了劍身兩側,隨後手腕一翻,捏起劍對著螢石燈細細打量起來,兩分鍾後,吳老爺子被歲月侵蝕變得渾濁的雙眼,一掃之前的迷離,漸漸地透出一絲沉醉,朝著吳零點了點頭,隨手把兩柄劍遞還給了吳零。


    “不錯!這才一個白天的時間,就把這兩柄墨鋼雙手劍打磨到這個程度,這個程度叫什麽來著?”


    “殺氣內斂!不怒自威!”


    吳老爺子摸摸吳零的頭,繼續說道:“對對對!這倆詞你可得給我記牢了,這可是我百試百靈的宣傳口號,賣劍可不是你磨劍隻是出出力氣,你得有心眼,懂不?”


    吳零擺擺手,說道:“爺爺,做買賣這種坑人的事我做不了,你還是不要教我了。”吳零著手開始收拾桌子上散落的工具,一邊收拾一邊繼續說道,“再說了,你看我磨劍的技藝已經如此精進了,咱是不是再學點別的?比如德雷克老師那套五顏六色的石頭?或者另外那些石頭?”


    吳老爺子白了吳零一眼,臉上浮現出些許怒意,語調瞬間拉高起來,嗬斥道:“謙遜是一種美德,是成為也是作為一個強者最基本的品德,自誇就是自滿的開始!是毀滅謙遜的開始!就是你個人毀滅的開始……”


    吳零嘟著嘴,不耐煩的趕緊打斷了吳老爺子的教誨,“知道知道,時刻都要保持足夠的謙遜。”


    吳老爺子從身後的布袋裏掏出一根煙杆,點繞了煙鍋裏還未燃盡的煙草,美滋滋的抽上一口,吐雲吐霧中略帶得意的說道:“你說你,臥在家裏幫我做工,一個人的飯量頂兩個人的,一般家早就被你吃窮了,不是你爺爺我有些手段,咱爺倆早就露宿街頭了。還有那三個戰爭學院的招生,要不是有年齡限製,我早就把你送走了,還有大概一個月,就是今年的納新測試了,今年我可算是能把你這小飯桶送走了,想起了我都高興啊。”說完,又美滋滋的抽了一口煙。


    “爺爺,這就沒意思了,激將法沒用的,你還能舍得我走?到時候可別掉眼淚啊。”


    “臭小子還學會反駁了,長大了還管不了你了,要是你爸還……”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我一定會通過測試,我絕不會在這村裏窩一輩子的!忙了一天,我出去溜達溜達。”吳零把最後一把銼刀被放進木匣對應的位置,眼神黯淡,瞥了一眼工坊的西北角,拿起工作台上的書,快步走了出去。


    看著吳零離開,吳老爺子摑了自己一個嘴巴,“唉……真是酒後失言啊,又說錯了話了!”說完自責了一會,吳老爺子伸手從工作台台麵下摸出一張麋鹿皮革,對著劍胚擦拭了一番,踱步到了工作間西北角。工作間西北角放著一張木桌,木桌最前麵放著一個香爐,香爐後麵立著幾麵木牌。


    吳老爺子點上三束香,小心的插到了香爐中,拉過一把凳子,坐在了工作台前,靠在牆上。


    “老婆子啊,你這孫子可真是個好胚子啊。看看你孫子磨的劍吧,我最健壯的時候一天也就能磨一柄,這小子磨了兩柄,而且磨的比我精細多了。唉,有這手藝不做咱吳家傳承的手藝人可惜了,想想也怨我,非得占德雷克免費教授的便宜,搞得現在吳零的心思都不在這造劍上了。不過德雷克說他是個好苗子,打仗打架的那些事我也說不好,也不知道給他指的這條路對不對,但願德雷克沒看走眼……”


    待三支香燃盡,吳老爺子拿過兩柄墨鋼劍,最後精心擦拭後再次端詳了一番。滿意的點點頭,帶著微笑用皮革包裹好兩柄劍,熄掉了螢石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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