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打聽到是誰住的嗎?”神思突然回過腦子裏,她隨口問了一句,而纓珠卻手下一頓,她並不知道是誰,可主子問了她不知道豈不失職。


    “主子,奴婢稍後就去打聽消息。”


    “嗯。”


    看到主子並沒有什麽反應,纓珠手心發汗,手中精致的發簪被汗液打濕,低頭看了眼,立馬把發簪往身上蹭了蹭,趕緊插在主子頭上,利落的整理好妝容。


    侍候主子用膳後,纓珠就出去打聽了,直到晌午她才回來,回來時頭上一層細密的汗珠,從領口處還能看到熱氣散發,而手中的帕子卻被揉捏的不成樣子,臉頰像是被打上了兩團雲霞,倒是有些麵若桃花的感覺。


    “打聽好了?”景霧抬起頭覷了纓珠一眼,置身於涼亭下,眼前是一片鳥語花香,嫣紅姹紫,石桌上放著一個精致的鳥籠子,鑲著金邊,牡丹鏤空的設計,裏麵一個被金絲固定的青花小碗,一隻綠色鸚鵡時不時低下頭啄兩口。


    伸出手拿過一旁盤子裏被特意掰碎的糕點,一點一點的逗弄它,她一天的好心情由此而來。


    纓珠擦了一把額頭的汗珠,呼出一口濁氣,雙手規矩的放在腹前,這也是她最得景霧看中的原因之一,無論主子多麽器重,她始終心存本分,該做的一絲不拉。


    “回主子,剛才奴婢前去查看,原來陛下已經把隔壁賞賜給了司空世子,而且現在已經掛上了世子府的牌匾。”


    景霧手下一頓,突然覺得這個名字有點耳熟,不防被小綠啄到手指,一絲殷紅的血色冒了出來,纓珠“啊”了一聲,趕緊上前查看,拿過一旁的錦帕包住手指,她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指,此刻才感受到那種鑽心的疼痛,眼角分泌出一點淚液,卻被渲染的更為動人。


    “彭……”


    巨大的聲音傳來,引起景霧和纓珠的側目,對視一眼,景霧站起身被纓珠扶著往聲源處小心走著,左右瞅看,這裏清淨,並無他人,這還是景霧特意吩咐過的,她喜歡安靜,底下人也是知道的,所以無事也不到她麵前。


    “主子,你走後麵,讓奴婢先去查看。”


    纓珠把景霧護在後麵,凝重的看著前麵,濃重的土色在前方彌漫著,一邊妖嬈開放的花草都被這場景弄的一頭灰塵,不複以前豔麗,好像在訴說著幽怨。


    等灰塵散去,露出的就是一副……慘敗的景象,好好的圍牆被推倒,石頭瓦片土坷垃堆成一座小山,旁邊的一棵長青樹樹皮被劃破,露出裏麵的白膩。


    “這……”纓珠伸出手指,不可置信的看著這一幕,然後就看到一個黑乎乎的影子,她趕緊護住景霧,眼睛緊緊盯著那黑影,唯恐那賊人對主子不利。


    “爺,我撬開了,爺你快來看。”


    還沒見人就聽到這聲氣喘中帶著興奮的聲音,景霧聽此大怒,推開纓珠的身體,她現在已經知道是誰了。


    “放肆,在哀家行宮竟然敢拆毀圍牆,何人如此大膽,給哀家出來。”


    而圍牆那頭的人正是司空九主仆,本來司空九看到還挺高興,還想著誇獎小黑,可景霧突如其來的怒吼讓他全身一震,身邊興致勃勃的小黑臉上的笑容也僵住了,機械似的扭動脖子。


    司空九扯了扯嘴角,拉過小黑擋在身前,小黑哭喪著臉麵對著自家世子爺,遠遠看去真有些怪異,兩個男人深情對望……


    咳咳……


    可景霧卻早就知道是他,冷笑著抬高音調:“原來是九世子啊,聽聞陛下賞賜隔壁的一座宅院給你,不會是世子嫌棄院子窄小,跑來砸哀家的牆吧。”


    司空九見景霧已經拆穿了他,他一把推開小黑,嘴裏還痞痞的道:“擋住爺視線了,沒見太後在這裏嗎,還不趕快上前請安。”說著還對著景霧露出一個邪氣的笑容。


    小黑心中淚流滿麵,他的爺就是這麽讓他來頂鍋的,悲傷!


    微風吹過,地上被卷起的風沙迷了景霧的眼,她一眨眼,眼裏不自覺分泌出兩行淚水,司空九一看她哭了,心中升起一絲惱怒,還帶著些痛惜,走上前,手不自覺撫上那雙秋水眼瞼,就連一直在一旁的纓珠也沒有阻攔住,就這麽眼睜睜被他得逞。


    景霧迷蒙著眼瞼,並不知道是誰撫上她的眼睛,她隻感覺那雙手很暖,雖然指肚上有著薄薄的繭子,但依然很舒服。


    “世……”


    纓珠剛要驚叫出聲,司空九一側身給了小黑一個眼色,小黑立馬點頭明白,兩主仆配合的天衣無縫,纓珠被一巴掌拍暈,眼睛半翻著,最後被小黑一個打包抱走。


    “沒眼色。”司空九嘟囔的話正好讓景霧聽見,景霧眨巴兩下眼睛,她不敢揉,因為她的皮膚比較嫩,一用力就紅一大片。


    “纓珠,你說什麽呢,趕快去打些水來,拿著帕子去。”


    “哦,好好。”司空九捏著嗓子裝作纓珠的聲音,幸好景霧此刻的感官都在眼睛上,並沒有注意到此刻身邊的人不是纓珠。


    接下來,司空九真的去打了水,用自己隨身用的帕子濕了水,係在她的眼睛處,冰涼的感覺襲來,眼睛裏的不自在立馬緩解了許多,嘴角也不由露出一絲淺笑,扶著她的手臂引她到了隔壁的院子。


    “抬腳,小心石頭。”越演司空九越上癮,低著頭的樣子真的像是一個丫鬟,不過景霧雖然聽出了他聲音裏的不對勁,但她此刻還未緩過勁來,所以隻能任由他扶著。


    “來,坐下。”


    等景霧按照他說的坐下後,司空九解下她眼睛處的絲帕,她視線一下明亮了起來,雖然眼裏還有點殘留的不自在,可已經好多了。


    不過她詫異的是她置身的地方像是換了似的,不一樣的涼亭,不一樣的花草樹木,除了那道牆。


    牆?


    “咯噔”一下,她立馬回頭,司空九被放大的麵孔突然嚇了她一大跳,愣愣的坐在哪裏,心髒似乎都停止了那麽一瞬。


    “司空世子?”


    半晌,她像是才找回自己的聲音,臉上表情也豐富了點。


    司空九本來有些緊張,可一想,他有什麽好緊張的,他可是大名鼎鼎的九世子,要緊張也該是眼前這女人好不。


    “正是爺,太後認為爺新修葺的宅院如何?是不是……”


    他一挑上眉,前麵的發絲隨風而動,邪魅的眉眼,瑰麗的朱唇形成一副美好的畫。


    可景霧卻欣賞不動這樣的畫,隻見她蹙眉看著司空九,聽著他一一介紹這宅院的特色,麵上並沒有多餘的表情,不發一言。


    “世子不用多說,哀家不明白的是世子為何把哀家帶來這裏,還冒充哀家的婢女,如果世子不給哀家一個交代,不然哀家就要上報陛下,望陛下給哀家一個明白。”


    景霧突如其來的怒言讓興致勃勃的司空九臉色僵了僵,心中有點惱怒,他還從未如此受挫過,如今竟在一個嫁過人的女人身上屢次受挫。


    曾經有人問過他,受挫是什麽滋味,他嗤之一笑,揚起邪肆的弧度,他說:爺這輩子就注定長樂,因為爺是司空九,司空九這個名字注定不會受挫。


    他當時就是這麽狂傲,因為他和別人不一樣,從小到大所有人都這麽說過,他習慣了這樣,突然間這樣的變化倒是讓他感到難受。


    等他再次回過神來,他見到的又是那個女人的背影。


    “三次,爺隻給你三次離開的機會,這已經是第三次了。”


    許久,他輕笑一聲,坐在剛才那個位置上,拿過一旁濕透的錦帕,敷在眼睛上,嘴角一直彌漫著笑容,很淡,淡到幾不可見。


    他不是一個會傷風秋月的人,學詩是為了爭一時之怒,學琴是為了母妃喜歡,因為他的母親葉頌雖然也是才藝高超,但獨獨是個徹徹底底的音癡,對音律一竅不通,不過她卻很喜歡樂器,尤愛古箏古琴之類的。


    楚王司空明雖然會,但並不十分精通,所以為了以後的耳福,葉頌從小就開始培養司空九,勵誌要把他教育成一個萬能天才。


    不過司空九不負眾望,是個天賦異稟的天才,學什麽都快,根本不用人多操心,不過他苦逼的生涯也就開始了。


    夜幕繁星落,黑灰色的薄霧像是一層紗一樣繞著天空盤旋,耳邊似乎還能聽到蛐蛐的聲音,聒噪的吵人耳。


    突然,耳邊似乎響起琴奏,這種由遠至近的手法似乎在哪裏聽過,格外的熟悉,景霧皺起眉仔細想著,她並不是非要想起來,隻是剛才她被噩夢驚醒,之後就再也沒有睡著,得靠著一些事才能迷迷糊糊的睡著。


    等了很久,琴聲並沒有罷了,倒是不停的彈奏著,偶爾聽到一兩個雜音,她猜想,也許是因為彈久了手指僵硬的緣故,畢竟彈了那麽長時間,就算是鐵打的人也扛不住。


    這會她倒是有些好奇究竟是誰大半夜不睡覺彈琴,是不是和她一樣被噩夢驚醒,不過隨之她就自嘲的笑了。


    夏季的夜晚並不冷,反而有些燥熱,就連吹著的微風都是帶著熱氣的,她起身穿著一身白色中衣,披著一頭長發坐在窗前,望著天上那一輪明月,心中感慨良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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